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鬧,只有到了午夜,纔會逐漸消失,勞累一天的人們紛紛進入夢鄉,也有個別的一些人,卻是到了凌晨纔開始真正的生活和忙碌。
安平醫院,位於凌原市的市中心,是一家在國內外都享有巨大聲譽的超大型醫院,這裡環境幽雅,整個醫院被鮮花和綠色所包圍。
此時正處夏日,晚風帶着絲絲的涼意,螢火蟲在空中飛舞,從花叢小道上閃過。
凌晨一點,城市陷入沉寂,路邊那明亮的霓虹燈與偶爾呼嘯而過的車燈交相輝映,而安平醫院,卻反而在此時,迎來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刻。
“砰”的一聲,醫院大門被撞開,一輛救護車急衝而進。幾個醫護人員推着小車而下,急匆匆朝急診室而去。
醫院的寬敞通道中,一個年輕醫生急步而來,衝到牀前,一連串的判斷從他嘴中報出:“病人的傷口在額頭位置,失血過多,爲利器所傷,顱骨開裂,應該立即動手術。”
年輕醫生名爲蔡晟,長相一般,屬於那種一見就能忘記的平凡人,今年剛滿二十四歲,以超常的醫學天分從醫學院提前畢業,之後便被分到了安平醫院,至今已經主刀了二十一起大小不一的腦科手術,從無失手,被譽爲醫學界的希望之星。
今天是星期天,原本該是個休息的大好時間,卻無奈的趕上了蔡晟值班,從晚上八點鐘開始,一連就是三個腦科急救病人被送了進來。
等做完三臺手術,已經是凌晨一點,即便是鐵打的身體,蔡晟也有點扛不住了,當下趴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打起了盹,誰知道剛進入夢鄉,就被人拉起來了。
醫院裡漂浮着濃烈的藥味,不斷傳出病人的哀號和咳嗽聲,將人帶進了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一個年近三十的少婦迎面而來,那是護士長郭妮,長的溫柔賢淑,心腸甚好,在安平醫院是個有口皆碑的好人,從事護士工作也有六年的經驗了。
急診室中,圍着單人牀的除了郭妮之外,還有另外兩個護士,一個名爲鄒豔,一個叫連芳,兩人都與蔡晟的年齡相當。
蔡晟麻利的穿上白袍,帶上口罩和手套。“咦,這是什麼?”蔡晟轉身過來,望着牀邊一本顏色泛黃,沾滿血跡的書,驚訝道。“這是傷者一直緊緊纂在手中的,我們給他打了麻醉之後,纔拿下來的。”鄒豔回答道。
蔡晟點點頭,當下也不在意,正要準備手術。
卻見那傷者突然發出一聲呻吟,居然睜開了眼睛。這突然的一幕,頓時將幾人嚇了一跳。只是更爲驚奇的一幕卻出現了,只見那傷者對着他們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們不用忙活了,我已經沒救了。”傷者說話之間,神色十分的平靜,同時,臉上泛過一陣紅暈,出奇的,他額頭上不斷流血的傷口居然縮小了一點,只是肉塊似乎被挖掘一般,被翻了開來,讓人可以清晰的看見裡邊的森森白骨。
“你千萬不要這麼想,你不過是血管破裂而已,只要我將你破裂的血管修補上,你就會沒事的。”這種悲觀的病人,蔡晟也不是沒有見過,連忙安慰起來。
“謝謝醫生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叫嚴成,如今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你們可否答應我。”中年人態度誠懇,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摸索着掏出一張卡片,遞過來道:“這裡有點小錢,算是我的住院費好了。”
鄒豔伸手接過,傷者是被一個好心的司機送來的,總不能讓人家掏住院費吧,現在見嚴成主動的掏錢,她當然不會拒絕。
看着眼前這個名叫嚴成的中年人,蔡晟嘴巴已經合不攏嘴了,明明之前還傷重垂死的病人,如今居然神智這麼清晰,說話有理有條。
“嚴先生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就是了,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蔡晟說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我想安靜的呆會兒,凌晨四點的時候,你們就將我送到太平間好了,我的壽命也就是這點時間了。”說起自己的生死,嚴成很是坦然。
蔡晟和郭妮等人面面相覷,均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淡漠自己生死的人,另外也覺得這個病人的言語,着實古怪。
爲什麼他如此肯定到凌晨四點就死呢?蔡晟心中想起了那些詭異的占卜師和道行高深的隱士,一個人能夠預測自己的生死,這也太邪乎了吧!心裡想着,眼睛剎那間望向了窗外,卻見黑夜依舊,對面的樓層在霓虹燈下依然顯眼,離天亮還早啊!
