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春天才剛剛要結束,距離秋天還有着很長一段時間,稻荷神社內卻已經是落葉飄飛的狀態了。
那是在神明的氣息庇護下,茁壯成長的草木,一下子失去了神明氣息的庇護,過於不習慣而造成的凋零,相信過去一段時間,慢慢習慣也就好了。
只是那漫天的落葉在神社之中緩緩飄落的場景,卻實在是難以不讓人產生蕭瑟之感。
於是佈滿落葉的神社,以及跪坐在正殿賽錢箱前的巫女,還有站在巫女身旁不遠的夏樹,便構成了這神社之中,如畫一般的景色,而這景象卻莫名的令人有種悲傷的感覺。
失去了神靈庇護的神社,明明是春天卻漫天的落葉下,顯得格外破敗的神社。
也許真的是因爲失去了神靈的關係吧,平時總是會有人前來拜拜的神社,今天卻是始終沒有香客前來,日向七海就那麼跪坐在正殿的賽錢箱前修煉着,彷彿沒有結束的盡頭一般。
夏樹看着日向七海身上積滿的落葉,一片片在一夜之間枯黃的葉子,就那麼灑落在她的肩頭,長髮之上,跪坐的雙腿之上更是撲了厚厚一層。
也許自從昨天她回到神社,就一直在這裡修煉了吧!
不,與其說是修煉,不如說是在自我懲罰。
夏樹感受着日向七海體內的靈力,隨着修煉不僅沒有增長,甚至有些衰退的趨勢,顯然她已經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畢竟修煉也是要按照基本法的,盲目的修煉不僅不會讓力量增強,反而會有害,甚至造成靈力的反噬,否則變強又怎麼會那麼麻煩?又哪裡需要什麼高明的知識功法,只要枯坐在那裡一門心思的不斷修煉下去不就行了。
而看着日向七海依舊沒有停下來打算的樣子,顯然她的目的其實不是修煉,僅僅是想要懲罰自己,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內心好過一點。
認爲自己沒有幫上忙,認爲是自己的錯誤才讓玉白大人遭受了這樣的一切,這種自我厭惡甚至已經讓日向七海有了自毀的傾向。
於是夏樹做出了決定,上前一步,乾脆的將跪坐在那裡的日向七海,直接一把抱了起來。
同時夏樹體內的真元,就迅速的涌入了日向七海體內,將她體內已經開始散亂的靈力重新捋順聚攏到一起,防止靈力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外力作用而發生反噬。
就這樣,落滿日向七海全身的落葉,伴隨着夏樹的動作,嘩啦啦的在兩人周圍散落了一地,還有些落在了夏樹的身上,日向七海就這麼被夏樹以公主抱的形式抱了起來。
剎那間因爲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日向七海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夏樹抱在了懷裡,同時只感到體內原本已經因爲靈力的潰散傾向開始隱隱作痛的地方,在一陣外來的暖流作用下,迅速被撫平了衝突,靈力重新恢復了溫馴。
感受着體內那暖洋洋的氣息,被夏樹以公主抱形式抱在懷裡的日向七海,一瞬間甚至有種期待,期待着這樣的溫暖能夠永遠這樣下去。
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日向七海就清醒了過來。
“你,你這是幹什麼?”日向七海很輕微的掙扎着,此時的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你必須休息了。”夏樹抱着日向七海,向着正殿旁邊的側殿走去。
“不,不要,我要繼續去修煉,你不要阻止我!”日向七海繼續掙扎着,用盡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氣,想要從夏樹的懷抱中下去。
她的掙扎確實是有作用的,本就因爲她的身體虛弱,使得夏樹害怕傷到她,而沒辦法用太大的力氣固定她的身體,於是在日向七海的掙扎之下,就這麼從夏樹的懷抱中跌了出來,向着地面滾落了而去。
幸虧夏樹的身手敏捷,迅速一個俯身雙手交叉將她摟在了懷裡,這纔算是避免了她落在地上。
然而日向七海與夏樹之間,卻成爲了面對面摟抱着的姿勢,夏樹就這麼俯身將日向七海雙手抱在了懷裡,兩人雙目近在咫尺的直視着。
看着夏樹那滿是擔心的雙目,一時間日向七海也忘記了掙扎。
“你知不知道,你這根本不是在修煉,你是在自虐。”夏樹眼神嚴肅的對着日向七海說道。
“自虐嗎?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我根本沒辦法休息啊,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玉白大人,情不自禁的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一切,看着那個人對玉白大人所做的一切,讓我怎麼可能睡得着。只有努力修煉,只有努力修煉我才能不想這些,也只有努力修煉,努力變強,我才能儘快的喚醒沉睡的玉白大人,除了努力修煉,我現在還能做什麼呢!”日向七海一隻手在胸前抱着那枚稻荷玉白沉睡的玉石,另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抓緊了夏樹胸前的衣服,將夏樹的衣服抓的緊緊地,與夏樹對視的雙眼之中滿是痛苦。
“柳生江火,就是那個做了這些事情的人,他走的時候讓我向你轉達他的歉意,他很抱歉!”夏樹再次以公主抱的形勢將日向七海抱了起來,同時這麼說道。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道歉又有什麼意義呢。”日向七海這回沒有在掙扎,靠在夏樹的懷裡,雙眼有些無神的看着天空,任由落葉掉落在她的身上。
