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越山聲音淡淡，聽不出來什麼太多的情緒。
現在孟秀香是他的老婆，這麼多年以來，孟秀香也從未讓尚越山有半點不省心的地方。
更何況，當年的事情，木已成舟，再加上尚越山也從未將眼前站着的老劉頭給放在眼底。
他是什麼身份？
尚家之人。
雖然以後或許不一定能夠成爲尚家家主，但是在尚家之內，話語權也是不低。
說句不客氣的話，老劉頭在他眼底，那就是一個實打實的窮教書的。
碾死他，需要一根手指？
不需要。
尚越山眯着眼，說完話後，視線盯着那邊的老劉頭，臉色微寒。
神情變幻之間，尚越山整個人的氣勢節節攀升，瞬息之間，隱然是成了一座高山，橫梗在老劉頭和顧楚傑等人的跟前。
那股氣強大的氣勢一經出現，讓顧楚傑和老劉頭齊齊色變，本來還在那裡怨氣頗重的顧楚傑，此刻更是驚駭的發現，他竟然是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嗓子，一些本想說出去的話語，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嗓子口。
身體不受控制，是因爲源自於本能的畏懼感在作祟。
尚越山，和他們，不是同一個層次。
“我當年答應過你，輸了就離開燕京，放棄華清大學裡面的所有榮譽，放棄秀香，這一切，我問心無愧。”
老劉頭顫抖着聲音，努力地挺着身板，可是脊樑骨在尚越山那般強大的氣勢跟前，看上去似是隨時會折斷一般：“至於這一次，我前來燕京，不過是希望我的學生，能夠拿到當年我未曾拿到的那份榮譽，在日後的日子裡面，可以爲他自己走出一個錦繡前程，這一點又有什麼錯？”
“至於你剛剛說的，我的學生打了你的人這種事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老劉頭在氣勢之下，說話說的極爲艱辛。
每說一個字，幾乎都要消耗掉他無數的氣力。
從年齡上看去，尚越山的年歲和老劉頭還有顧楚傑等人差不多，但是從外表看去，身處於尚家，又具有強大實力的尚越山，遠比老劉頭和顧楚傑顯得年輕。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打算護着你的學生？”
尚越山眉頭一挑，淡淡開口：“說句不客氣的話，我沒有半點必要和你多費脣舌，要不是怕秀香難過，莫說是找你學生的麻煩，就算是我讓你和你的學生，這輩子都沒法離開燕京，又有何難？”
“我還沒那麼多的閒工夫，和你這麼一個廢人浪費時間。”
尚越山優越感十足，說話更是不留半點餘地。
廢人。
這般直白的話語，讓顧楚傑和老劉頭兩人臉色一陣漲紅。
身後位置，有無數學生朝着那邊看去的視線。
或是憐憫，或是好奇，亦或是帶着幾分的奚落與嘲弄。
“想不到在學校裡面，就連校長也得讓出幾分臉面的顧楚傑教授，面對那個人的時候，竟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有顧楚傑教授旁邊的那個老頭到底是幹嘛的？他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吧，看上去很是有些面生啊。”
“你沒聽到嗎，他剛剛說的，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看他的樣子，都不是燕京的老師。”
一羣人議論着。
大抵是覺得有些熱鬧可以看。
這些話一出去，讓那邊的老劉頭和顧楚傑二人，心底很是有些不自在。
有種被人當猴看的感覺。
古院長站在一旁，微微嘆息：“老劉，你又是何必，非得再來自討沒趣。”
他言語情緒複雜，可是總歸沒在這個時候，出面幫着說些什麼。
孟遙遙的眉頭還是蹙着的，看向老劉頭的視線尤爲兇狠和厭惡。
孟秀香站在那裡，望着老劉頭皺紋密佈，不復當年清秀的臉，心底滋味不平。
“我今天已經聯繫了人，幫你訂了回去的機票。”
孟秀香面色雍容，一身尚家之人的氣度與涵養，再不是那時候能夠讓老劉頭牽腸掛肚的懵懂少女，此番她看着老劉頭，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你知趣的話，現在就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這一次，你來燕京的這個事情，我也可以向你保證，讓越山不再追究。”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提供一筆錢，幫你買一個別墅，讓你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往後的日子，至於從前的事情，你別再提，也別再有怨言，這樣對你對我，都很好。”
孟秀香輕聲說着，言語乾淨，聲音之中，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
“劉哥，你對我之情誼，早已了斷，我現在是尚家之人，就算你這一次，讓你的學生贏了這一場的數模競賽，也沒有半點意義。”
孟秀香剛剛聽到當年那些事情的時候，心底也有半點恍惚和感嘆，但是事已至此，不管如何，她都必須站在尚越山的這一邊。
更何況，孟秀香也已經不可能去習慣，陪着老劉頭當一個普通人。
她現在的地位和財富，都是來源於尚家，更別提還有孃家孟姓一族之人，也是承着尚家的餘蔭照拂。
聽到這一席話，顧楚傑有些擔心的看了眼身側的老劉頭。
生活如何的苦悶，人生如何的平淡，這一切老劉頭都能忍受。
但是這麼些年，老劉頭苟且在小小的明海市，無非就是因爲放不下眼前的孟秀香。
“老劉……”
顧楚傑有些擔心，他承受不了孟秀香這麼現實的話。
“我沒事。”
老劉頭搖搖頭，勉力一笑，看着那邊的孟秀香，沉默片刻，終纔開口：“這一次我來，沒想怎麼樣，就是心底有些不甘心。”
“我知道，我沒錢，沒勢，無論哪一點，都比不上你身旁的這位尚越山，當年就知曉，所以也從未奢望和希望你能跟着我一起吃苦。”
“這一次來的目的，真的只是完成當年我沒有能夠完成的那份遺憾，這份遺憾……”
“與你無關。”
老劉頭飽經風霜的臉，在說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有些艱澀。
外人看去，也不過就是覺得，他徹底認命，頗有些悲慼之感，留存於其中。
至於後面“與你無關”的這四個字，落在旁人耳中，就覺得他是死鴨子嘴硬了。
“好一個與你無關。”
尚越山走上前去，站在了臉色微有蒼白的孟秀香的跟前。
她雖是說不在意，可是這麼些年，她還是當老劉頭對她死心塌地，可是當老劉頭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孟秀香心底頗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本來我還顧忌着秀香，考慮是不是該放你一馬。”
“但是既然你這麼有骨氣，那麼這一次，作爲你進入燕京的懲罰，我要你兩條腿。”
尚越山冷哼一聲，眼神冰寒，正要往前。
“口氣挺大。”
“你可以試試。”
他一步尚未走完，卻就是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淡漠聲音。
尚越山擡頭，所有人下意識順着聲音看去。
就看到從門往外而來，站在大門階梯之上，面色幽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