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該沒有她自稱的那般簡單吧?齊遙望着再次陷入發呆狀態中的阿九,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又忍不住一陣澀澀的苦意涌上心頭。
她明明自稱幽州人士,在江州定居,可是昨夜分明聽到她說是在京城長大的;她千方百計要來尋的蘇潤,竟然是天下間最神秘高深的雲訣子大師的弟子,還揹着建寧侯的身份;最讓人驚疑的是,她分明與人家口中的那位護國公府的三公子是熟識,可若如她所言,她是自哪裡認得的這位三公子?
只見阿九挪了挪身子,衝着那爭論不休的二人抱了一拳,“兩位兄臺,聽你們剛纔所言,今日是那護國公府三公子的婚期?”
其中一人點了點頭,“不錯。這位小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聽說是護國公府的太夫人親自去求太后娘娘賜的婚。”
另一人也答道,“是啊!等下我們也要去東街瞧熱鬧去,雖說因爲壽昌郡主新喪,我估摸着不會大肆鋪張,但不管怎麼說,這該有的排場還是會做足的。”
阿九套了幾句近乎,又接着問道,“那新娘子是戶部尚書的千金?”
那位表弟的媳婦的孃家大哥在護國公府當差的男子搶着回答,“是戶部尚書樑一茂大人的嫡次女,我們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女呢!聽說那位樑小姐品貌出衆,溫柔賢惠,護國公府的太夫人喜愛非常,這纔去了太后娘娘賜婚的。”
“那…”阿九遲疑道,“那位三公子可還歡喜?”
那人瞅了阿九一眼,一臉狐疑,“瞧這位小兄弟說的,樑大人素有愛民的好官聲,嫡長女是六皇子殿下的正妃,幾位公子都年輕有爲,這位年紀最小的嫡次女,是京城多少青年才俊求娶的對象呀,三公子他能夠娶到那樣好的夫人,還能不歡喜?”
阿九自覺失言,只好訕笑了兩聲,又縮回了自己這桌。
三口兩口地吃完了早飯,她一臉糾結地望着齊遙,“齊三哥,你那邊的人手可還充足?”
齊遙點了點頭,“我把青州齊氏在京城的人馬,能調動的都調動了,人手該是足夠了,不出意外,日落之前,就能探聽到我們想知道的消息了。雲訣子大師的那所舊宅,我也派人去搜查了,想必也能找到點其他線索。”
阿九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那你等下,能否陪我去一個地方?”
齊遙撇了撇嘴,“是去東街護國公府那看人家婚禮熱不熱鬧?”
“嗯。”阿九知道齊遙其實心思很細膩,聽到自己與旁桌那兩人的對話心內早有計較,也不瞞着他,咬着脣輕輕地道,“趙恪是我的好友,得知他娶親,我自然是該高興的。只是…新娘卻不是我想的那個人。所以,我得去看一看究竟。”
齊遙瞭然,“需要我設法讓你和那位趙恪見一面,好讓你問個清楚明白嗎?”
阿九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不用,不用。因爲某些原因,我不能和他見面,也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是,只是想隔着人羣看看他臉上的表情,看看他是不是心甘情願地結這個親。這樣會不會很麻煩到你?”
如果只是遠遠地看一眼,那自然沒有任何麻煩的地方,齊遙嬉皮笑臉地說,“就是很麻煩很麻煩,也得替阿九弟弟你辦到啊!不然我就會變得很麻煩了!”
擡頭看了看客棧裡的沙漏,齊遙笑着說,“現在時間還早,東街離這也不太遠,不如我們慢慢走過去,我記得那有個很高的酒樓,好像叫做什麼君再來,我們等會過去那訂一桌臨窗的酒水,到時候坐着等新郎新娘子,你看如何?”
阿九的記憶中,東街那的確有一座君再來,算是京城最好的酒樓之一了,那裡的二樓,視野開闊,能望得很遠,趙恪若今日真的娶親,自然是要經過君再來的,自己便能遠遠地望上一眼。
她想知道趙恪對這門親事是否情願,這從他的臉上可以分辨出來。其實阿九也知道,即便趙恪不情願,他這親也是必須娶的,太后的懿旨,抗旨不遵也是殺頭的死罪。
只是她爲藍禾感到不甘,沒有想到那日藍禾的擔憂竟然成了眼前的事實,雖說自己其實也有所準備,但是事情來得太快,她有些難以接受。
她驀地擡頭,對上了齊遙閃亮狡黠的目光,“好!我們現在就慢慢過去等!”
忽地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齊遙一番,“你不是號稱從未出過任務嗎?怎麼對這京城比我還熟悉?”他沒有問人就直接駕車到了青雲山,背自己到這個客棧的路上也沒有繞半分的遠路,現在更能夠一語指出東街有個君再來,惹人懷疑!
齊遙訕訕地乾笑兩聲,“這個…我是沒有出過任務,但是京城我卻常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孃親她是京城人士?”
阿九不與他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甩了甩華麗麗的狐狸毛披風,就大步往前行去,齊遙只好再次充當保鏢,緊緊地跟隨在她身後。
君再來果然是個大酒樓,能在京城這樣的重地撐起如此大的門面,沒有兩把刷子是辦不到的。
但是阿九卻沒有心情以同行的眼光去審視一下這座酒樓,急匆匆地跑到了二樓臨窗處,點了一壺茶,坐等。
乾國嫁娶拜堂的吉時一般在已正,嫁妝多又住得遠的人家,很多卯時就要從家裡出發了,現如今不過才辰時,就陸陸續續地有樑家的嫁妝隊伍經過這條東街。
君再來的生意也開始爆滿起來,很多人都是衝着這趙樑聯姻的熱鬧來的,指指點點評論的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
果然是十里紅妝,浩浩蕩蕩的嫁妝一擡又一擡地經過,更有好事的在那拿筆計算着,耳邊充斥着唏噓聲,驚歎聲,羨慕聲以及叫好聲。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快看!新郎官來了!”
阿九忙探出腦袋去瞧,只見高頭大馬之上,趙恪一身紅豔豔的喜服,刺得人眼睛生疼,他的臉上並沒有一絲勉強,反而溢滿了喜悅,一邊經過,一邊還拱手對着圍觀的人羣作揖。
阿九有些失望,當初趙恪對藍禾是怎樣熱切的,她全都看在眼裡,不過經月,他卻歡歡喜喜地迎娶了另外一個女人,連個交待都沒有給藍禾,難道這世間的男人都是這樣喜新厭舊的嗎?
不!蘇潤不會這樣的!阿九猛烈地搖頭,不小心撞上了窗戶,額頭上瞬間紅了起來,腫起了一個包。
齊遙一把拉過她,查看她的傷口,口中不忘嘮叨幾句,“瞧你!那麼大人了,怎麼這麼不小心?看個熱鬧也能撞到自己!”
他的身子擋住了阿九的視線,阿九並沒有看到馬上的趙恪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悲意,更沒有看到人羣之中,有一雙銳利的眼正向她所在的方向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