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後村(二)

前世穆清越爲何待他那位師兄如此尊敬,縱使被囚禁也不反不抗,穆溫言血洗楚衡山後不僅無能爲力爲師報仇,還對穆溫言言聽計從,竭忠盡智?

這還要從前世說起……

穆清越,字北音。那時他還是參宿界的一個小平民,那年穆清越4歲。臘月寒冬,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那是參宿界第一次迎來這般的大雪。

那一年,參宿界許多人都被凍死了,包括他的爹孃。沒有人知道在那天寒地凍的日子裡,他是如何活下來的,寒冬,什麼動物昆蟲冬眠的冬眠,凍死的凍死,他穿着破破爛爛,長到脫地的衣裳,那是他父母死前把身上的衣物脫給他的。他一步一個腳印,忍着風雪帶來的刺骨的疼痛,慢慢前行尋找着能充飢的食物。

累了便吃雪,找不到食物便吃冰碴子,他依稀記得有一天他很幸運,找到了一件被吃的所剩無幾的氈毛毯,他就一口雪含着氈毛一同嚥下去。到後來,毛毯吃完了,就當他感覺自己爬不動時,一個大哥哥給他蓋上衣服,他一直清晰的記得,那件衣服很香,很軟,很暖……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感受過的衣物……

而當他醒過來時,他已經到了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房間,那個房間很香,和衣服上的香味一樣,淡淡的。後來他發了燒,眼裡有一次醒來,迷迷糊糊看見那個大哥哥正忙前忙後,蹲在一個角落裡拿着扇子扇着爐子,爐子上煎着藥,很嗆。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病好了,大哥哥每天除了去學堂,便是練功。他也想同大哥哥一起,以後同大哥哥一般,救助更多與他一樣的人。

不知怎的,過後的幾日大哥哥並不開心,每天早出晚歸,後來他拜入楚衡山掌門人穆亦河門下。可是師尊每天都很忙,許多東西都沒有時間教他,都是師兄手把手教的,他也很少見着師尊,師兄因此成了他半個師父。

有一次,同門師兄弟似乎極不喜歡他,集體把他圍到小角落一起欺負他,4歲的小孩子就這樣抱着頭蹲在角落,被人左一腳右一腳的揣着,踢着。他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參宿界快要被凍死的時候……後來啊,師兄又出現了,師兄又一次保護了他,他長大了……也要保護師兄……

“師兄是最好的師兄!”

兒時的奶聲奶氣從耳邊響起,他們又是何時開始從兄弟情深變成如今刀劍相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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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穆溫言一行人到了又死人的地點時,映入眼簾的是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肚子被剖開,內臟腸子全都往外翻,楊清芝雖帶着帷帽,但還是隱隱約約可以透過白紗看到。她一手提着襦裙,一手捂着胸口,小跑到旁邊的樹林乾嘔了起來。

穆清越蹲下身,用手帕捂住鼻子,用靈力在死者身上探索,起身走到穆溫言身旁道:“沒有邪祟作亂的跡象。”

穆溫言把力量集中於手中,握住,一隻天青色的玉如意便出現在手中。只見他將瑜玉往死者所在的上方一拋,雙手合十,口中念着符咒,一團團黑氣從死者體中飄出。

“啊!鬼嗎!是鬼嗎!”

“這……這是怎麼回事?!”

二牛和剛剛前來通報消息的男子被騰空而起的黑氣嚇得急忙躲到穆清越身後。

“懷瑾?這是爲何?”穆清越做出防備動作,手中騰空出現一隻墨色的木蕭,那是他的法器--“莫笑”。

穆溫言緊皺着眉頭,收了瑜玉,揹着手道:“借屍還魂。”

忽然,一道紅色火焰劈頭而來。

“小心!”穆清越伸出一隻手,把二牛和男子護到身後,道。

只見穆溫言只是一閃,沒有做出對抗,他厲聲道:“公主既然來了就滾出來!”

楊知南握着花韶,緩緩走出。今日她穿着紅色的男裝,頭髮紮成高高的馬尾,只聽她道:“借誰的屍還誰的魂?”

穆清越急忙走到楊知南旁邊,拉着她的袖子到一旁,壓低聲音道:“陛下允許你來了嗎!”

楊知南只是淺淺撇他一眼,這個欺軟怕硬,不幫她講話的叛徒!她把手用力一抽,掙脫了穆清越扯着她的袖子,淺淺道:“勞煩紫微仙君費心了,本宮爲何要告訴你。”

又轉頭走到屍體旁邊,嘴裡還嘀咕着“叛徒”。

她蹲下身,戳了戳死者的手臂,胳膊突然被人一拉,就這般連臂帶人被拉了起來。

“疼疼疼!”她看着被穆溫言拉着的手臂,用另一隻手握住穆溫言的手,試圖接力把手抽出來。

穆溫言放開了她,嚴肅道:“你可知這般隨意碰死人的危險?”

