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妙音的眼中淚光閃閃:“你只要把責任推到慕容蘭身上就可以了,你只要說是她偷了那些軍事機密,出賣給了她哥哥,這樣一來,你甚至很快就能重回軍隊,重新跟你的兄弟在一起,裕哥哥,你說你肯爲了你的兄弟,爲了你的同袍付出一切,甚至你的性命,爲什麼在慕容蘭的身上,要這樣犯傻呢?你可以拋棄跟我的愛情,爲什麼就不可以拋棄跟她的?”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不顧劇痛,堅定地搖了搖頭:“因爲,慕容蘭跟我,不止是愛情,也是我的兄弟,就跟阿壽他們一樣,也是我不可以背叛,不可以拋棄,不可以放棄的。”
支妙音頹然向後一坐,手也從劉裕的大手之中抽了出來:“原來是這樣,難道,難道就是因爲她長伴你左右,可以隨你打鬥,可以隨你出生入死,所以她就是你的兄弟了嗎?裕哥哥,你好殘忍,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我也可以長伴你左右,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戰鬥的。”
劉裕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天在格鬥場裡,我眼見你一箭射退了桓玄,說實話,驚到我了,你怎麼會有如此的武藝?”
支妙音低下了頭,眼神變得黯然:“是不是在你眼裡,我永遠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需要你這樣的大英雄來保護的花朵,不象慕容蘭那樣,弓馬純熟,所以,我纔不配長伴你左右?”
劉裕連忙說道:“不不不,妙音,不要誤會,我絕無此意,你我初識之時,就跟我千里而行,去跟丁零翟氏接頭,那時候我就認定了你雖是女兒之身,但是豪爽過人,氣度絕不下於男兒,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一眼看上你呢。”
支妙音的臉上飛過一朵紅雲,嘴邊閃過一個梨窩:“有件事我當時沒有告訴你,其實,其實我從小的時候,相公大人和家母就讓我習武了,因爲我從小就立過志,要振興謝家,不能弱於男兒,所以,我從小跟着玄舅和琰舅一起,騎馬練武,你只道我可以跟你千里而行,卻不知道,其實我的弓馬武藝,並不遜色於慕容蘭呢,這點,難道她沒跟你說過?”
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確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轉念一想那天,支妙音可以隔了半個看臺,上百步的距離,一箭射退桓玄,這弓箭本事,即使在北府軍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而持弩擋在司馬曜身前護駕時的那份鎮定與勇氣,更是壓制了在場所有的御林軍將士,也許,自己真的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眼前的這個紅顏,竟然連她身負上乘武功,都不知道呢。
支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裕哥哥,我也不瞞你了,慕容蘭的一身武藝,是她從小作爲燕國情報大師而培養的,是她哥哥經過最嚴格的訓練而練出來的,可是我們謝家不同,作爲女子,謝家的女人除了與別的世家聯姻,爲家族利益服務外,也要刺探情報,掌控機密,換言之,我們都必須爲謝家龐大的情報組織服務,我娘如此,我也如此,這世上從小被作爲諜者培養的,絕不止是慕容蘭,我們,也是這樣的宿命。”
劉裕這一下震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久久,才長嘆一聲:“想不到謝家的女子,也要這樣培養,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我現在有點明白了,爲什麼謝家能從一箇中小世家,短短几十年內就成爲並肩王氏的大晉超級名門。”
支妙音的眼中冷芒閃閃:“不錯,這回裕哥哥你終於知道了吧,爲什麼我是王家女兒,卻一直爲了謝家的利益服務,因爲,每個大世家都有自己的規矩,如果我在王家是男兒,那就是王家的人,但如果是女兒,就得爲謝家服務,這點,我爹,我娘都心知肚明。所以我的婚事,我的人生,都是謝家作主,而不是王家。”
“謝家祖訓,男子就要學兵法權謀,朝堂政鬥這些,走名臣大將的路子,再不濟,也要出世隱逸,以博清名,而女子,則經營着整個龐大的謝家情報組織,所以在相公大人故去之後,謝家失去了北府軍權,而實際掌門人不是作爲北府大將的琰叔,而是我娘。”
劉裕咬了咬牙:“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會這麼奇怪,一個出嫁的婦人居然回來掌管謝家。那麼,你們這個情報組織這麼多年來,難道就從沒有發現黑手黨嗎?這不太可能吧。”
支妙音搖了搖頭:“因爲相公大人就是黑手黨的一員,所以他很好地引導了我娘多年來的偵察方向,甚至故布疑局,讓我娘以爲自己判斷失誤,畢竟情報組織一道,錯縮複雜,明爭暗鬥,各種疑局,詐術都並用,而從事這行的人,誰也不知道是哪方勢力,是北方胡虜的,還是各大世家的,或者是天師道,北府軍這種新興組織的,誰也不知道,甚至有些人同時身爲多重間諜,其真心效忠哪方,哪有天知道了。”
說到這裡,支妙音妙目流轉,看着劉裕:“就象裕哥哥,你的初心還在嗎?那個一心想要北伐建功,驅逐胡虜的漢家英雄,現在還剩下幾分初心?你說慕容蘭是你的兄弟,那你的祖國,你的立場何在?”
劉裕沉聲道:“我的初心從沒變過,我要恢復漢家河山,恢復我漢人天下,但這個恢復,不代表象胡人當年侵入中原那樣,靠野蠻的屠殺和征服,我要打敗各路逆胡,滅其國,但不屠其民,以殺止殺,最後只會仇恨無盡,力強時則爲所欲爲,力弱時則給人反攻報復,非長久之道,征服其心,使其肯移風易俗,接受我漢家的制度,風俗,從此和我們漢人百姓一樣農耕勞作,纔是長治久安之道。我跟慕容蘭在這點上有共識,你知道嗎,在鄴城的最後,她甚至可以答應幫我勸自己的同族退出鄴城,退出中原,願意留下的百姓留下當大晉子民,不願意被大晉統治的則出關回到故居,這難道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解決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