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師的終點,權與力的巔峰,站在兩塊大陸四個國家金字塔塔尖之人,主宰無數生靈生死存亡乃至隨手便可攪動時代脈搏之人……
人們用無數的讚美之詞來形容極限斗羅這一境界,這一存在。
現實也大差不差,一位極限斗羅可以輕而易舉的主宰某一段歲月某一個頂級勢力的戰與和,可以皺一下眉頭便讓一個傳承久遠的家族成爲飛灰……
可主宰時代的脈搏,還差了點。
至少幾乎一輩子都在昊天宗中渡過的唐魁是這樣認爲的。
他很幸運自己出生在昊天宗,但他也痛恨自己出生於昊天宗——如果不是出生於昊天宗,他絕對走不到如今的極限境界;可也正是因爲昊天宗,他這個極限斗羅其實與僕人打手並沒有太大差別。
因爲極限斗羅上面還有一個境界,極限斗羅在那些存在面前只能像僕人面對主人時一樣恭謹;
因爲他們極限斗羅對於他們而言與普通人無異;
因爲他們纔是真正可以主宰時代變遷之人;
因爲他們是神。
所以當意識到自己身爲一位極限斗羅卻被人輕而易舉的奪去聲音時,當身後出現了兩個人身爲極限強者卻毫無所覺時,他就意識到了什麼,彷彿回到了幾個月之前,回到了在那座城市內需要小心翼翼隱藏起任何想法的日子。
於是當聽到那個聲音,看到那兩個身影時,他便恭敬的退到了一邊,像是一個僕人一樣。
就如同過往在昊天宗侍奉那兩位神時一般。
他很清楚,能夠殺死那兩頭昊天宗內的野獸並不是他有多強,也不是昊天宗追求自由的意志有多麼強烈,多麼衆志成城。
只是因爲那兩頭野獸已經跌落了神境,且還受了活動都成困難的重傷。
所以那不是弒神,那只是獵魂,並不值得吹噓或自傲。
在真正的神面前,將命運交到對方的手中比什麼都對,能不能活完全看對方心情——他並不覺得自己一個假冒神之旨意,並趁人之危的小人在真正的神到來時能活,但死也是有區別的,有折磨致死,有痛快的死……
有靈魂能前往冥界的死,有靈魂跟着一起溟滅真正的死。
他還是希望能用卑微的態度,換一個靈魂前往冥界的機會。
他很自覺的封閉了視覺,封閉了聽覺,彷彿一個透明人一樣侍立在一旁。
這是他的經驗,除非神準備讓你聽,讓你看,不然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透明人最好。
直到哪怕封閉了視覺聽覺精神感知之後,也如太陽一般宣告着自己存在感的兩個身影消失,他才重新打開了感官,猛的癱坐在地,花白的髮絲之間全是冷汗。
他顧不得所謂的計劃,顧不得觀察少了誰,周圍環境如何,只來得及匆忙的大喘氣。
他活下來了。
……
涉及到靈魂的手段自然是不可能讓人醒着的,世間無人可以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承受靈魂上的痛苦,於是王冬兒在毀滅之神與生命女神的些許安撫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對下界的神王夫妻也並非毫無常識之人,讓王冬兒直接睡在大街上,他們帶着王冬兒來到了旅館之中屬於王冬兒的房間。
“準備融合吧,小綠。”毀滅之神擦了擦王冬兒眼角的淚痕,看着那張還算熟悉的睡顏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隨後又轉化爲了近乎實質性的怒火。
對眼前女孩兒生父的怒火。
世間無人可以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承受靈魂上的痛苦,可這並不代表昏迷之後再施展與靈魂相關的手段就毫無所覺了。
生命女神能夠依靠神王的修爲與手段隔絕肉體上的痛苦,乃至減輕靈魂上的痛楚,但當初呢?
如今可是融合靈魂,是有生命女神在的情況下,當初撕裂靈魂時呢?
