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謀朝篡位(3)
“你辦得很好。”水玲瓏肯定地讚了她一句，又取出一袋銀錁子遞到她手上，“把杏兒關起來。”
“是！”婆子欣喜地接過錢袋，鄭重應下。
水玲瓏帶上葉茂、枝繁和柳綠，又去外院對安平知會了一聲，然後四人悄悄地尾隨董佳琳去了。
董佳琳戴着面紗，一般人認不出她的容貌，可她仍然非常謹慎，好幾次，水玲瓏一行人跟得太近差點兒被發現。董佳琳小心翼翼地前行，七彎八繞，拐進了一間小衚衕，衚衕盡頭右轉第三間鋪子，名爲“甄寶閣”。
枝繁和葉茂對甄寶閣印象太深了，大小姐未出閣之前曾經在甄寶閣揮金如土，買了兩千多兩銀子的首飾，她們倆替大小姐肉痛了整整一個月。而這間鋪子，到底有什麼特別呢？
兩刻鐘後，董佳琳從鋪子裡出來時換掉了王府丫鬟的服飾，只是依舊蒙着面紗，她四下看了看，忙踏上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水玲瓏一行人立即僱了一輛馬車遠遠地追上。行進了約莫兩刻鐘，馬車駛離鬧市區，拐入僻靜的羊腸小道，若水玲瓏記得沒錯，這是前往普陀寺的方向。
董佳琳下了馬車，雙手有意無意地交疊於腹部，緩緩地登上臺階，朝半山腰的寺廟走去。水玲瓏跳下地，用特殊的藥粉在一旁的草叢裡標了記號，隨即用雜草掩了，“都戴上面紗。”葉茂、枝繁和柳綠全都從懷裡取出面紗戴上，水玲瓏也不例外。
董佳琳像普通香客那樣參觀了各大佛殿後，跪在佛祖跟前搖了一支籤，高僧耐心地替她解了籤文，具體內容水玲瓏沒聽清，但瞧董佳琳眼底露出的笑意，至少是支上籤。
幾人在殿外圍着一尊香鼎投銅錢，枝繁回頭望了望與高僧交談甚歡的董佳琳，壓低音量問道：“大小姐，她是不是……就是來上香祈福的？奴婢聽聞，許多懷了子嗣的婦人都會來廟裡許願，待願望達成再來還願。”
柳綠哼了哼，“祈福？得了吧，八成是想男人了！瞧她化的眉毛和眼影，媚得跟蘇妲己似的！孕婦可不能用這些東西，她要真心爲孩子祈福，首先就別在自個兒臉上用化妝品！”
最後一句聲音略大，董佳琳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笑着轉過上半身看向了殿外，“是啊，您講得真對，我哥哥就是苦盡甘來了……”
水玲瓏等人趕緊拿出一枚又一枚銅錢，朝鼎裡丟。董佳琳神色稍霽，接着看向高僧，“和您論禪我受益匪淺，您不愧是得道高僧。”
“哪裡哪裡？”高僧客套道。
董佳琳笑着拜別了高僧，提起裙裾邁向供女香客們歇息的廂房。人分三六九等，廂房亦然。普通廂房在西面，中等廂房在南面，東面一排朱瓦紅牆則是供皇室或極顯赫之人歇腳的地方，董佳琳去的是中等廂房。
爲了更好地觀察董佳琳的動靜，水玲瓏爬上了廂房對面的一處山坡，並吩咐枝繁、葉茂和柳綠要了董佳琳隔壁的廂房，枝繁打開前窗，方便與水玲瓏交換信號。
水玲瓏起先以爲董佳琳在甄寶閣與掌櫃的做了交談，荀楓便會親自來見董佳琳，但顯然，她低估了荀楓的謹慎程度。從正午到日暮，董佳琳的房門一直牢牢緊閉，若非每隔一刻鐘，枝繁便朝她打個“目標健在”的手勢，她或許會認爲房裡有地道，董佳琳遁地逃走了。
又過了兩刻鐘，水玲瓏餓得肚子咕咕叫，寺廟的飯香伴隨清風一陣陣迎面撲來，水玲瓏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就在她幻想着無數美食之際，一名光頭沙彌拎着食盒敲響了董佳琳的房門。門打開，沙彌步入房間，門闔上五分鐘後，沙彌走出。
