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爭先恐後往琴盒裡放錢的觀衆,上田夕紀有些咋舌,同樣是街頭賣唱,這和她剛纔連唱兩小時卻一無所獲的情景比起來,相差也未免太大了吧?可驚訝歸驚訝,上田夕紀也知道,自己和男子的音樂素養,完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喊了一聲“安可”,投幣後沒有離去的人們也自發跟着一邊拍手一邊喊着“安可”,受到氣氛的感染,上田夕紀也跟着拍起了手。
原本只是爲了檢驗《夏色》魅力的葉昭,雖然成功收穫到了預料中的好評,但面對觀衆的熱情,一時也有些猶豫。畢竟這裡不是他在澀谷的主場,在別人的地盤搞自己的表演秀,多少有點不合適,可轉頭一看,站在一旁的藤井夏美和上田夕紀安可聲叫的比誰都起勁,葉昭也就不矯情了,手裡吉他的調子一變,彈奏起了他在澀谷賣唱時唱過的歌。
……
因爲妻子回了鹿兒島老家探親,荒川和史只好帶着女兒佳奈出來吃晚飯。飯後從烤肉店出來,恰好遇到以前公司的同事,荒川和史便給了佳奈300日元,讓她到旁邊的甜品店買冰淇淋,自己則和同事在路邊說起話來。
只顧着聊天的荒川和史,等到和同事分別以後,一轉身,卻發現不見了佳奈。心急如焚的荒川和史一邊在心裡自責,一邊到處尋找女兒。在經過一家連鎖餐廳時,看到在那裡聚集着大約二三十人,帶着一絲佳奈也在湊熱鬧的人羣中的僥倖,荒川和史撥開人羣,湊了上去。
這些人圍觀的焦點是一名正在唱歌的少年,而他的女兒佳奈,此時就乖乖坐在少年腳邊,託着腮一臉專注的聽他唱歌。
“佳……”荒川和史正要開口,又想到這麼打斷少年的演唱有些不禮貌,反正佳奈已經找到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這樣想着,荒川和史乾脆也充當起了少年的觀衆。只是這麼一聽,作爲音樂方面的從業者,他立刻就發現了少年音樂的價值。
街頭藝人裡,竟然有着這樣的人物嗎。荒川和史在心裡默默想道。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從漫不經心變得專注起來。
在接連又唱了三首新曲後,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已經開始影響餐廳生意了,趕在餐廳老闆發火趕人之前,葉昭趕緊停下了演奏。
“謝謝大家,今天的演出就到此爲止了!”隨着葉昭宣佈演出結束,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坐在他腳邊的小蘿莉佳奈,也終於發現了站在人羣裡的荒川和史。
“爸爸!”佳奈從地上站起來,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了荒川和史的腿。小腦袋一揚,看到爸爸臉上的責備之意,意識到要捱罵,佳奈趕緊把話題岔開,向荒川和史撒嬌道:“爸爸,這個大哥哥歌唱的可好了!佳奈就是因爲聽到了他的歌聲,才忘記了回去的。”
荒川和史看着佳奈一臉的討好,也只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象徵性的責備了她幾句,就當這事過去了,畢竟真要歸根究底起來,還是因爲他這個當爹的忽略了女兒。
警報解除的佳奈歡呼一聲,拉着荒川和史來到葉昭面前,介紹道:“大哥哥,這是佳奈的爸爸!”
“小夥子,這是你的原創嗎?”荒川和史問道。
“是的。”葉昭點點頭。
“真是了不起,這幾首曲子都相當的出色,你是專業的歌手嗎?”
“不,我只是在澀谷賣唱的街頭藝人。”葉昭指了指上田夕紀,“今天借了這位小姐的主場,臨時表演一下。”
“以你的資質,我想簽約唱片公司不是難事吧?”
