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番外二情海沉浮(4)

第285章 番外二情海沉浮(4)

跌倒在地上,他又爬起來,哭着在雨夜裡奔跑。馬車圍着護城河,從東頭到西頭,他便圍着城牆,也從東頭到西頭,只希望這一路沒有盡頭……

金碧輝煌的寢殿,水玲瓏翻了個身,驟然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戴了白紗斗笠的男人,水玲瓏驚得毛骨悚然,“啊——大師!你別這麼嚇人行不行?”話音落,她瞳仁一縮,摸上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卻因輕輕扭動而扯到了傷口,她倒吸一口涼氣,對一個前世今生加起來生過五個孩子的人來說,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她瞪大了眸子,開始四下尋找什麼。

男子將一名新生兒從旁邊的搖籃裡抱到她面前,輕聲問:“找他嗎?”

“開心!”水玲瓏激動地將兒子摟在了懷裡,親了又親,他臉頰紅潤,呼吸均勻,小胳膊小腿兒一揮一蹬,力道十足。水玲瓏驚魂未定地喘息道:“我兒子……心脈……有沒有問題?”

男子搖頭,“沒有,他很健康。”

水玲瓏閉上眼,悄然鬆了口氣。男子面向她,似在等她舒緩情緒。約莫過了半刻鐘,水玲瓏終於鎮定下來,她將小開心放在牀內側,想問那個夢是怎麼回事,可尚未開口,男子便說道:“我來向你辭行。”

水玲瓏點了點頭,“哦,好,後會有期。”

男子凝視她許久,隨即嘆道:“後會無期。”

“嗯?”水玲瓏微微一愣,沒會過意來。

男子站起身說道:“他希望你那樣,但我知道你其實不可能那樣,我盡了全力,把他的夢境傳達於你,有些事是他想要的,有些事是真的,但願你明白。”頓了頓,又道:“這是他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男子朝外走去,水玲瓏下意識地伸手一撈,扯掉了他的斗笠,電光石火間,他一把搶過斗笠重新戴在了頭上,並迅速從窗子跳了出去。

但水玲瓏看清了!水玲瓏望着他倉皇而逃的背影,神色半是凝重半是驚訝,“皇上!皇上!皇上!”

枝繁端着血燕進來,聽見水玲瓏朝門口大喊“皇上”,不由得問:“大小姐,您要見皇上嗎?”

水玲瓏指向窗臺,喘息道:“你看見皇上沒?”

枝繁順勢看了一眼,嘆道:“皇上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皇后娘娘一直守在牀前,他不可能過來的。”

“可我明明看見他……他穿着大師的僧服……和我說話,不對,給了我一個夢,他……他跟我告別……”說着說着,水玲瓏腦海裡閃過一道思緒,“今天幾號?”

枝繁答道:“八月二十四。”

八月二十四,不正是夢境中荀楓駕崩的日期嗎?水玲瓏顧不得產後虛弱,掀開被子下地,還沒站穩,鐘樓便敲響了喪鐘。

德宗駕崩,享年二十四歲。

“聖旨到——”

水玲瓏理了理衣襟,去了正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宸妃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實能贊襄內政。皇后體虛羸弱,不堪重負,即日起,由宸妃水氏撫養太子,並任監國一職,垂簾聽政。欽此!”

和夢裡的一模一樣!水玲瓏呆怔。

姚欣抱着一個月大的荀奕,輕輕地走到水玲瓏跟前,彎腰將他放入了水玲瓏懷中,並語重心長道:“我也沒想到陛下會做出這種決斷,他留了兩道聖旨,一道是你的,一道是我的,我那張沒有寫東西,想來陛下是希望天下大定、帝位鞏固後,再由我放你出宮。你放心,我沒有拘着你的意思。實在是……咳咳……”

又是和夢境中的一樣!如果真想禁錮我,爲何通過夢境告訴我?水玲瓏霍然起身,冷冷地看向姚欣,“把另一道聖旨給我看!等我確定你有空白聖旨了,再答應也不遲!”

姚欣臉色就是一變,“皇上……皇上真的……留了兩道聖旨,一道空白,一道寫了字跡!”關於這點,她絕對沒有撒謊。

水玲瓏卻是一聲冷笑,“呵,我相信他留了兩道聖旨!空白的和寫了字的,但,寫了字的是放我與開心離宮的旨意,空白的是留給你姚欣的抉擇!你是扶持荀奕登基,或者自立爲帝,甚至把江山還給雲家,他都由了你!因爲你是他唯一虧欠的人,但你爲什麼要利用他賦予你的權利,禁錮我也折磨你自己?”