水玲瓏狐疑地蹙了蹙眉，送飯送到門口便是了，何至於進去好幾分鐘？水玲瓏朝枝繁打了手勢，枝繁對柳綠說道：“大小姐叫你跟上那名小和尚。”柳綠依言，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須臾，一名灑掃僕婦進入房內，廟裡會酌情收留一些無家可歸之人，她們平日會幫着寺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以，灑掃僕婦的出現並不奇怪。五分鐘後，水玲瓏看見董佳琳蒙着面紗出來了，這令水玲瓏稍稍詫異，她比了個手勢，葉茂追了上去。灑掃僕婦仍在房裡，她在做什麼呢？單純地清理房間，還是改頭換面？
突然，走廊盡頭的一間禪房冒出了滾滾濃煙，緊接着，有人奔跑出來，失聲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快點離開禪房去前殿！大家動作快點呀，快離開禪房！燒起來啦！”
被她這麼一叫，所有禪房的門陸續打開，女客門紛紛逃竄而出，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場面便陷入了一片混亂。水玲瓏就注意到那名灑掃僕婦奪門而出，混入了人羣。水玲瓏朝嚇得不輕、勉強維持鎮定的枝繁打了一個手勢，枝繁按住胸口，邁步跟上。
現在只剩下等待了，因爲就連水玲瓏自己都不清楚，這三人到底誰纔是真正的董佳琳，光頭沙彌的可能性最小，性別不同，可也不排除喬裝打扮的可能。
時間又流逝了兩刻鐘，柳綠回來了，她提着裙裾不停喘氣，“大……大小姐，那……和尚是真正的董佳琳，她頭上戴了一頂特殊的帽子，半路她扯了扯，奴婢瞧見裡邊的頭髮了，現在她進了一處院子，奴婢在門口……看……看見了金尚宮！”
好巧妙的心思！荀楓是算準了她的多疑，故布那麼多疑陣，一般人很難猜到小沙彌的頭上，不僅因爲他是男子，光頭，更因爲他是第一個出場的，也就是最容易被排除嫌疑的一個。
水玲瓏瞳仁一縮，腦海裡閃過什麼，卻太快沒能捕捉到，“你在這裡等枝繁和葉茂，等到之後哪兒也別去，我很快回來。”
房間內，荀楓指了指桌面上的冊子，說道：“這些官員的賬冊都收好了，臨走時一定全部帶上，絕不能旁落他人之手。”
“是，我知道了。”
“外邊情況如何？”
金尚宮含了一絲喜色地道：“世子英明，如您所料，皇上已經下令重審藏寶圖一案，現正召您回京呢。”
“姚欣在我手裡，姚家人投鼠忌器，自然是要先保我，再順理成章地保姚欣。”荀楓笑了笑，“當然，這也多虧了冷家和諸葛家保持中立不肯支持皇權，姚家是雲禮最大的倚仗，雲禮能不拼盡全力保他們？”
金尚宮難掩笑意，“只要夫人一日在世子身邊，姚家就一日會保全世子，這樣，我們謀劃起自己的事就方便多了。”話落，侍衛稟報董佳琳來了。
荀楓使了個眼色，金尚宮會意，抱着冊子去了隔壁房間。
董佳琳推門而入，一看見荀楓便扯了腦袋上的頭套，青絲垂順而下，她的眼淚也簌簌落下，“世子。”
荀楓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問：“你哭什麼？在府裡受委屈了？”
董佳琳啜泣道：“我受點委屈沒什麼，只要世子心裡始終記得我和孩子就夠了。”
“孩子？”荀楓幽暗深邃的眸子裡掠過一絲詫異。
董佳琳拉過荀楓的手覆上自己不大明顯的小腹，哽咽道：“你出事那天胡大夫就診斷出我懷了一個半月的身孕，我因它才逃過一死，被軟禁在紫荊院。我日日盼你來接我，你卻……”講到最後，泣不成聲，“你心裡只有姚欣，走也不忘捎上姚欣，渾然不顧我們母子的死活……”
按照孕齡算，這孩子是他的。一個玩過的女人罷了，他不怎麼放在心上，可如果懷了他的孩子那就另當別論了。荀楓勾脣一笑，寬慰道：“我要是真不管你，你今日能順利找到這兒來？”
