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早就已經收到了餘長寧的稟告,自然推測出淵蓋蘇文得知都城被圍,肯定會回師救援,待到高句麗大軍悄悄撤退的夜晚,兩萬唐軍鐵騎也是靜悄悄地出動了。
這支騎兵由新晉總管蘇定方率領,銜枚裹足速度飛快,待到五更時分便追上了撤退的高句麗軍隊。
八萬高句麗大軍參差不齊絲毫沒有建制,在平原上幾乎拉成了一字長蛇陣,蘇定方暗暗端詳了一番,分出一萬騎兵悄悄繞到高句麗軍隊兩側,一絲黎明的曙光浮現在東面天際時,沉重淒厲的牛角號已是在原野上嘶鳴了起來。
兩萬騎兵放馬疾馳,左右夾攻如兩條細線陡然出現在原野盡頭,片刻之間,曙色之下的金紅色細線變成了洶涌的紅潮,沉雷隆隆卷地,旌旗翻飛鐵騎縱橫號角響亮,鋪天蓋地壓來,像一片赤潮陡然卷向高句麗軍隊。
淵蓋蘇文看得肝膽俱裂,抽出長劍嘶聲大喊:“快快接陣,抗擊唐軍。”
然而高句麗陣形凌亂,加之突遭攻擊軍心大亂,豈能形成有效的抵抗?轉眼之間便被飛馬而至的大唐鐵騎衝擊得七零八落,狼奔豕突地四散潰逃。
淵蓋蘇文眼見敗局已定,牙齒咬得嘴脣泛出了絲絲鮮血,當下也不遲疑,在護衛的保護下向着南面狼狽而逃。
一戰之勝,原野上佈滿了高句麗人的累累屍體,鮮血匯成小溪靜悄悄地流淌着,禿鷲起起落落,述說大戰的慘烈。
蘇定方沒有停留,帶領騎兵繼續銜尾追殺,足足三天三夜,待行至離平壤城不過五十里的山谷地帶,原本八萬高句麗軍隊只剩下兩三萬殘兵敗將了。
前天在亂軍之中,淵蓋蘇文肩頭中了一箭,此際又是疼痛又是疲累,眼見平壤城城池已是歷歷在望,他陡然振作精神高聲道:“大家一股作氣殺入平壤,這是我們唯一活命的機會。”
士卒們聞聲應命,三萬軍卒官道上散開,朝着平壤城涌去。
這片山塬林木茂密,山道狹長,餘長寧帶領五萬聯軍埋伏在縱深十多裡的兩邊山塬,絲毫不露痕跡。
當看見潰敗的高句麗軍隊進入包圍圈後,餘長寧冷冷一笑吩咐手下揮動司令軍旗,陡然之間鼓聲如雷號角淒厲,埋伏在山塬密林中的唐新聯軍潮水般殺出,漫山遍野壓了下來。
高句麗人驚慌大亂,自相踐踏,潰不成軍,肩頭受傷俯身馬背的淵蓋蘇文不能置信地瞪大了雙目,還未來得及調轉馬頭逃命,便被一陣突然飛來的箭雨射成了刺蝟,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一個時辰後夕陽西下暮靄沉沉,高句麗萬餘士卒拼命殺出重圍,順着來路爭先逃竄,未走幾裡,卻聽見一片奔雷般的馬蹄聲響徹天地,整肅的紅色大陣席捲而來鋪滿了整個原野,蘇定方率領的兩萬騎兵趕到了谷口,完成對高句麗人的合圍。
當那隆隆戰鼓雷鳴般漫山遍野滾動時,當唐軍鐵騎喊殺聲鋪天蓋地撲來時,剩餘的高句麗士卒已經徹底絕望了。
有人投降有人死戰,天色終於黑盡,大戰搏殺也是結束了,漫山遍野皆是高句麗人交織猙獰恐怖的屍體,唐軍的歡呼聲響徹山谷原野,高句麗最後的精銳力量已經不復存在。
火把遍野,照得山谷如同白日般明亮,渾身浴血的蘇定方馳馬來到那杆大纛旗下,下得馬來拱手開口:“遼東軍總管蘇定方,見過餘元帥。”
“蘇大哥?是你?”正在與劉仁軌低聲交談的餘長寧聞言一愣,隨即露出了驚喜之色,飛奔而上抓住蘇定方的肩膀便是一陣哈哈大笑,“早聽說遼東軍騎兵神勇了得,打得淵蓋蘇文抱頭鼠竄,沒想到竟是蘇大哥你統領的。”
蘇定方與餘長寧關係要好,儘管餘長寧現在已是高官顯爵,蘇定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分,笑道:“若沒有元帥包圍平壤城之功,淵蓋蘇文怎會急着逃跑?這次大戰平壤軍功不可沒,我們完全是沾了你們的光而已。”
“哈哈,蘇大哥實在客氣了。”
餘長寧搖手一笑,正欲說話,突然柴秀雲面帶喜色地匆匆而至,驚訝笑道:“咦?師兄也在這裡?”
餘長寧微笑解釋道:“今番正是蘇大哥率領遼東軍鐵騎與我軍配合,全殲淵蓋蘇文的八萬大軍。”
柴秀雲展顏一笑,繼而收斂笑容正色稟告道:“元帥,打掃戰場的軍卒發現了淵蓋蘇文的屍體,淵蓋蘇文渾身中箭已經氣絕而亡。”
餘長寧和蘇定方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裡面的驚喜之色,餘長寧正色道:“屍體何處?快帶我們去看看。”
柴秀雲點點頭,帶領二人沿着山道走得片刻,沒走多遠便看見一具屍體正躺在一方偌大的山石上,四周佈滿了警戒把守的軍卒。
餘長寧快步上前看得一眼,淵蓋蘇文死不瞑目的臉膛出現在了眼前,他細細地端詳了一番,輕輕一嘆道:“一國梟雄竟落得了此般結局,權力可以成人也可以害人,淵蓋蘇文終歸是走錯了路啊!”
蘇定方沉默半響,說道:“淵蓋蘇文一死,只怕平壤守軍更會沒有抵擋之心,明日我們不妨將淵蓋蘇文的屍身運到城下,試探一下守軍是否會投降。”
餘長寧點頭同意道:“蘇大哥此話不錯,好,明日我們不妨試試。”
翌日一早,一輛孤零零的馬車載着淵蓋蘇文的屍身緩緩行至城牆下面,沒有馭手唯有一面長長的旗幡迎風飄揚,上書“淵蓋蘇文屍身在此,投降不殺。”
陡然之間,城頭髮出一陣劇烈的騷動,士卒們不能置信地望着馬車上的屍體,片刻後又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之中。
然而令餘長寧沒有想到的是,片刻之後城頭陡然落下一陣箭雨,頓將馬車和淵蓋蘇文的屍身射成了刺蝟,可憐淵蓋蘇文昨日中箭甚多,郎中好不容易纔清理乾淨,今番又被平壤守軍箭雨摧殘,死了也不得安穩。
“看來平壤守軍是不肯投降啊!”
餘長寧有些鬱悶的說了一句,司令旗劈下,聯軍軍陣齊發,又開始了殘酷的攻城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