他不覺得唐三有相似的手段,當時也不可能有一個在生命領域內能與生命女神相媲美的人在場。
唐三理論上確實有一個所謂生命屬性的武魂藍銀皇,但在毀滅之神看來那屁都不是——靈魂與肉體合二爲一才能稱之爲一個完整的生命,所以一個生命領域的強者往往也是一個靈魂領域的強者,而只擅長生命能量的藍銀皇是嚴重偏科的。
所以他無法想象一個孩子是如何承受分割靈魂之痛,並同時承受在靈魂中的各種佈置,然後活下來的。
他也無法想象出一個父親究竟要如何瘋狂,纔會在能更好選擇的情況下去分裂女兒靈魂的——唐三所謀求的說來說去也就氣運血脈那點破事,在他看來有太多更好的方式去獲取這一份諸神不太看得上的東西——哪一個成神之人不是身具大氣運之輩,真不差這點。
實在想獨吞這份氣運,實在除了送女兒之外想不出其他的方法,那也可以直接把一個完整的女兒送下來。
非要分裂一下靈魂,他想不通這是出於什麼腦回路。
作爲一個很想要孩子但卻不可能擁有之人,他想不通。
作爲一個看着王冬兒長大,將其視若己出的人,他更想不通了——將政敵的女兒視若己出,倒不是他想向唐三示好,而是除了唐三那一家子,神界幾百位神明裡實在沒什麼新生兒——越強之人越難以誕下血脈,這個規律放神界一樣通用。
但生命女神卻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看向了毀滅之神,“在修復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對待這個孩子,將她帶回神界當做自己的女兒?還是繼續放在下界?這涉及到了這孩子的記憶問題,你必須先做出選擇。”
修復靈魂是必定要做的事,一個殘缺的靈魂所影響的不止是記憶,還有天賦心性智慧之類與靈魂息息相關的方面。
理論上只要修復了靈魂,王冬兒過往的記憶必然也會一同回來。
但也不是說關於記憶就沒有任何操作空間了,一定要恢復所有的記憶。
至少生命女神沒準備讓王冬兒回憶起靈魂撕裂的相關記憶——與不想看到父女反目成仇的景象什麼的慈悲之心無關,在生命女神看來,當孩子父親做出分裂女兒靈魂那一刻起,父女關係就理應斷絕了,彼此再不相欠。
主要原因是,那註定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一段對王冬兒傷害極大的回憶,能忘卻最好。
而在這之外呢?
如果要帶王冬兒回到神界,那註定了要恢復王冬兒除撕裂靈魂之外的所有記憶,畢竟神界不止他們夫妻認識王冬兒,隨便一個人都能補充出王冬兒幼年生活。但感情上生命女神接受不能,因爲這就代表了王冬兒還是要認那個父親,見識過唐三各種不要臉行爲的她,也不會覺得唐三會在這兒有什麼愧疚之情——唐三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認回這個女兒,並表現出百般寵溺的慈父形象,繼續塑造他重視家人重視感情的人設,並利用毀滅之神等一衆神明對王冬兒的感情,以期望神界委員會能夠寬限乃至回收對他的審判。
一閉上眼睛,生命女神就能夠想象到王冬兒回到神界後的某天突然跪在神界中樞大殿前,祈求一衆叔叔阿姨能夠可憐一下她未出生的弟弟,念在她父親母親對神界的功勞,收回必須傳承神位的命令。
真要發生了這樣的場面,哪怕一向理智的她都能被噁心死。
偏偏她還沒法指責王冬兒的錯——在這孩子眼裡,唐三可能就是一個做錯了點小事的好父親。
甚至哪怕知道了靈魂曾經被生父撕裂的事實,這孩子也依舊可能這樣選擇。
這就是個在神界被他們寵到認爲世界都是一片和諧的女孩兒,下界的經歷也並不能讓這孩子多意識到點什麼。
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她可太瞭解這孩子的性格了。
因爲這看似老好人的性格,嚴格來說都是學的她與毀滅之神,一個表面上塑造出的老好人,一個實際上的老好人。
以往還不會覺得孩子帶歪了,神界有爭端不假,但也都隱於一片和氣之下,反正幾個神王罩得住,天真爛漫就當孩子的特權了。
但誰知道唐三的吃相這麼難看呢,一番讓人眼花繚亂的操作直接把爭鬥白熱化了。
而如果留在下界,空間隔得夠遠,那就不必恢復全部記憶了,至少要把那個噁心的父親從她記憶中刪除,但……
這就代表了這個孩子未來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也可能代表了永別,沒人能保證這孩子會一定能成神飛昇神界,她不是天使神那種有過成神經驗之人,也不是被位面所鍾愛之人——毀滅之神與生命女神也不好意思去位面意識跟前說讓位面意識多眷顧一下這孩子——有那麼一個對位面意識動手動腳的父親,沒恨上她給她使絆子就已經是位面意識做事公允的表現了。