郭妮在旁邊接口道:“既然嚴先生有這要求,那我們照辦就是,只是,此事,是否要通知您的家人和朋友呢?”
這纔是重要的話,畢竟死一個人怎麼說也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善後的工作最好還是由病人家屬承擔。
嚴成淡淡一笑,臉色又變成了鐵青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似乎是猜到了蔡晟的顧慮,當下說道:“我是孤身一人,並無任何的親戚,朋友也離得太遠,還是算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一把火燒了就乾淨了。”話說到這份上,蔡晟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了。他囑咐護士幫嚴成簡單的包紮一下,這是護士的職責。
包紮完畢,蔡晟一手拉起一個小護士,四人一起出了病房,鄒豔和連芳畢竟是女孩子,聽見嚴成三句離不開死字,加上其語氣古怪,當下就有點渾身發抖了。
輕輕的關好房門,蔡晟與三個護士走到了另一條過道中,這才停了下來。“蔡~蔡醫生,那人不會是鬼吧!怎麼說話那麼古怪!”想起剛纔的情況,連芳發現自己的舌頭都有點僵硬了。
“可不是,哪有人明明好好的,卻非要說自己活不了的,而且連時間都算好了。”鄒豔在一旁贊同的點點頭。
郭妮雖然較兩人年長,膽子卻未必比兩**上多少,說也奇怪,平素三人見慣了鮮血和死亡,都不覺得可怕,如今卻被一個突然活過來的半死之人給嚇住了。
蔡晟心中其實也是懼怕的,只是他畢竟身爲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軟弱,想到這裡,他假裝無所謂的道:“我看那人純粹是精神病,這樣好了,你們晚上就去負責別的病房好了,那二十八號病房,我來負責。”
“真的嗎?那太好了,就這麼定了。”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道。蔡晟不禁苦笑,本以爲三人怎麼說也要推脫一番,然後再接受,這可好,連一句謝謝都沒有。
蔡晟無聊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說來也巧,二十八號病房與他的辦公室只有一條過道的距離,大概也就是相隔七八十步吧!二十八號位於過道的最後一間,與二十七號之間,隔了一個上下的樓梯。
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蔡晟桌前的電話就響了。“哇,死小子,白菜,你今天接電話神速,比以前有進步啊!”電話裡一個粗豪的聲音頓時嚷了起來。
蔡晟差點沒有嚇的暈厥過去,他捂着電話筒道:“你個黑鬼,難道非要把你大哥我嚇死才甘心啊!”
“嘿嘿,哪能呢?老大,有時間出來沒,我正在芳雪娛樂城呢?我跟你講,這裡美女~~”話還沒說完,就被蔡晟的聲音打斷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跟她們講恐怖故事了啊,是不是人家要你送回家啊!”蔡晟鄙視的道。電話裡的黑鬼名叫周敏,是蔡晟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周敏比蔡晟小一歲,自己搞了個服裝公司,倒也有點氣候。
兩人自小關係密切,無話不談,說是死黨也不爲過,周敏喜歡驚悚和刺激的生活,行事之間,特立獨行,蔡晟則是相反,兩人之間卻有一點驚人的相似,那就是對萬物都有着極爲強烈的好奇心。
半夜打電話,周敏真正意思不過是爲了幫蔡晟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這一點,蔡晟自然明白,對着電話狂侃了一通,蔡晟強憋着笑,掛斷了電話。
對着牆壁發了一會呆,蔡晟想自己這些年的各種經歷,風平Lang靜的,曾經的激情與熱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殆盡,生命流淌,不知不覺的朝着枯萎平淡的結局邁去。
蔡晟無法甘心,他深吸一口氣,擡手看了看錶,此時的指針已經逐漸向那凌晨三點靠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時候蔡晟獨自起身,心中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念頭,不知道臨死前的嚴成如何打發這最後的時間呢?
