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經年，兩年前葉重乘火車南下的時候，民國初立，國內雖然偶有小亂，但仍然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兩年後，在日本人的壓力下，在袁世凱企圖稱帝前，成立不過幾年的民國已經埋下了禍根。
大總統啊大總統，若是此時借國民高漲的情緒，下定決心與日本人一戰，幾年之後個人威望未必不能借着戰勝日本達到頂點，日本的工業實力，就算是耗，也要把他耗光。
可惜坐大總統位置的是袁世凱，有穿越眼光的是葉重，看來袁世凱身故後的軍閥混亂已然無法避免了。
火車自京奉路南下，坐在火車上的葉重雙眼看着窗外有些出神，葉重略微有些惆悵。徐世昌在電報裡面什麼也不不說，只是回覆葉重南下後詳談。
“葉，你在想什麼？怎麼眼神如此傷感？”莫妮卡居然與朱爾典有些親戚關係，這次正好一起南下。
“沒想什麼，這種傷感每個中國人都會有的。”葉重搖了搖頭，將些許不快甩出腦外。
“葉，你是個愛國督軍。”莫妮卡一雙湛藍的眸子看着葉重，中國功夫還是有點魅力的，偶然間在督軍府看到和警衛活動手腳的葉重，莫妮卡頓時兩眼冒起了小星星。
“是嗎？”葉重聳了聳肩：“你那個香水廠現在辦得怎麼樣了？”
“還行，不過因爲戰事工廠的機器滯後了，纔剛剛運到香港，重建好，然後生產出香水至少還要過三個多月。”莫妮卡想到自己的工廠來了精神道：“葉，許楠說建廠的資金都是你拿的，你纔是這家工廠的老闆，什麼時候親自到香港去看一看？”
“我？暫時是去不了了。”葉重笑着搖頭道：“一大攤子事要處理，哪有這個閒功夫。”
京奉鐵路本來就從葫蘆島市過。自從在葫蘆島興建商埠，修造船廠後，便增建了一段直通造船廠內的鐵路。
火車在造船廠內停下。況且，況且的聲音也減弱下來。
“這是到了哪裡了？”莫妮卡問道。
“造船廠。”
火車外的霍槍實彈的衛兵驚動了廠內的不少工人。
“看來我這個臨時起意，打擾到了不少人啊。”葉重笑道。
“這個船廠都是興帥的，自然隨時能來。”文山道。
溼潤的海風從海面迎面吹來，看着藍色的海，被悶在火車裡面的葉重精神一陣清爽。
“成建見過興帥。”船廠的總辦邵見宇穿着一身短袿匆匆向葉重這邊走來。以前的江南製造局已經更名爲江南造船廠。邵見宇便是從江南造船廠挖過來的人。
“嗯，船廠什麼時候能造出第一條輪船出來？”葉重問道，220萬元的鉅額投入，若能趁着一戰撈回本是最好的。
“凜興帥，前三艘排水量一千噸級的貨輪這個月末就可以下水了。”邵見宇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道：“另外有三艘排水量1000噸，三艘2500噸的在建。”
“動作倒是挺大的，不過造船的成本怎麼樣，可不要像以前的江南造船廠一樣，造出來的船質量，速度，運貨量都比不上西方國家，但成本反而是別人的兩倍多。”
邵見宇笑着搖頭道：“這個沒法比，以前的還是江南製造局的時候，動力鍋爐，造船用的鋼板都是從國外進口，洋人已經從上面賺了一次，然後再加上關稅，運費。還有江南製造局本身的選址也不夠好，後來自己鍊鋼，但近處又沒有煤，從更遠的地方運煤，路途遠不說，而且交通也不便利。這樣算起來成本自然就高了。”
“還有另外一項，江南製造局吃拿卡扣的現象太嚴重了，從創辦時到現在，靠這些手段生活的人增加了近兩三倍。嚴重延遲了造船速度不說，爲了拿回扣，花高價買回來的質量差的材料也是常有的事。不像現在的葫蘆島造船廠，所用的設備都是新式的，動力鍋爐自造，船用鋼板也是從鞍山鋼鐵廠走鐵路運過來的。零件上奉天也能自造一部分，真正從國外進口的花銷也不大，再加上造這些貨輪不像戰列艦，沒那麼高的技術含量，再加上除了個別美國和英國的技師上，人力上咱們的成本也要低很多，因此造船的成本上除了剛開始的磨合期材料浪費大一點，比起美國，英國要高出一線外，到了後面同樣的船隻下，咱們的成本還要低上一些的。”
邵見宇從暮氣沉沉的江南造船廠轉到葫蘆島造船廠時，剛開始心裡還有些忐忑，猶豫不決，不過見識了葫蘆島造船廠全新的模式和前景後，邵見宇，包括一大批從馬尾造船廠，江南造船廠挖過來的技工技師趕都趕不走了。
