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臉色一變:“這又是怎麼回事,王鎮軍上次起兵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也誅殺了王國寶,現在名震天下,這回道子黨內訌,庾楷反水,對他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怎麼會有殺身之禍?”
劉穆之嘆了口氣:“因爲剛纔我們就分析過,司馬尚之居然敢率主力西征,不把北府軍的威脅放在眼裡,那就說明司馬道子有辦法對付王恭,能對付王恭的,只有劉牢之了,還記得上次阿壽重傷,司馬元顯趁機送藥,與之結交的事嗎,這一年多來,劉牢之跟司馬道子走的很近,上次王恭起兵的時候,劉牢之就很不情願,這次,怕是會出事。”
劉裕沉聲道:“王恭一向對劉大帥不錯,甚至把他從鄴城戰敗後被貶爲庶人的情況下重新起用,可謂知遇之恩,也正是在王恭的支持下,劉大帥才得以招募大批精兵銳士,重建北府軍,二人一直也合作得不錯,劉大帥怎麼會對王恭下手?”
劉穆之咬了咬牙,環視四周一眼,上前一步低聲道:“你道我這回爲何會從軍中前來?就是阿壽偷偷讓我來向你報信的,大帥決心已下,要倒向司馬元顯,對王恭下手,你跟王恭有舊交,趁着還來得及,趕快去向王恭報信,讓他放棄起兵,還有一條生路,如果已經起兵了,那趕快逃走,向西到殷,桓,楊的地盤,如此方能保命。”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劉大帥倒向司馬元顯了?怎麼可能呢!北府軍從沒有這樣背叛恩主過!”
劉穆之嘆道:“那是因爲王恭不是玄帥,平日裡一直看不起大帥他們,曾經多次在軍議的時候,拿着玉如意或者是清談用的塵尾,對着帳中諸將指指點點,很是讓人憤怒,上次起兵的時候,劉大帥他們因爲先帝已死,出師無名而苦諫,被王恭當面呵斥,說他們一介武夫,懂什麼軍國大事,只需要服從上級命令即可,甚至後面私下說劉牢之不過是他的家奴,生殺予奪盡在其手,必要時可以放出你來取代劉牢之,這話已經入了大帥的耳中,也斷了他們任何和解的可能,上次起兵以來,劉牢之一直在暗中串聯諸將,只等王恭給他們一個作亂的藉口,就起兵誅之,寄奴,現在你應該明白,局勢如何了吧。”
劉裕長嘆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多次勸過王鎮軍,讓他不要行晉陽之甲,無論成敗,結果都不會好,一如開國之初的王敦,蘇峻,我大晉也經不起內戰的折騰,可是他一意孤行,那只有自取滅亡,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也救不了他,也勸不住他,只有念在當年他和玄帥曾經來京口幫過我,也促成我從軍入武的舊情之上,還是保他一條命吧。劉大帥那裡我現在不能去,去了會給當成王恭的黨羽一併誅殺,所以,我還是直接去找王恭吧,他還在廣陵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進你家前,剛剛得到的軍報,王恭已經起兵了,他命中軍護衛顏延之,率中軍作爲先鋒,三千人已經渡江來到了京口城外,紮營立寨,號令北府軍各路兵馬前來集結呢。”
劉裕一跺腳:“這不是自投死地麼,前有官軍的京城部隊,後面劉牢之和各營諸將已經決意叛他,連西逃荊州的路也堵死了,王恭如此託大,又不知兵,連救他的最後機會,也眼看就要失去了。”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那你就不用去了,我跟王恭,或者說我岳父江家跟王家還有些交情,我安排我的人,接應王恭,助他易容逃離吧,現在走,可能還來得及,只要保條命在,以後也許還有機會。”
劉裕搖了搖頭:“這次的事情是黑手黨所爲,司馬元顯是白虎王珣的徒弟,也就是說,讓大帥倒戈,是黑手黨的一步棋,以後他們會用北府軍去對付桓玄,那纔是他們要的全面內戰,我不能讓大帥一步步地下滑,不可自拔,這次我說什麼也要去勸他收兵,給王恭一條生路,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如果是這樣,你就是站在黑手黨的對面了,放棄現在暫時跟他們言和的機會,你確定要如此?”
劉裕朗聲道:“我不能讓北府軍變成他們手中的道具,成爲禍害我大晉天下,漢人江山的兇器。我也不能看着大帥變成他們的鷹犬,爲虎作倀。當初我答應過朱雀,如果天師道爲害天下,明確作亂,我會幫他們除之,要是後面孫恩他們趁機作亂,這個承諾,我仍然會保證,但是這次,我還是要阻止他們。”
他說着,頭也不回地向着外院走去,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傳來:“道規,去取我的衣甲,我現在要去王鎮軍的帥帳,馬上!”
劉穆之看着劉裕遠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喃喃道:“這回,你應該又做對了。”
兩個時辰後,京口,七裡鄉,王恭帥帳。
王恭穿着一身明顯有些寬大,看着不太合身的皮甲,沒有戴頭盔,仍然是散發披肩,一副名士的風範,可又因爲身上這身甲冑,顯得不倫不類,他的臉上掛着笑容,看着站在帳中的劉裕,笑道:“寄奴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幫我,啊,不,是來效忠朝廷,共討奸賊,爲先帝報仇雪恨的。有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在場的十餘名將校,也都跟着笑了起來,站在左首第一位的顏延之摸着虯髯,跟着說道:“是啊,劉軍主是聞名天下的虎將,在軍中也是一呼百應,前些日子宿衛京城,對建康城的佈局可是瞭如指掌,有他在,建康可不攻自破啊。”
另一個副將也說道:“劉軍主還跟謝家淵緣非淺呢,現在謝琰將軍也領兵守着京城,只要劉軍主肯對其曉以大義,讓謝將軍卷甲倒戈,那我軍兵不血刃,即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