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易丹引路的嚮導此時已經癱倒在地,他全然沒想到自己一時記錯地圖竟然會遇上如此危險。 但這也怪不得他,畢竟,他原本只是個積年的竊賊,只是死記硬背記下了老貝爾畫的一部分路線圖而已。
沼澤溼地最危險的地方就在於,這裡的路很難認,而一旦認錯,遇上的不是無底的泥坑就是成羣的毒蟲異蟲。
誰會想到在看似平常的稀疏水草中,會有沒頂的泥坑。而泥坑周圍,是成羣的以食腐爲生的鋸肉大甲。
這是死地。
赫瑪魯偏着頭想了想,他扯下自己的斗篷披在靈鬼身上。小貓偏着頭,沒有掙扎,只是疑惑的看着赫瑪魯。
“我得換個身份。”赫瑪魯嘿然笑道。
紅巫術·血化妝。以血爲墨繪於臉上的符文,在掩飾真實面目的同時,明顯提高了自己的“光彩”。
“餓鬼羅竅蟲巢真是方便,否則我還得就近尋找合適的獸血作材料呢。”赫瑪魯低聲嘀咕道,稍稍扯了扯自己的臉頰。
濃烈的獸血以近乎猙獰的方式在臉上繪出刺眼的符文,這個符文,讓人不由將注意力從赫瑪魯原本的面貌上轉移走。與之前使用血化妝的方式不同,這一次的赫瑪魯,並不需要顯露自己的本來面目,而是掩蓋。
所以,這一次的血化妝,纔是全力全開的狀態。
“嗯,這次的身份……一個從阿維利來的德魯依好了。”赫瑪魯伸手輕敲着下巴,“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他左右張望,隨手從附近扯來一些水草別在頭上身上,又把一塊當作巫術材料的毛皮圍在腰間。
“這樣就差不多了。”赫瑪魯說着,曼步走入易丹的視線。
他伸出手,比劃了幾個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手勢,口中隨意念着奇怪的咒語。在不引人注意的時候,赫瑪魯手中滑下幾片鞘翅和灰褐色的泥土。
那是一種不太常用的黑巫術,用來“腐蝕”蟲類的感知。這也是煉製某些特殊的“蟲”的工序。不過此時,赫瑪魯卻是用來救人。
“這邊。”他對嚮導和易丹輕聲說道。
“你是誰?年輕人。”易丹驚疑的問道。
“我想你認識我。”赫瑪魯對着嚮導說道,“在納魯的小酒館裡,我們見過面。”
嚮導當然記得眼前的年輕人,不是那張塗滿血色花紋的臉,而是赫瑪魯腰間若隱若現露出的三把小匕首。
巫器·恐爪血獸。
他記得自己的老大納魯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畢恭畢敬的樣子。於是,他張開嘴,要向赫瑪魯請安。
赫瑪魯擺手打斷了嚮導的話,自顧自的說道:“我是來自阿維利的叢林之子,你們可以叫我夾竹桃。運氣真好,我最擅長的就是應付蟲子。”
他說着,張開右手,那裡有一隻小巧的蜻蜓正張開翅膀,輕輕懸在赫瑪魯的小指指尖。
易丹的臉上明顯一喜,轉而有些狐疑的看着赫瑪魯,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年輕人。不過,血化妝讓赫瑪魯的魅力明顯上升,易丹也並沒有認出那張隱藏在獸血花紋之下的臉龐。
“鋸肉大甲喜歡腐肉,所以你們只要還沒掉進泥沼中就還安全,不過,也別主動去招惹那些危險的小傢伙,尤其是它們的巢穴和卵。”赫瑪魯小聲說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彎下腰,小心的拈起一隻正試圖爬上中年嚮導身上的甲蟲。那令人聞名生畏的小傢伙居然無比老實的在赫瑪魯的手中擺動着觸鬚,絲毫沒有攻擊的意圖。
赫瑪魯隨手把它扔回到它的同類中間。這個意外的舉動讓易丹和護教戰士們都嚇了一大跳,他們驚奇的發現,蟲子們竟沒有絲毫異動,反而緩緩的退了回去。
赫瑪魯舔了舔嘴脣,有機會的話,他也想收集一些鋸肉大甲的蟲卵。這些惡蟲煉製後要比普通的蟲有更加強大的攻擊力。
在這個世界上,並不缺乏類似於此的異蟲。它們與普通的昆蟲相比,就好比魔法獸和普通野獸的區別。未必更強大,但總有特殊的優勢。
“你們爲什麼來這裡?這可不是個好地方。”赫瑪魯說着,他下意識的彎下腰,採了幾束箭葦將它別在自己的腰間。
德魯依通常不喜歡金屬器物。而赫瑪魯腰間正好有三柄匕首和一條細鏈,所以,他弄了些箭葦把腰間的裝備擋住。然後,他擡起頭,看着易丹。
易丹應該是對自己有了些懷疑,不過,他並沒有多問。
見易丹猶豫,赫瑪魯扭頭就走。德魯依本來就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尤其是自稱爲聖教的奧爾教一向盛產自大狂和狂信徒,德魯依這種信仰自然的傢伙自然不會和宗教狂熱者們關係太好。
“請等一下……”易丹開口叫住了赫瑪魯,“能不能請你,帶我們到西側的沼澤區?那裡有一種異常平靜的沼澤,連一絲水草也沒有,只有一大片泥潭。”
“死寂之鏡?”赫瑪魯假意一怔,“那個危險的地方啊,沒有動物出沒,連植物也接近於無,放眼之處全是泥水,爲什麼要去那裡?”
