冬日的暖陽,一束束金燦卻並不刺眼的光芒折射在顏語汐慘白 的容顏上。
安靜了,沉默了,卻是用着這無聲在抗拒着活下去的勇氣,灰 白的眼眸,徹徹底底失去了往昔的光澤,黯淡無神。
黎霆手中的勺匙抵擋在她的脣瓣,她絲毫不動,如此反覆幾次 ,黎霆手不禁有絲絲在發抖,“不管多難過,身體要緊。小君若是 知道也不喜歡你這樣!他不忍心,知道嗎?”
這個時候,黎霆只能拿小君出來勸慰她。
雖然,她沒有歇斯底里了,當然,她也沒有力氣歇斯底里了, 白紗裹在她的手腕上,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陳貝貝瞅着她這樣子,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煩躁不已……
黎霆卻還算真的很有耐心,他明明心底難過的要死了,卻是極 好脾氣的在開導顏語汐,陳貝貝也的確從來沒有見過黎霆竟然有一 天會這麼的溫柔,耐心的對待她。
她是一個暴脾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窩火氣挪至他們身邊 ,“好了,你不必餵了!她不吃就算,讓她餓死。她現在不就是想 死嗎?恰好成全她。”
“死”在黎霆的眼裡是一個極大的忌諱,尤其是說顏語汐“死 ”,黎霆的臉色驟變,異常的難看,彷彿是在責怪陳貝貝的口無遮 攔。他是請她過來想辦法勸服顏語汐的,而不是來說一些不吉利的 話語。
“顏語汐,你起來……你給我起來……”陳貝貝火了,不管顏 語汐現在是生病,還是難過,奮力的將她從牀上挖起來。
“陳貝貝,你這是做什麼?她現在身體很虛弱!你住手!”
黎霆攔阻在她的身前,不允許陳貝貝胡來。
“你走開,既然你讓我過來,就是想讓顏語汐清醒是吧!我和 你一樣心疼她,所以,你放心,我不會亂來,更不會傷害她,我們 有共同的目的,就是想讓她清醒過來。”陳貝貝說得異常的真切, 並且動作極爲利落的拉扯顏語汐起來。
“你給我起來,跟我走……”陳貝貝的語氣格外的衝,很大聲 ,不難聽出她的聲音裡的怒其不爭。
黎霆一邊是不放心,一邊又期望着陳貝貝能夠喚醒顏語汐。畢 竟,有一點,陳貝貝說得沒錯,她和他一樣心疼她。在對待顏語汐 的事情上,她絕對是真心的。
顏語汐任由她拉着手,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好似他們帶她去 哪裡,她也會“乖乖”的聽從,沒有任何的異議。
“顏語汐,你想死是吧?來吧!我現在給你機會,死個痛快! 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之後,你就不用擔心小君,心裡就不用自責了 ……”陳貝貝是一路唸叨着,緊緊的拽住她的手心,直直的拉她往 “千安”前方的海邊走去。
她知道顏語汐不會游泳,她怕水……
就因爲這樣,她纔要讓顏語汐清醒。
“來啊!顏語汐……不是想死嗎?死了就可以免去你現在所有 的痛苦,你就可以享受極樂世界的安寧!來啊……你死了,反正小 君就等於是被放棄了!他醒不醒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就算他醒 來,發現自己的媽咪已經不在了,他恐怕還寧願長眠不起。”
邊說着,陳貝貝惱火的拉扯着顏語汐往水裡踏去,瞬間,海水 糯溼了顏語汐和陳貝貝的褲管,腳下是一片沁涼和冷意。
顏語汐瑟縮了縮,但依然還是任由着陳貝貝拉扯。
“像你這種人,或在世上也沒有用!遇到一點點困難就像自尋 短路,不顧身邊的人感受。你看看黎霆……你看看他被你折騰成什 麼樣子了!他不是你愛的男人嗎?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的對待他? 小君發生意外,他的痛苦不會亞於你,但是,他還得努力的照顧你 ,看管你,生怕你想不開,有什麼閃失,所有的痛苦和傷心只能深 深的埋在心裡,這樣,對他公平嗎?顏語汐,你清醒一點!如果你 不能面對這件事情,你就去死!死了對你來說一種解脫,你去解脫 吧!”