提到簽約唱片公司,葉昭苦笑了一下,“不瞞您說,我倒是給索尼唱片寄過DEMO,不過杳無音訊就是了。”
“索尼唱片啊,”荒川和史瞭然道,“像索尼這麼大的公司,聽取DEMO的週期是很長的,而且我聽說他們最近在主推新音樂歌手,可能對於民謠就不是那麼重視。你可以試試再多投幾家,比如環球艾迴之類的公司。你的音樂質量這麼高,不愁沒出路的。”
荒川和史分析的頭頭是道,葉昭忍不住道:“您對唱片公司的事瞭解的還真不少。”
“佳奈的爸爸可是唱片公司的部長!可厲害了!”佳奈童言無忌。
“這個……只是地下唱片公司罷了,而且是家很小的公司。”荒川和史有些不好意思,其實看他還不到四十歲的年齡也知道,在論資排輩的RB企業裡,如果是大公司,絕對輪不到他這個年紀的人坐到部長的位置。
“地下唱片公司?”葉昭心中一動,主動道:“不瞞您說,我打算自費出一張地下單曲。”
“是嗎?”荒川和史聞言,取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這上面有我的電話和公司地址,有需要的話儘管來找我,就憑你的音樂水準,我也一定替你爭取個大折扣。”
葉昭接過名片,上面印着阿波羅唱片公司行銷部副部長荒川和史。“那就謝謝你了,我一定會登門拜訪的。”找到了願意發行的地下唱片公司,這個意外之喜讓葉昭心情大好。
荒川和史父女離開以後,藤井夏美來到葉昭身邊,小聲道:“葉君真的打算出地下單曲?”
葉昭點點頭,“說來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因爲你替我報名了甄選,我也拿不到那筆獎金,更不要提出地下單曲的事了。”
“是嗎……”藤井夏美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上田夕紀清點完琴盒裡的小費,一臉興奮地走過來,“你知道你剛纔賺了多少錢嗎?”
“一個億?”葉昭故意道。
“怎麼可能。”上田夕紀翻了個白眼。
“那是有多少?”
“三萬六千八百七十日元!”
“這麼多?我在澀谷唱了十來天,最多的時候也就賺了六七千日元,早知道中野的錢這麼好賺,我就不去澀谷了。”
“可別!”,上田夕紀趕緊勸他打消念頭,“你都是專業級的了,就別來搶我們這些小蝦米的飯碗了。”
“開玩笑的。”葉昭道,“時間不早,我們也該走了,再見。”
“這錢你拿着,”上田夕紀把裝着錢的小紙袋遞過去。
“不了,就當是給你的場地租賃費和器材使用費了。”葉昭擺擺手。
“那不行,無功不受祿,這是你賺的錢,理應歸你。”上田夕紀態度很堅決。
葉昭想了想,從上田夕紀手裡接過紙袋,從裡面抽出一萬八千日元,又把紙袋塞還給上田夕紀,“這個是給你的租金,要不是借了你的地盤,我也賺不到這些錢,功勞有我一半也有你一半,所以不要拒絕了。”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是矯情了,上田夕紀也就爽快收下了這筆錢。臨別之際,想起那首差點把她聽哭的歌,上田夕紀追問道:“對了,你最開始唱的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那首歌的名字叫《夏色》。”
“《夏色》嗎……”上田夕紀重複了一遍,衝着葉昭離去的背影大聲道:“如果你真的把這首歌做成單曲了,我會去買的!不、就算是其他的歌我也會買!”
“那就謝謝了。還有,我的名字叫葉昭,可別買錯了。”這算不算是收穫了一枚歌迷?
老家在奈良的藤井夏美,現在和朋友在吉祥寺的公寓合租,前往車站的路上,她一反來時輕快的氣氛,始終保持着沉默。起初葉昭爲了活躍氣氛還開啓了幾個話題,可看她沒什麼反應,也就放棄了。長路很快走到了盡頭,車站就在眼前。在自動售票機那裡取完票,去往吉祥寺方向的電車還沒有過來,開往池袋的電車卻已經緩緩進站。
凝視着葉昭的側臉,藤井夏美終於鼓起勇氣,道:“那個,葉君,你今天有沒有發現……”
“抱歉,電車進站,我先走了,再見夏美!”葉昭打斷了她的話,匆匆道別後,大步衝進了電車。
目送葉昭離去的背影,藤井夏美仰起臉,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低聲呢喃道:“……你有沒有發現,我今天爲你好好化了妝呢?”
電車始動,將站臺上的藤井夏美遠遠拋到身後。葉昭在心裡向藤井夏美道了聲抱歉,沒有再回頭。對他來說,如果不喜歡一個人,那麼就不會給她多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