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薛天河昂首向天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叫號,震動天上層雲,復又落下雲端,迴盪開來,如一陣雨腳逝去,消失在遠方。
百藥仙子急聲道,“佈下九曲天音陣。”
陳園園與冷無雙急率衆人攏於百藥仙子兩側,全部盤膝坐下,以百藥仙子爲中心,拉成了一個半環形的音陣。
薛天河滿臉獰猙地冷笑數聲,“明日黃花,你以爲你這九曲天音陣就能對付得了我薛天河嗎?告訴你,老子今日要踏平劍國大軍,將楊錄雲和千刀萬剮爲天河山莊報仇雪恨,你若識相,早些與老子閃開,老子留你一條小命!”
百藥仙子面色沉穆,“薛天河,百藥也不得不提醒你,不要以爲你修成了《飛沙走石》之術就能橫行天下,今日百藥在此,僅率手下衆人就能敵住你的飛沙走石。”
“飛沙走石?”
神飛揚和多羅羅面面相覷,滿是驚懼之色。
稍後神飛揚問道,“薛公,你修煉的是旗國失傳已久的《飛沙走石》之術?”
薛天河惡狠狠地大聲笑道,“不錯,老夫修煉的就是《飛沙走石》,空手可勝絕世神兵譜上的任何一樣至寶,想當今世間,在絕世神兵譜上那些所謂的天盤鏡、照嬌鏡、除魔鈴、鎮邪曲、多情環、英雄令、生死符、一線天、閻王蠱、打神鞭等等等等,已經沒有一樣是老夫對手,明日黃花的九曲天音陣,只不過是鎮邪曲中的一個殺招,老夫只要全力出擊,十招之內就能破了她的音陣,將明日黃花手到擒來。”
神飛揚聳然動容,“據悉,《飛沙走石》之術,能與早在它之前就已失傳的《易根經》等邪術秘典相提並論,薛公習得此等奇術,放眼天下,的確罕逢敵手了。”
薛天河放聲惡笑,“老夫修煉此術已非一天,雖然修至大成,奈何無法使用,直到今日被明日黃花發出的蓮花打中身體,殺氣貫入體內激發了潛能,纔在驟然之間與自身原來的氣流融成一塊。”說到這裡,衝着百藥仙子大聲喝道,“明日黃花,你現在知道老夫不殺你的原因了罷,你若識相,快快與我閃開,休要阻擋了老夫大路!”
百藥仙子平靜道,“先別自大。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你已經修成了《飛沙走石》之術,楊錄哥哥此前還不想跟你動手,若不是雲和率人追殺你,我們的人就根本不會一路跟着追殺,也不可能有什麼殺氣攻入你的體內,你身上的邪氣雖然厲害,短期內休想運用自如,在那種情況之下,百藥自思日後趁你不備突下殺手,一劍就能取了你的性命。”
雲和恨恨地道,“都怪我,楊錄曾傳音相告,叫我暫時不要傷他,以免殺氣攻入他的身體激發他修煉《飛沙走石》之術積聚起來的邪惡力量,但云和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最後還是忍不住殺了上去。”
百藥仙子道,“事已至此,說也沒用了,薛天河想要過百藥九曲天音陣這一關,恐怕也非易事。雲和大哥,你不妨率領採氣宮高手速在九曲天陣音外結成九環天刀陣,這個刀陣可以與九曲天音陣起到相互協同的作用,百藥倒要看看薛天河有什麼能耐攻過來?”
雲和一揮手,採氣宮的衆高手環繞着九曲天音陣之後結成了一個扇形刀陣。
薛天河大怒,“明日黃花,老夫留你性命,你卻要與老夫拼個你死我活了?區區九曲天音陣,豈奈我何!”
多羅羅忙提示道,“本座早些年就曾聽人說起過九曲天音陣,雖然此陣只是一支曲子,卻可分爲前後兩段,前段四音重在殺氣,乃是‘一曲天音動地來,二曲天音向天哀,三曲天音心魂破,四曲天音土裡埋’,一般高手,只要聽到第一音‘一曲天音動地來’就會慘死當場,絕代高手聽到第四音‘四曲天音土裡埋’也會七竅流血,筋骨寸斷而死;後段五句重在迷幻,又叫‘五曲天音蕩黃泉,六曲天音鬼魂現,七曲天音妙如仙,八曲天音息千年,九曲天音永不見’,它的迷幻作用遠遠勝過前者引發的殺氣,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神智全失,輕者自殺,重者會幫着對方斬殺自己的人馬,後果不堪設想。”說着擔心地沉嘆口氣,“薛公可要擔心啊。”
薛天河再度大笑,“霸候,你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罷。神候霸候,你們若過於擔心,可即刻率軍後退,老夫一人上陣,便與你們取了楊錄雲和的人頭過來!”