他們夫妻還是要點臉的。
毀滅之神沉默了,作爲夫妻他瞬間便明白了生命女神的意思。
“留在下界吧,我們不可能讓一個孩子看着她最崇拜的叔叔阿姨親手把她的親生父母逼離神界。”
“想好了?”生命女神走到了牀前,翠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毀滅之神。
她手中還漂浮着一個正在嘶嚎的殘魂。
“這孩子的未來我們來幫她就行。”毀滅之神別過了頭。
“你要打破對自己設下的底線,學當初修羅那樣讓這孩子毫無阻礙的成神?”翠綠的光芒籠罩了整個牀榻,恍惚之間像是萬物生長的景象浮現在不大的房間中,“但你應該明白,這樣對孩子的未來並不好——海神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一個神王竟然被兩個殘廢的一級神擊碎了化身。
“如果是曾經,一個廢物神明確實不影響什麼,但如今在天使與銀龍王註定了站在神界對立面,在以這孩子與天使的複雜關係,她可能會是第一個面對天使的人,也是第一批死的人。
“也別說什麼把你的神位交給她,像海神那樣一路暢通無阻的成神,哪怕她真繼承了我們兩個人的神位,在各方面不足的情況下,也註定了她只能走上與海神一樣的道路——靠信仰維持神位的穩定。
“但信仰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更何況,生命與毀滅,生命與毀滅也不是海神,她未必承受得住。”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麼,萬一這孩子真有能力承受我們倆的神位,或者說她能夠完全按照神界的標準繼承神位呢?好歹也是一個神王的血脈。”毀滅之神擡起了眸子,看着一邊修復靈魂,一邊滔滔不絕的生命女神,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顯然修復靈魂對於生命女神而言很輕鬆,但同時,這話也說的也忒刺耳了。
如果唐三在這個房間裡,大概又會舉起三叉戟,一臉悲痛憤怒的大喊你侮辱我的天賦侮辱我的親人,你已有取死之道。
“我這只是理智之下得出的解答罷了,我們倆看着長大的孩子,我們還不清楚這孩子的情況?更何況繼承神位與天賦沒太大的關係。”神並不在意凡人所謂的天賦,因爲想要任何天賦他們都能隨手賦予。
或者說,凡人之間的“天賦”評價標準不適用於神。
如果嚴格按照神界的標準,他們更在乎繼承人的心性與神位契合度,這纔是諸神之間通行的“天賦”。
這個契合度不是指用百分比標出來的,對某某神之光的契合度,而是更難以理解,無法量化,一切都要繼承人自己去琢磨,去體悟,隨時可能因爲繼承人一個念頭而降低升高的契合度。
真正的神考也不是隨便逮着一個人親一口,爬幾個臺階,或者像是任務機器一樣,發佈一些繼承者本來就要去做的事。
那不叫神考,叫小孩子過家家。
真正的神考是去經歷一遍神位創立者所經歷的事,比如說海神繼承者該經歷的神考是:先去海洋裡走一圈,獲得各族的認可——這個認可不是額頭上頂着一個三叉戟圖案,去了哪兒哪兒就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的認可,而是沒有任何特殊身份加持,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團隊,甚至可能還會有各種限制,然後憑自己的力量與人格魅力去海里走一遍。
這個過程可能維持幾百年。
再比如,修羅神繼承者正經應該的神考是:先去遊歷大陸,見到惡人無論強弱必須拔劍,而不是在一個幻境裡,靠着自己能用技能別人不能用技能進行虐菜,打滿一百場生死擂臺,然後等人送已經過得差不多的神考就行。
這個過程中不會有任何獎勵,性格惡劣的點神甚至可能以苦難歷練之名去削弱繼承者,其中不乏讓繼承者失去一切乃至修爲神考都失去,讓繼承者絕望之後體悟然後再給予的例子。
覺得可以在這無盡且沒有報酬的考驗中堅持下去的自然可以堅持,堅持不下去的也就那樣了。
當然,要是傳承者覺得以上程序過於麻煩,也可以直接扔一道神力,讓繼承者自己去體悟去適應——或者說,這纔是神位傳承的重頭戲。
體悟,理解,適應,掌控,最後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