一時間邵見宇打開了話匣子，神采熠熠地說着。“可以預見，將來民國最大的造船廠一定是葫蘆島造船廠，一些商辦的造船廠沒有奉天這樣雄厚的經濟實力，而江南造船廠，馬尾造船廠除了資金不足外，最大的難題卻是管理模式上出了問題，做實事的地位不高，拿的錢也比不上那些須溜拍馬的人。”
“咱們能造的最大的船隻排水量是多少的？”葉重沒有打斷邵見宇的話，只等他說完了然後問道。
“目前葫蘆島造船廠能造出來最大的是7000噸級的輪船，如果興帥要更大的輪船要等過一段時間，培養出足夠的技師和熟練技工後才行。不然無法保證質量。兩年之內，葫蘆島造船廠便有能力造萬噸級以上的輪船。”邵見宇想了想道。
“萬噸輪船從技術上講並不難造，現在的江南造船廠便有能力造萬噸以上的大船，咱們的造船廠不缺資金和設備，但還缺少人才，缺了點需要時間積累才能起來的底蘊，這點就算是有錢也沒辦法一蹴而就。小的建議興帥在廠內最好再成立一個船政學校，專門用來培養造船方面的人才。”
“可以，前三年奉天每年會撥10萬元過來，用來培養技師技工，不過三年後可就要船廠用自己的利潤來支撐了。”葉重掏了根奉天吉祥鳥捲菸廠生產的捲菸出來，點上抽了一口道。
人才方面葉重已經派了留學生學習專門的船舶設計。將來設計船隻的人是不缺的。除了軍隊外，葉重不想養一個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吞金獸。至於大造戰艦暫時還是算了，造船能力，經濟實力遠遠無法和日本相提並論，把奉天的財政全部砸進去最後也只會被日本人的聯合艦隊送進海底。
“謝過興帥了。”邵宇成大喜道：“用不了三年，因爲船廠纔剛建起來，沒有造過一條船，不過小的敢擔保，前幾條船造出來之後，等別人見識過船的質量和價格，不愁賣不出去的。過個一兩年，用造船廠的利潤掏出這筆錢也並不難。”
“這就好啊，我等着看成建將這裡打造成未來東亞最大的造船廠。”葉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歐洲結束之前，造船廠的船是不愁賣不出去的，就算歐戰結束了，只要成本降下來了，在商船上和歐美比起來，同等質量下，歐美的商人大多還是會選擇價格便宜的。
“東亞最大的造船廠？”邵宇成聽得一愣，葫蘆島造船廠雖然在國內首屈一指，但跟日本的比起來還是差了一截。邵宇成暫時可沒敢去想超過日本人。
葉重沒進一步跟邵宇成解釋，已經轉身帶着警衛離去。
“葉，你剛纔怎麼不帶我過去。”莫妮卡有些不高興葉重將她丟在火車上。
“軍事機密。”葉重微微一笑。
“好吧，還有多久才能到北京？”莫妮卡有些無奈地道。
“十幾個小時吧。怎麼，想你的叔叔了？”
“有一點。十幾個小時這麼長，要不你教我功夫？”莫妮卡道。
“哈哈，這麼點時間是學不了的，到了北京我讓我的警衛再教你好了。”
“興帥！”文山拿了份電報走進來，看了看葉重，又看了看莫妮卡。
葉重起身和文山走進了另外一節車廂。
“電報上說了些什麼？”葉重問道。
“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先說壞消息。”
“陸徵祥和日方代表日置益在北京簽訂了“中日條約”和換文。”文山道，雖然是二十一條的部份條款，不過終究還是有辱國體。
“早在大總統屈服的那一刻起，發生這種事就很正常了。另外一件呢？”
“製造槍械的機器已經到了天津，用不了幾日便可以從京奉路北上，只要到了遼西，由孫旅長一路護送就徹底安全了。”
“這件事日本人反應過來沒有？”葉重問道。
“幸虧興帥早有預料，日本人的軍艦在葫蘆島這邊出沒了幾次，想來以爲咱們的船還會像上次一樣在葫蘆島卸貨。”文山笑道。
“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大批機器有一兩千部，目標還是大了點，就算日本人不發現，也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過既然上了岸，我現在倒是不擔心日本人，反倒是大總統有這個可能。”葉重眉頭一皺，然後又舒緩開來，落在袁世凱手裡也比落在日本人手裡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