夏樹就這樣抱着日向七海,終於來到了側殿前。
從那側殿敞開的日式拉門可以看到,裡面有着十分日常的居室,乾淨整潔以及鋪在榻榻米上的棉被,是一間十分日式的房間,從整個神社只有日向七海這一個人來看,這應該就是日向七海的房間。
所以夏樹才把日向七海抱到了這裡,只不過以日向七海現在的狀態,恐怕是沒辦法在房間內好好的休息了。
於是夏樹就在側殿前的屋檐下坐下,身下是木質的走廊,讓日向七海靠在自己的身上躺下,又從房間內抽出一條棉被蓋在了日向七海的身上。
“謝謝。”日向七海靠在夏樹的身上,身上蓋着棉被說道。
“不客氣。既然你不想睡,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等你想睡了再睡,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夏樹不在意的說道。
“好啊!那我可以直接叫你夏樹同學嗎?”日向七海看着一片片落在棉被上的落葉,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果然在這種時候,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當然可以,而且昨天你不就已經這麼叫了嗎。”夏樹無所謂的說道。
“是啊!不過事後回憶起來,沒有徵得夏樹同學的同意就擅自叫了,覺得有些不禮貌的樣子。總之,謝謝你,夏樹同學。”日向七海憔悴的臉上,也掛上了點點笑容。
“你太客氣了,而且我不是也擅自就叫你七海同學了嗎?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夏樹笑着說道。
“是啊,我們扯平了!說起來,這還是我除了玉白大人以外,第一次直接叫一個人的名字呢。”日向七海有些感慨的說道。
“是嗎?那我還真是榮幸啊!說起來,正好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
夏樹說着,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包裝很好的盒子,那是他昨晚連夜準備的!
“這是什麼?”日向七海眼神中滿是驚訝。
“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生日吧,十七歲的生日,所以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夏樹將包裝好的禮物放在了日向七海的身邊說道。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日向七海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了起來。
“之前在幻境中看你過了那麼多生日,這個日子自然就記住了。你還記得,你的生日禮物願望清單上,十七歲時想要的生日禮物嗎?”夏樹笑着詢問道。
“當然記得,我想要玉白大人在爲我手工雕刻一些什麼。我想要一件雕刻品。”日向七海自然不會忘記這個。
“是啊,所以這是我雕刻的,就算是替代品好了,不介意的話,就請收下吧。”夏樹如此說道。
而日向七海則是掙扎着伸出雙手,開始拆禮物,很快禮物被拆開了,一個精緻的木雕便進入了日向七海的視線中。
那是一座微型的稻荷神社,裡面的一草一木簡直都是栩栩如生,而最主要的則是,木雕的稻荷神社之中,還有着正趴在側殿屋檐下,也就是此時夏樹和日向七海所在位置睡着覺的稻荷玉白,以及躺在稻荷玉白身邊的日向七海。
一狐一人彷彿在愉快的交流着什麼,臉上全都掛着笑容,一如他們平時的日常生活,但在此時看來卻是那麼的珍貴。
日向七海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木雕,徹底的愣住了,她忽然之間就想起了稻荷玉白送給她的第一份生日禮物,那是在她失去了所有親人之後,稻荷玉白爲她雕刻的一份屬於家人的木雕。
而此時此刻,在她又失去了稻荷玉白這個親人之後,在她以爲自己永遠也不會在收到禮物清單上的禮物時,她收到了來自夏樹的禮物。
那是她寫在禮物清單上的,十七歲時想要的生日禮物,她本以爲在玉白大人已經沉睡的現在,她已經不會再拿到的禮物。
卻沒想到,夏樹在這個時候,爲她送上了她禮物清單上所寫的,手工木雕,而且還是她和稻荷玉白一起生活的場景。
剎那間,悲傷,委屈,難過,甚至一點小小的幸福,種種情緒全部在瞬間涌上了日向七海的心頭。
隨即大滴大滴的眼淚,開始順着日向七海的眼角流下,自從昨天得知稻荷玉白沉睡於玉石之中,甦醒的時間遙遙無期之後,日向七海便始終沒有哭過。
而直到此時此刻,看到眼前木雕,往日的幸福與溫馨,再次點點滴滴的涌上心頭,日向七海的眼淚,終於決堤一般的涌了出來,一開始還只是無聲的流淚,漸漸的便是抱住了夏樹,嚎啕大哭起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悲傷總是壓在心裡,誰都會受不了的。”夏樹輕撫着日向七海的頭髮說道。
“明年,我還能收到禮物嗎?”日向七海哽咽着喃喃道。
從來都只收到過稻荷玉白的生日禮物,以爲這一生都不會從別人那裡收到生日禮物的少女,抓緊了夏樹的衣服。
“當然,只要你不介意,以後每年,我都會把禮物準備好的。”夏樹淡淡的說道。
於是少女就這麼繼續的哭着,哭着,直到哭累了,抱着木雕趴在夏樹的身上睡着了。
夏樹看了看少女那不像樣的哭臉,取出紙巾輕輕爲她擦拭着,隨後又爲她蓋好了棉被,就這麼坐在側殿的屋檐下,看着太陽從正在中天的位置,緩緩的挪動到了日落西斜的時分。
晚霞照在神社,照在日向七海那睡得香甜的睡臉上,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