董佳琳吸了吸鼻子，睜大淚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你告訴我，今後打算怎麼安置我？”
“世子，夫人又不肯吃飯。”就在荀楓思忖着怎麼回答董佳琳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丫鬟的稟報聲。荀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換身衣裳，再好生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董佳琳心底酸酸澀澀，姚欣不就是不肯吃飯嗎？你至於緊張成這樣？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姚欣有氣無力地靠在牀頭，丫鬟請她用膳，她卻擺手叫丫鬟離開，“撤下去，我沒胃口。”
丫鬟爲難地看了金桔一眼，金桔接過托盤，嘆道：“我來吧，你下去。”
丫鬟感激地福了福身子，離開房間。
飯菜是姚欣愛吃的：臘肉炒菜薹、魚香肉絲、糖醋里脊、拔絲紅薯、蜜汁叉燒肉、松花蛋蒸娃娃菜並一份枸杞烏雞湯。金桔把托盤放在桌上，端起飯碗，夾了一些菜，走到牀邊，勸道：“小姐你好歹吃點兒，這麼餓下去不是辦法，待會兒世子又得殺掉做飯的丫鬟。”
姚欣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我現在不想吃，先放着，等餓了再吃。”
金桔乖乖地將飯碗放回了桌上。姚欣倒牀，像個活死人似的矇頭大“睡”。忽然，門外又傳來女子的聲音，“夫人，奴婢送吃的來了。”
姚欣皺了皺眉，不是送過了嗎？思量間，那女子又道：“是夫人最愛吃的葡萄，沒有海鮮，夫人不用擔心會吐。”
姚欣太陽穴突突一跳，趕忙走過去開了門，果然就看見水玲瓏站在門口，“玲……”
“瓏”字未出口，水玲瓏雙耳一動，一把捂住她的嘴奔進了房裡，並反手關門插上門閂，幾乎是同一時刻，門外便響起男子富有磁性的嗓音，“欣兒，是我。”
姚欣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水玲瓏明明只捂住了她的嘴，她卻覺得連鼻子都無法呼吸了。水玲瓏忍住驚悚，衝她擠眉弄眼，姚欣點頭。水玲瓏緩緩地鬆開自己的手，姚欣的胸口起伏得有些厲害，水玲瓏擡起雙臂，示意她深呼吸。姚欣深呼吸了幾次，漸漸平復了想要尖叫的衝動。
這時，荀楓再問：“欣兒，你睡了嗎？”
姚欣朝同樣嚇得不行的金桔甩了甩手，金桔拉着水玲瓏步入淨房，姚欣一邊看着二人躡手躡腳的身影，一邊說道：“嗯，有些困，便先睡了，想醒來再吃飯。”
荀楓狐疑地蹙了蹙眉，似是不放心，“你開門，我進來看看你。”
姚欣心口一震，脊背漫過一層惡寒，“我睡了，你明天再來。”
荀楓心底越發疑惑，“我今晚歇你屋裡。”
一聽這話，金桔心虛得身形一晃，失手打落了淨房裡的臉盆。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越發令荀楓起疑，荀楓運足內力，劈開了房門。冷風猛然灌入，像冰冷的刀子貼着臉龐一劃而過，姚欣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然而，荀楓剛要跨過門檻，一名丫鬟疾步而來，“世子，您房裡有人暈倒了！”
荀楓眸色一厲，收回擡在半空的腳，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姚欣脫力一般癱在了地上，水玲瓏行至她身旁，握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時間不多，我只問你，你可願隨我離開？”