他終究掩飾不住心中的好奇,爲了一窺究竟,蔡晟壯着膽子輕手輕腳的朝二十八號病房靠近。
面對越來越近的病房,蔡晟的心房也不爭氣的劇烈跳動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穩定一下情緒,這才走到了病房門前。
安平醫院的病房門口與大多數醫院是一樣的,在每個大門口上,都有一面透明的玻璃片,這是爲了便於護士查夜,又不驚動病人。
靠近窗口,往裡瞧去,蔡晟的眼睛頓時放大了起來,眼中充驚駭欲絕的表情,他連忙伸出右手掩住自己的嘴,差點沒有叫出聲來。
只見病房之內,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原本熄燈的房間內,此時卻是泛起了微黃的光芒,那光芒的來源卻是來自嚴成的身體。
只見嚴成盤膝坐在牀上,雙眼緊閉,額頭上的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扯下,那傷口卻早已經消失不見,若不是蔡晟之間親手檢查過那傷口,他幾乎是要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嚴成的雙手不斷的變化,在虛空呈現一道道的幻影,如真似幻,一個閃着金光的,酷似嚴成模樣的小人漂浮在他的頭頂。
嚴成的身前,那本之前蔡晟所見過的泛**本此時也漂浮了起來,裡邊隱隱的飄出一道道的藍光,與嚴成身上的黃光相互糾纏着。
一聲低吟後,只見嚴成的胸口之上飛出一隻怪獸的虛影,虛影一點點的探出,如同雲霧升起一般,嫋娜着擴大。那是一個巨大的蛇頭樣子,呈三角形,兩顆眼睛半眯着,卻抵擋不住那散發的碧綠光芒,一條粉紅色的蛇信吞吐而出,發出絲絲的聲響。
整隻怪獸全部露了出來,一隻如蛇一般的怪獸,渾白的身軀上,六角形的鱗片閃閃發亮。最奇特的是在它的腹下,長着四條畸形的小腿。
蛇形怪獸騰在嚴成的頭頂,張嘴噴出一道白氣,將嚴成與怪書之間的聯繫切斷,只見嚴成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卻是噴了出去。
隨後他單手的五爪瞬間漲大,將那怪獸一把抓住,搖晃着要按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怪獸不停的掙扎着,想要掙脫。
嚴成左手豎在胸前,五指彈動,化出一圈圈的指影,“散花印,攝。”他低喝一聲,指影中飛出一朵鮮花符印,印在了怪獸身上,怪獸昂首作勢,卻是無法動彈,終於被嚴成按了下來,噗的一聲,他的衣服破碎,胸膛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鮮明的蛇形圖案,卻是被封印了。
蔡晟愕然,嚴成的舉動完全顛覆了他的想像,直覺中,他知道那是一種古老的秘術。原來世間真的有這種神秘力量的存在!
緊跟着,嚴成頭頂的那金色小人發出一陣細微的叫聲,突然化做流光消散,嚴成身上的黃光也是越來越微弱。
“唉,仙羽齊天錄!我嚴成~終究~是無福啊~可恨的海杉怪,可恨啊~~”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後歸於無形,嚴成憤恨的目光也漸漸熄滅,坐在牀上的身體也轟然倒下,再無任何的聲息。
病房內的所有光芒一齊隕滅,蔡晟手按在門上,臉色被嚇的慘白,過道里昏黃的燈火閃耀,蔡晟的眼睛不自覺的被手錶上的時間吸引。
凌晨四點,不多不少。蔡晟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心裡暗想,那嚴成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如此的神秘,看剛纔的樣子似乎又不象是鬼。
看着病房裡那本顏色泛黃的書,蔡晟的好奇心頓時又被勾了起來。一本會漂浮,還會發光的書,絕對夠的上神奇了。
輕輕推開病房,蔡晟打開燈光,眼睛自然的注視到了牀上的嚴成身上,只見他仰面躺在牀上,神色甚是安詳,面孔十分的紅潤,渾然沒有歿亡之後的蒼白。
蔡晟走到牀前,呼喚了幾聲嚴成的名字,見他沒有反應,俯身聽他心跳,發現沒了,這才確定嚴成是真的死了。
那本怪書就掉在他的牀尾,蔡晟幾次欲抽手,最後還是忍不住將它拾了起來。只覺得入手柔軟之極,奇怪的是之前,嚴成沾在上滿的血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握住怪書,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上蔡晟的心頭,腦海中似乎呈現出了種種光怪陸離的幻象。那種感覺一閃即逝,翻開怪書,裡裡邊居然是一頁頁的黃紙,別說什麼圖了,就是一個字也沒有。蔡晟大爲失望,他潛意識中,一直以爲這書裡應該藏着什麼驚天秘密呢?