神飛揚與多羅羅再次相互交視。
出於對薛天河的信賴,神飛揚沒有撤軍,大聲道,“既然薛公要戰,神某自當率軍壓陣,豈能輕易言退。”傳令三軍擊鼓,以壯士氣。
薛天河報仇心切,怒吼一聲直向九曲天音陣衝去。
隨着他的大步前衝咚咚作響,地動山搖,半塊大地都彷彿要陷塌下去。
劍國大軍勃然失色。
劍陣之前的衆高手皆嚴陣以待,楊錄面沉如水,不露一絲表情。
零香和李曾則分別站在楊錄兩側,雙手持劍,嚴密的注視着薛天河的舉動。
百藥仙子壓弦一撥,漫天音符衝薛天河當面撲去,薛天河飛快的身子立刻被音符所阻。
在對邊,神飛揚與多羅羅也是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場內的一切變化,只要薛天河一佔上風,便會發動旗國大軍撲天蓋地的衝過去。
薛天河感覺到從百藥仙子那方涌來的音蘊含着空前強盛的無形殺氣,還沒近身就已經令人筋骨冷透難受之極,不敢小看,連忙運起本身邪惡之氣,雙手向前猛然揮出。
這一揮手,又像打出了兩朵烏雲。
他的意思原本就是打散音符的無形殺氣仍然往前衝的,沒想到那些音符的無形殺氣粘而不散,涌向他的時候本來也是撲天蓋地而來的,一到身前卻像一把無形的麻繩纏緊在一團,別處再也沒有半點殺意。
薛天河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間又奮力揮出兩掌,這時候他對準的目標則純脆只是身前那團粘而不散的殺氣了。
百藥仙子鼻子裡笑了一聲,輕輕一掃箏弦,那團粘緊逼緊在薛天河身前的無形殺氣突然迸散開來,全部化作了紛紛揚揚的音符,人間驟然現出一個溫暖如畫的春天。
當然,並不是春天真的已經來臨了。
而是那團粘緊的殺氣迸散開來之後,化成的那一串串魚泡泡一樣潤心潤肺的音符,更像一串串盛開的花朵以那地方爲中心飄散開去,發出細微得如同毛毛細雨一樣的天音,四面八方輕輕地散透,幻出了世間最迷離悽絕的絕唱之聲,微微感應,輕輕合鳴,將周邊萬物都訴諸了音符的特質,細細歷歷的震顫着天地時空,搖盪衆人的心魂。
欲搖欲細,欲細欲靜,欲靜欲幻,欲幻欲美。
天地之間一片靜寂,而在衆人的腦海之中出現的卻是煙花微雨如河如夢、玄曲從那夢河深處隱隱透來的奇妙幻覺。
薛天河打出的那兩掌邪惡之氣,這會兒一絲一毫都不再存在了。
有的只是微微細細的音符,一串一串錯落有致,穿空破界而來,越顫越柔,越柔越細,上至蒼天,下至大地,甚至每個人的心裡,簡直就無處不在無所不至。
偶爾一個音符,捧出千江水月;偶爾半聲合鳴,移來天地山河。
人柔如水,風暖如春,花見人笑,人聽花音。
劍旗兩國大軍全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之中,覺得天地間從來都沒有這樣美好過,一個個如癡如醉欲死欲生,陷在生與死的邊緣傾心醉倒,無可收拾。
多羅羅和神飛揚是旗國數一數二的高手,雖然此前就對九曲天音陣有所警惕,並且百藥仙子在彈箏之際運功抵抗,聽到這段音曲之後,仍然不免恍恍惚惚悵然若失。
他們既像得到了什麼,又像失去了什麼,雖然那種想要得到的和彷彿失去的東西都顯得模棱兩可含糊不清,偏偏又充滿着一種奇特的好奇和企望,甘心就此在這樣的音曲之中無窮無盡地沉淪下去。
可以說,只有這樣的音曲纔是當今天底下當之無愧可與《天國之音》相媲的奇音妙曲了。
楊錄這一邊,除了楊錄本人及零香、李曾之外,其他衆多高手,包括唐天時在內,也是對這支音曲若驚若呆,如夢如幻。
這麼美的曲子,放眼天下,可能也只有百藥仙子才彈得出來。
多羅羅心中暗歎,“明日黃花果然非同凡響,這支曲音一定是九曲天音後半段中的第七曲‘七曲天音妙如仙’了,人聽此曲,盡皆恍惚,對方若趁機以飛箭掃射,那還了得!”
同一時間,神飛揚則在心中驚悸地想道,“‘七曲天音妙如仙’尚且這樣厲害,那麼後邊的‘八曲天音息千年’和‘九曲天音永不見’豈非一聽就能讓人當場倒地永不復見?乖乖,我可要擔心點,千萬不可着了明日黃花的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