姚欣不假思索地點頭，水玲瓏攜了她的手，帶着她和金桔朝門外走去。這裡是寺廟後山的一處僻靜別院，若非跟蹤了董佳琳，水玲瓏做夢也想不到寺廟能有這種供香客歇息的高檔別院。別院並排有五處，分別住了一些達官貴人，爲了不引起額外注意，荀楓並未在院子裡安插太多人手，如此，水玲瓏才能僥倖在院子裡進進出出。
“我們動作要快，董佳琳拖不了多久。”水玲瓏看着漸漸體力不支的姚欣和金桔，鄭重地提醒道。
姚欣隨手擦了下頜的汗水，“董佳琳？她怎麼來了？”
水玲瓏環視四周，低聲道：“沒辦法解釋得太詳細，大致是荀楓和董佳琳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董佳琳懷了荀楓的孩子，她來找荀楓，我跟蹤她才尋到了你。”
董佳琳估計在寺廟那會兒便發現她們四人在跟蹤了，她親自來此，董佳琳哪怕用腳趾也能想到她的目的是帶走姚欣。董佳琳扮成小沙彌後，故意扯頭套露出頭髮定是做給柳綠看的，其實在這場博弈中，她和董佳琳立場一致，那就是不希望姚欣繼續待在荀楓身邊。
姚欣目光顫了顫，捏着水玲瓏的手有些發緊。水玲瓏明白姚欣的感受，這事兒擱誰身上都不會舒坦，荀楓隱瞞身份倒也罷了，偏偏又與別的女人有染……水玲瓏不禁懷疑當初的置之度外是否錯了，她希望荀楓一輩子是單純呆萌的穆華，也希望有人能拴住荀楓的心，這樣便能改變她和荀楓生生世世的輪迴，亦改變所有人不停重複的厄運，但似乎……她低估了荀楓的帝王情結，爲了稱帝，他什麼都能做，什麼都可以利用。
“多謝你來救我。”姚欣低低地來了一句。
水玲瓏看着她眼底的失望，隱約有一絲絕望，腦海裡靈光一閃，若是姚欣對荀楓死心，不再嫁給荀楓，不成爲新朝皇后，這一世的命運便與和尚讓她看到的有所出入，這是否就是姚俊傑口中的“不同”？如果是，那麼姚欣可謂解救了所有人！水玲瓏握了握她的手，說道：“別多想，都過去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姚欣眸子緊了緊，“沒錯，我和他再沒任何瓜葛！”
“欣兒，你說這話，爲夫可是要傷心的。”
水玲瓏和姚欣齊齊一震，腳底像打了釘子，一步也邁不動了。
荀楓雙手負於身後，閒庭信步地與三人擦肩而過，並在對面一米處堪堪停住，轉過身笑得陰冷，笑得妖邪，“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世子妃呀，怎麼，大老遠地來看我夫人，不順便與我打聲招呼？”
姚欣倔強地別過臉，“誰是你夫人？我嫁的是穆華，你既然不是，這場姻親便無效。”
荀楓看向姚欣，笑意裡沒了面對水玲瓏時的陰冷和妖邪，溫潤若春暖花開，“我們有夫妻之實，欣兒你可不能抵賴。”
姚欣氣得臉色一白，“無恥！”
荀楓本可以告訴姚欣，無恥的不止我一個，更有冷幽茹和水玲瓏，她們知道我是荀楓，卻沒告訴你，但這些荀楓不打算說出口，他不樂意看到姚欣和水玲瓏決裂，他還指望這兩人今後和平相處，效仿娥皇女英呢。他再次看向水玲瓏，“幾名弱質女流便敢闖龍潭虎穴，我太低估你水玲瓏的膽子了。”言罷，他拍了拍手，幾名孔武有力的小沙彌便押了人上前。
水玲瓏神色微微一變，“枝繁，葉茂，柳綠！”
荀楓笑道：“三個換一個，怎麼樣？”
水玲瓏倏然握緊了拳頭，姚欣仰頭，將淚意逼回眼角，苦澀一笑，“玲瓏你帶着她們離開吧，我走不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