轉手正要將書扔掉,轉念之間,蔡晟卻又改變了主意,他轉身將怪書放在了病房內的茶几上。接着,他對着嚴成自言自語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當護士們將嚴成蓋上白布,推出病房,蔡晟不覺嘆了口氣,感覺到今天的情緒總算是有點放鬆了,將書放進自己的提包中,蔡晟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卻是準備着下班了。
**凌晨,當一夜的紛擾漸漸安靜下來的時候,安平醫院,太平間的大門突然自動的向兩旁散開,一藍一紅兩個巴掌大的光球瞬間飛了進去,隨後,大門又自動的關閉起來,不留下一絲痕跡。
太平間裡森冷異常,這裡停靠着大約十幾具死屍,紅藍兩道光芒在最外面的一具屍體面前停了下來,光芒閃過,現出了兩個人來。
左邊一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鼻樑高挑,身着一襲藍袍,他單手虛引,蓋着嚴成的那張白布瞬間被掀了開去。
“哎,這小子,當真魂飛魄散了,咦,怎麼連元嬰都沒有逃脫?”藍袍望着另一個人道。另外一人身着紅衣,約有六七十的年紀,一張臉紅潤如嬰兒,下巴下有着幾根稀疏的花白長髯。
只見他一邊捻着自己的長髯,一邊望着嚴成的屍體,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的目光注視到了嚴成的左胸。
“洞天封,這小子夠狠,居然是將海杉怪封印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上,只可惜啊,這個封印維持不了多久啊!藍老怪,你看怎麼辦?”長髯老者反問道。
“真是可惜了,沒想到咱們還是來遲了一步,我與他師尊洞天真人也算有過數面之緣,如今受其所託,卻未能挽回其性命,桑真人,你我如今既然找到了這裡,說不得要替他除了這海杉怪了。”紅袍老者說道最後不由嘆了口氣,元嬰破滅可以重新修煉,但是魂魄消散可就是無能爲力的了。
“你也不必自責,這也是嚴成命中註定的劫難,若是咱們消滅了那海衫怪,也算是爲嚴成報了仇,對洞天真人也算有了交代。”桑真人點頭道。
藍老怪點點頭,隨即疑惑的道:“海衫怪位於千年海域,那裡終年冰封,渺無人跡,嚴成莫非是剛從那裡回來不成?”
“此事確實古怪,我曾聽聞千年海域藏着一本上古奇書,不知道是否如此?以洞天真人的修爲,該不可能派弟子到那裡遊玩吧?不過說起來,我們該注意下洞天真人了,他能夠算出自己弟子有難,連大概的地方都知道,恐怕境界已經超過我們不少了,你我可都要努力了啊!”桑真人激勵自己道。
“你是說那仙羽齊天錄?”藍老怪的神色之間,有些激動。“是啊,登仙羽化,齊享天道,傳說仙羽齊天蘊涵着勘破天道的無上隱秘,那海杉怪莫非正是看守仙羽齊天錄的靈獸不成,雙方激戰,嚴成雖將海杉怪封印,自己卻也受了重傷,藍老怪,你說我這樣推測對不對?”桑真人越想越有可能,當下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