楊知南眨巴眨巴着眼睛,她本以爲太微這是要罵她擅自出宮,她愣了愣,道:“不……知道。”

“這些人因邪祟而死,萬一體內還存着的邪氣給你個當頭一擊,你不就完了?”楊清芝捂着胸口,她和楊知南從小便不對付,正好這個知識前幾日太微講過,不趁着這個機會奚落她真是可惜了。

楊知南聞聲望過去,不屑的笑了笑,雙手環胸道:“你是來度假還是來歷練,穿成這個樣子,某人沒罵你?”說完還撇了撇穆溫言,翻了個白眼。

楊清芝走到楊知南旁邊,她比楊知南高半個頭,居高臨下的看着楊知南,道:“你擅自出宮!本宮要稟告父皇!”

楊知南用手掏了掏耳朵表示不屑,她撇嘴道:“你在噴糞?誰告訴你我是擅自出宮的?”

“你……”

“再吵就都給我滾回去!”穆溫言黑着臉,目光鎖定在楊清芝身後的樹林,而楊清芝以爲穆溫言是在瞪她,直接紅了眼,耍脾氣回馬車上去了。

“二牛!狗蛋!”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男人牽着一個小女孩從林子裡走來,女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手中,衣服上全都沾着血跡。

“季叔,我們在這!”狗蛋便是那個報信的男子,只見他招招手,喊道。

小女孩被拽着走了過來,口中哭喊着:“壞人!放開我!我要找我哥哥!”

季叔看了看二牛和狗蛋身後,一個一身白衣,一個紅衣襲身,一個黑袍加身。他微微叩首,道:“見過各位仙君。”

二牛看着反抗的小女孩,疑惑道:“季叔,這是?”

“這不知是誰家的孩子,一直站在村口的小路旁,身上還帶着血,我怕被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抓了去,剛剛去你家找你,聽說你在這,就帶這來了。”

楊知南看着扎着兩個一高一低的小辮子的小女孩,走過去蹲下身與她平視,摸了摸她的頭,牽起她的小手,輕聲道:“我們不是壞人,姐姐是來保護你的。”

“壞人!你們是壞人!我要哥哥!”小女孩拍打着季叔的手,掙扎着。

“先放開她吧。”楊知南看了眼季叔,待小女孩解脫後,她輕輕牽起小女孩另一隻手,微微笑道:“那姐姐帶你去找哥哥好不好啊?這裡現在不安全,你不可以亂跑。”

許是楊知南的聲音很輕,小女孩被安撫到了,只聽她小聲喃喃道:“真的……帶我去找哥哥嗎……”

“真的。”

穆溫言從楊知南的身後走過來,他眼神犀利,緊緊的盯着小女孩,道:“身上的血哪裡來的?”

小女孩的瞳 孔一剎那放大了,她躲到楊知南懷中,不停的發抖。

楊知南拍打了一下穆溫言的小腿,帶着怒氣道:“你會不會溫柔點!嚇到人家小朋友了!”又把小女孩攬入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着。

不知過了多久,楊知南安撫好了小女孩,帶着她坐到旁邊的大石塊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姜向秋。”女孩雙手拿着一個大餅,吃得臉頰圓滾滾的,雙腿騰空蕩着。

“你今年幾歲呀?”

“6……不對……我今年1、2、3、4……7,我今年7歲了!”姜向秋把大餅用一隻手拿着,數着手指頭,帶數到5手指頭不夠用時,又把大餅換另一隻手拿着,繼續數下去。

“你爹孃呢?”

“死了。”

一個7歲的小女孩,把父母已經逝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楊知南看着她的臉深思起來。

“那你哥哥呢?”

“哥哥……我哥哥……”姜向秋征徵的轉過頭看着楊知南,突然“啪嗒”一聲,大餅掉到了地上,她突然哭了起來,喊道:“哥哥!我要找我哥哥!”

楊知南急忙拉着她的手,幫她拍拍背,不曾想,姜向秋拉起她的手便要住不放。

“痛!”

“仙君!”

二牛他們聞聲望去。

正在檢查屍體的穆溫言看到這一幕,手中的瑜玉顯現,超姜向秋一甩,誰知姜向秋直接跳了起來翻了個跟斗,像一個猿人一樣半蹲在石頭上,齜牙咧嘴的看着穆溫言。

穆溫言直接腳底生花,閃現到楊知南身邊,猛的拉起她那被咬出血的傷口,點了穴,道:“去找穆清越給你上藥!”

又轉頭看向姜向秋,起了結界,道:“本座沒先去找你你倒先找上門來了!”

姜向秋只是盯着他,猛的朝他一撲。

穆溫言用瑜玉一擋,姜向秋便直接甩出去好幾米。只見他兩手合十,口中默唸符咒,一根泛着金光的繩子朝姜向秋飛去,一捆。那根繩子便是前世大婚時捆住楊知南的捆妖繩。

收了結界,穆溫言急忙尋找着楊知南的身影,只見穆清越正拉着她的手給她上藥,他快步走過去,道:“怎麼樣?”

“無礙,普通咬傷罷了。”穆清越最後給紗布打了個結,邊收拾醫療包邊回答道。

楊知南看了看被捆住而躺在地上掙扎的姜向秋,又轉頭看向穆溫言道:“這是怎麼回事?”

穆溫言收了瑜玉,眼神鎖定在楊知南那抱着白色紗布的手背上,看着姜向秋嘆了口氣道:“目前不清楚,但十有八九是借屍還魂,那些人應是她所殺,就是不知道真正的她是不是還活着,等她清醒過來再審問吧。”又轉頭看向二牛道:“先把這些屍體帶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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