陳貝貝說得是齜牙咧嘴,面容上泛着緋紅,恨不得瞬間敲醒她 。
“陳貝貝……”黎霆跟在後頭,看着她們兩人已經沒入水中, 焦灼不已。
“你別過來!你別管……”陳貝貝揮手阻止,不許黎霆過來。
同時,她有些狠心的推顏語汐下水,顏語汐一個重心不穩跌倒 在水中,徹骨的沁冷傳入她的神經,身體愈加的抖瑟了。
“顏語汐,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母親!更加不配當小君的母親 !他小小年紀在與生死做鬥爭,我們都很清楚這麼高的樓上掉下來 ,根本就應該是一命嗚呼了,可是,醫生只說他可能以後是植物人 ,他奇蹟般的活下來了,他還有呼吸在,他或許還能聽得見我們的 聲音,他就是因爲不捨得我們,所以,他不願意離開。他想每天能 夠聽到我們說給他聽的任何新鮮事情,想要等待着和我們分享我們 的生活……然而,你不但沒有這麼做,你反而沒骨氣的想着去尋死 !好啊!你就去死吧!沒有人攔阻你,我不會像黎霆一樣捨不得你 ,縱容你,我沒他那麼的心軟。現在,只要你沉入這海底,你就可 以擺脫所有的困境了,去啊……”
陳貝貝膽大的更進一步的推她入海中央,黎霆在旁看得是膽戰 心驚,臉色異常的難看。
陳貝貝這女人做事沒輕沒重的,他不知道把語汐交給她對不對 ?
顏語汐頹坐在地上,海中的冷水拂過她的身體,全身已經徹底 的溼透!顏語汐的淚水在眸子裡猶如這沸騰的海水一般恣意的流淌 ……
她沒有猶如陳貝貝所說的沒入海中,低低的抽泣聲,逐漸變大 ,到最後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起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如果不反抗,順着ALEX的意思來,小君就不會掉下去,你知道嗎 ?是我……是我推小君下樓的。而且,我如果不離開,不和黎霆賭 氣,小君也不會被ALEX帶走,是我一手造成了小君今天的局面。他 一定在心裡恨死我了!”
腦海中只要一少許的想到那天的畫面,顏語汐的頭便是急劇的 疼痛,恨不得這個畫面從她的腦袋裡消除掉。
“顏語汐,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ALEX本來就是預謀好了 ,對小君下手是遲早的事情,根本就與你和黎霆賭氣離不離開無關 !小君也不是你推下樓的!是ALEX那該死的混蛋!這些事情……你 通通不應該自責,若是你真要自責,你就更應該堅強,勇敢的活着 ,以彌補顏小君,只要我們悉心的照顧他,我們要有信心,小君一 定會醒來。你若是有什麼閃失,小君誰來照顧?他每天聽不到你的 聲音,他還有什麼動力活下去?”
陳貝貝此刻不難感覺到顏語汐似乎已經清醒了不少,至少眼眸 底下不是死一般的沉寂了。
“貝貝……我怕,我真的好怕!我好擔心小君這一輩子都醒不 來了,若是這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承認自己的承受能力 差,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
“小君不會不醒來,你還有我,有顏康,還有黎霆……我們一 起,一定可以克服困難。況且,黎霆那麼愛你,擔心你,你捨得讓 他繼續替你擔心難過嗎?你去看看他的手背,被你咬得已經不成人 形了。要我是個男人,怎麼可能接受得了你瘋狂的撕咬?他對你是 真心的,有這麼一個男人在你困難的時候,默默的守在你身邊,默 默的爲你付出,你是一個很幸福的人。生活當中,每一個人都會有 不如意的事,關鍵是看我們如何去面對,克服。”
陳貝貝緊握住她的手,好似是在給她力量似的。
顏語汐的淚珠依然在面頰上肆無忌憚的流淌,她其實是有意識 的,她對黎霆的瘋咬,不是不記得,只是管控不住自己內心發狂的 躁動和不安,她就好像突然之間跌進了一個萬丈深淵裡,在漆黑的 洞穴裡,摸黑的四處找尋出口,胡亂的張牙舞爪……
“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顏語汐道歉,也 爲自己幼稚的行爲感到愧疚,她不小了,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卻 還是那麼孩子氣的任性,倔強。
耳畔聽聞着顏語汐的道歉聲,陳貝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你丫的!不應該跟我道歉,應該跟黎霆道歉纔是!他可因爲 你,這幾天,小心臟都快要碎掉了!若是他被你給急死了,我看你 怎麼辦?”
陳貝貝的口氣終於也回到了她固有的說話風格,說話帶點粗魯 ,大嗓門,夠直白。
顏語汐微微的咬了咬脣,胸口在發疼,坐在水中,任由着冷水 麻木她此時的身體。沉默的時候,她悽悽楚楚的韻致那麼濃烈的表 現出來,其實她想死嗎?她不想,一點兒也不想,只不過是無法面 對這個事實罷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小君 一定會醒過來,她也會一直在他的身邊鼓勵他,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