姚欣頭一暈,跌坐在了地上。水玲瓏把吸着手指頭的荀奕重新放回了姚欣懷裡,喉頭抑制不住地脹痛了起來,但她沒哭,而是笑着說:“你不知道,奕兒長大了會有多乖、多疼孃親!他是天底下最懂事、最貼心的孩子,不要錯過他!”

姚欣的淚水奪眶而出,滴在了荀奕白皙水嫩的臉上,荀奕被驚醒,非但沒哭,反而擡起胖乎乎的小手抹去姚欣臉上的淚,並露出了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陽光明媚,花團錦簇,水玲瓏和小開心在後院曬太陽。枝繁一直不明白大小姐明明可以離宮了,卻生生等了一個月!突然,柳綠神色匆匆地跑來了,“大小姐!姚老太君病重,諸葛汐,呃……咳咳,大姑奶奶請了世子爺前往姚府治病!”

水玲瓏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兒子,二話不說便拔下頭上的金釵,刺破了自己的腿,“知道該怎麼做了?”

柳綠嚇得雙腿打抖,“知……知道了!”

宸妃重傷,傷在隱晦部位,姚欣下旨命諸葛鈺前來治療,諸葛鈺奉旨入宮,治完水玲瓏的傷勢後前往姚家,尚在途中姚老太君已經與世長辭。

水玲瓏淡漠地望着窗外的西府海棠,眼底冰涼一片,“告訴安平,在葬禮上留意一個姓梅的婦人,與王妃年紀相仿,貌若天仙。”

枝繁恭敬地應下,“是!然後呢?”

水玲瓏掐了一片鈴蘭花的葉子,一字一頓道:“殺、無、赦!”

金秋十月,水玲瓏換上民婦的衣裳,抱着小開心緩緩走向午門。微風迎面吹來,淡藍色裙裾在身後飛出一汪繾綣的海。她如振翅高飛的白鷗,終於要橫渡汪洋,飛向幸福的彼岸。一路經過御花園、太液池、華龍宮、金鑾殿,空氣中盪漾開淡淡的溫馨。

“父皇!父皇!我要騎大馬!你快趴下好不好?”

“清兒,不許胡鬧!你是公主,怎麼學人家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你父皇是九五之尊,哪有趴在地上給人當大馬騎的?看你哥哥就不這麼鬧!”

“荀斌都八歲了,當然不鬧啦!可是我還小嘛……嗚嗚……母后兇我!父皇!母后她兇我!”

“哈哈!清兒不哭,來!到父皇背上來,父皇馱着你看這大好河山!”

“哦!哦!好棒!父皇,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啦!父皇,清兒好開心呀……”

……

“父皇,我、我沒有打碎硯臺,是小六子打碎的!”

“荀斌,你才五歲!小小年紀就撒謊!這一套都是跟誰學的?伸出手來,朕今天要給你好好地長長記性!”

……

“玲瓏,我有兒子啦!哈哈哈哈!我有兒子啦!真是太好了!就叫他荀斌!等我登基爲帝,就立刻冊封你爲皇后!你水玲瓏,纔是與我荀楓並肩而立的女子!”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終爲我大周冊立了國母!”

“玲瓏,這一刻,朕真的覺得自己屬於這裡了。屬於大周,屬於古代,屬於你。”

……

“沒有皇后命格?朕是天龍之命,朕的結髮妻子爲什麼不能做皇后?那就改掉她的命格!朕要娶她做皇后,不是納她爲妃!就算逆天改命,朕也在所不惜……”

……

水玲瓏回頭,望向巍峨莊嚴的金鑾殿,恍惚間,她仿若看見荀楓站在漢白玉欄杆前,容顏籠在光暈深處,她按住心口,“這裡,是真的曾經爲你跳動過。”

光暈一點點淡去,露出那俊美的容顏,荀楓微微一笑,“要幸福!”

淚意直逼眼角,水玲瓏含淚點頭,“我會的。”

諸葛鈺迎面走來,聽到她呢喃着什麼,便順着她看着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發現。

“我來。”諸葛鈺滿眼寵溺地親了親她的臉蛋,接過她臂彎處的兒子,一隻胳膊抱着,一手牽了她的手,並遙指前方,“看!”

水玲瓏舉眸望去,就見午門外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兩道嬌小的身影一前一後跳下地,然後揚起燦爛的笑臉朝她跑了過來。

“孃親,我們來接你和弟弟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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