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北,八嶺山,桓振大營。
中軍帥帳之中,只有桓振和卞範之二人,桓振的臉上盡是得意之色,而卞範之則是一臉愁容,桓振看着卞範之這副樣子,嘴角不開心地勾了勾:“老卞,你這是怎麼了,我軍剛剛大勝,幾乎生擒何無忌,一向所向無前的京八賊這回吃了大虧,可是你這樣子,卻象是我們戰敗了似的,這要是給外面的將士們看到,會動搖軍心的啊。”
卞範之搖了搖頭:“只是勝了一陣而已,北府軍前鋒雖然損失近半,但主力元氣未損,現在何無忌所部與劉毅所部在巴陵合流,而且他們又一次地拒絕了我們送還司馬德文,罷兵言和的請求,甚至劉毅和何無忌主動上書建康的留守朝廷,要承擔這次戰敗之責,自降官爵。現在魏詠之帶着豫州兵馬再次來援,他們的實力反而得到了加強,而且,魯宗之也拒絕了我們的提議,繼續進兵,打敗了北邊的溫楷,現在也同樣是兵臨江陵啦。”
桓振冷笑道:“既然不肯言和,那只有戰鬥到底了,魯宗之的兵馬雖然也可稱爲強兵,但難道還能強過北府軍不成?我能打敗何無忌,就能幹掉魯宗之。老卞,你且在這裡靜觀,我這就北上滅了魯宗之。如果劉毅沒了外援,那恐怕就得好好重新考慮一下跟我們言和的事了。”
卞範之眉頭深鎖:“除了這兩路以外,巴蜀那裡的情況也不好,毛璩也徵兵三萬,會合了梁州部隊,準備順江而下,討伐江陵,原本我們還想着暫時穩住上游,現在看起來也不可能實現了,你就算打退了魯宗之,只怕也會在西邊又多出一個強敵。惟今之計,可能需要我們作進一步的讓步才行。”
桓振沉聲道:“別人都可以講和,只有姓毛的不行。他們可是殺害先帝,我的叔父大人的直接兇手啊,而且用的是最卑鄙無恥的誘殺手段。嘴上說和解,卻是趁着先帝落難的時候下毒手,只要打退劉毅,我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這堆姓毛的,統統殺光,一個不留!”
卞範之沉聲道:“阿振,冷靜啊,小不忍則亂大謀。毛家的兵力雖然不強,但是益州之地,北接梁州,與仇池和後秦接壤,只要我們能控制益州,那就可以想辦法引秦兵南下,如果有了強大的後秦作外援,我們目前就能抵擋住劉毅的討伐軍,現在別的方向的敵人都是次要的,頭號大敵,還是京八賊,現在只是對付劉毅和何無忌,若是劉裕親自前來,那隻會更加麻煩。”
桓振冷笑道:“笑話,我們桓家從先大父開始,坐擁荊州,幾十年來就是不停地跟北方諸胡作戰,就算是兵敗族滅,也不會藉着胡人的勢力來自保,老卞,在大晉,任何人都可以跟胡虜合作,甚至連劉敬宣也可以北逃燕國,但我們姓桓的不行,我桓氏一族,只有斷頭的將軍,沒有投降的漢奸!”
ωωω¤Tтká n¤¢o 卞範之的臉色一變,正要再說,桓振一擺手,沉聲道:“好了,老卞,不用多說什麼了,我先打垮魯宗之,然後回來收拾劉毅,你給我守好江陵城,最多半個月時間,我一定會勝利歸來的。”
卞範之嘆了口氣,目送着桓振掀帳而出,很快,帥帳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屏風之後,緩步踱出了一身軍士打扮,皮甲在身的陶淵明,看着沉默不語的卞範之,微微一笑:“桓振頗具乃父風範,與胡人勢不兩立,敬祖,你這回恐怕是打錯算盤了。”
卞範之閉上眼,搖了搖頭:“其實從桓玄身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滿盤皆輸了,大楚的國運,也到那時候爲止。荊楚之地,多忠義之士,北伐抗胡才能凝聚人心,桓振之所以拒絕這點,也是因爲他知道,一旦失掉了抗胡的這面大旗,那隻怕手下都會很快地散去。”
陶淵明點了點頭:“桓振不能跟後秦聯合,但你卞大人可以,既然你也知道這回敗局難挽,那不如趁現在,拉上桓謙和桓蔚,帶着司馬德宗兄弟,逃往後秦,趁着魯宗之的主力在與桓振相持,以江陵的兵馬,可以強行殺通南陽盆地,自武關入關中,或者是揚言攻打襄陽,卻是借道北上去洛陽,也可以進入後秦境內。只要司馬德宗這個晉朝皇帝在後秦的手下,就可以藉着晉帝的名義,讓後秦出兵南下,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挽回大楚的危局啊。”
卞範之沉聲道:“不行,這樣會害了桓振,也讓桓家真正地成了胡虜的傀儡,他們有了司馬德宗在手,那還需要桓氏一族做什麼?引秦兵來援最多是給點錢糧稅賦作爲答謝,甚至割些地也勉強能接受。但是皇帝的名份若是落在了胡虜手下,那整個南方的漢家天下,都不再有安寧了。”
陶淵明冷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這個。上次爲了拖住劉裕,我可是費盡心力地讓南燕出兵,雖然沒有成功,但起碼我盡力了,也讓劉裕現在也沒過來,老卞,你要是再這麼迂腐,只怕大難臨頭,這回我也沒辦法救你了。”
卞範之搖了搖頭:“我早該在先帝駕崩的時候,就隨他而去了,之所以多活了這幾個月,就是因爲還想扶着桓振爲他報仇,可現在看來,我們都盡力了,但是大勢很難挽回,我會盡全力守住江陵,但你我都清楚,一旦桓振大軍北上,劉毅必然會全力攻打江陵,江陵城中缺兵少將,斷難抵擋,如果江陵失守,我希望你能說服桓振,讓他不要再戀戰回去報仇,護着司馬德宗兄弟逃往後秦,以後還有打回來的機會。”
陶淵明搖了搖頭:“你都守不住江陵了,我怎麼能帶走司馬德宗兄弟?劉毅大軍未到,你也不可能越過桓謙他們,把他二人交到我手上。這次的忙,我實在是幫不上你了,你還是找桓謙和何澹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