“我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易丹答道。
“你們的方向沒錯,不過你們選擇的道路可不怎麼明智。”赫瑪魯說道,“這裡是筆直朝着死寂之鏡的方向沒錯,但是走這條路的話,你要一路經過大量沒頂深的泥坑,經過鋸肉大甲、箭毒紅蛙、巨毒蜂的領地……”
他一邊說一邊數着手指,偷眼看到護教戰士逐漸變色的臉。這些強壯的戰士的確稱得上英勇,不過他們也許不怕獅子猛虎,卻不能不畏懼眼前這些數以千計的蟲子。
“對了,包括箭毒紅蛙在內,有不少小傢伙都是和捕獸樹伴生的,你們要小心那些以樹根捕食的植物——雖然我更喜歡它們多過奧爾教。”赫瑪魯最後說道,“很簡單的,至少你不會迷路,不是麼?”
易丹苦笑,他出言相邀,想讓赫瑪魯與他們同行。
“其實這裡往西到達死寂之鏡的話,只要向左側,從那兩棵疣枝水楊中間穿過去,順着長條的灌木帶一直走,就能避開大多數泥坑。然後,走完灌木帶之後,你們會看到成片的水楊樹。那地方沒有泥坑,只要不招惹築巢的兇眼雀或是踩到食象蟻的蟻穴,就沒有什麼危險。順着水楊樹林的邊緣繞過大半圈,就能轉回原來的路線,一路向西就能到達目的地了。”赫瑪魯說道。
“能麻煩你帶路嗎?”易丹問道。
“德魯依和奧爾教同行?我要在東南方的樹林邊緣種樹,如果你給我五百金幣的話我就給你帶路。”赫瑪魯說道。
易丹猶豫,五百金幣對一個護教劍士隊長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而且,易丹也不確定眼前這個自稱夾竹桃的德魯依能不能信任。
之前天才少女荷莉率領的探索隊幾乎全軍覆沒的戰績擺在那裡,易丹覺得這片大溼地,不知名的遺蹟之外,一定還有什麼因素導致了探索隊的全滅。
更奇怪的是,連作爲暗手的挑戰者卡洛斯都被幹掉了。要知道,所謂的暗手,只會在必要的時機出現,否則,他永遠只會做爲觀察者和監督者而存在着。
一切都不尋常……
赫瑪魯本來就沒打算和易丹同行,見易丹沉默下來,他便和嚮導打了個招呼,向東側走去。
易丹沒有叫他,停了半晌,易丹終於下定決定,按着赫瑪魯指示的路徑前進。
赫瑪魯沒有騙他們,這條路,的確比他們原來選擇的方向要安全得多。但是,所謂的大溼地沼澤,從來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啊。
沒走多遠,易丹一行就遇上了兩隻恰好路過的紫腹巨蚓。這些超巨大的軟體異蟲能在沼澤與泥土中靈活遊動,它們目不能視,卻有超自然的感知力無死角“看”着周圍,而它們那長滿利齒的巨口有如一臺不知疲倦的攪拌機,能將被它吞入的石塊泥砂或者其他什麼全都攪成碎末,流經消化器官最後排出體外。
這種巨蟲就是用這種方法從富含微生物的沼泥中獲得生命必須的能量。同時,這也是它們最危險的攻擊方式,因爲即使是堅固的板金鎧,也經不起這種兇殘的粉碎攪拌式咀嚼。
紫腹巨蚓,也吃肉,它們的食譜不僅僅是泥水中的微生物,也包括任何比成年公牛體型小的活物。
於是,只一接觸,便是兩個護教戰士被紫腹巨蚓們一口吞下,而接下來的激戰中,至少有三名護教戰士被巨蟲堅韌強壯的巨大身體掃飛,造成重傷。
在帝國通行的百科中,紫腹巨蚓的戰力系數與一個八階的力量型戰士相當。易丹咬咬牙,拔劍衝鋒,領着護教戰士發動起猛烈的攻擊,終於以六人受傷的代價擊殺一頭,趕跑一頭紫腹巨蚓。
直到他們離開,赫瑪魯纔不慌不忙的走了上去,從紫腹巨蚓的屍體中挖出它的“腦”,以及縱貫全身的“筋節”。
“多謝了你,慷慨的奧爾聖教。”赫瑪魯冷笑着,望着護教戰士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