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雪盯着走在前頭的宮女背影, 只覺得她手裡端着的酒壺裡, 燙手的很, 多看一眼渾身都冒冷汗。
她已經猜出來那裡頭兌了東西了，宮裡最多的莫非是助興的藥？
當然不是什麼性烈的東西, 否則容易傷身, 在這方面開藥，太醫最謹慎了，免得一個不慎就要被砍頭的。
不知道是不是梨花釀太奏效了, 秦翩翩只覺得自己頭有點暈, 當蕭堯湊近的那個瞬間, 她的身體先於她的腦子產生了反應, 直接想都不想就靠在了他的懷裡。
男人的胸膛還是那般寬廣溫暖, 就這麼輕輕靠上去, 側耳就能聽到強有力的心跳，彷彿他的心臟一直爲她而跳動着。
靠上去之後，就不想再縮回來了，她放任着自己的懶散。
整個人都像是一灘爛泥一樣, 縮在他的懷裡，不願意離去。
蕭堯從方纔就一直盯着她看，發現她的面頰白裡透紅, 異常的好看, 朱脣紅豔豔的，更像是等人去一親芳澤。
他毫不猶豫就低下頭要去親，結果餘光卻發現了殿外那兩道鬼祟的身影,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分明是他的親孃爲了撮合他們倆，一手操辦的好事兒。
最終他的脣落在她的額頭上，別看秦翩翩平常在面前臉皮厚，但這種事兒若是在長輩面前做了，估計她還是臊得慌。
再加上他親孃不是那麼靠譜，爲了他家小桃子的薄臉皮考慮，他便直接把她抱進了內殿。
秦翩翩被丟到牀上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茫然的，眼神裡都帶着幾分懵懂，這哪是微醺，分明是要醉了。
蕭堯盯着她看了片刻，秦翩翩立刻擡起雙臂摟住他的脖頸，顯然想要勾纏住他做快樂的事情。
“等一會兒，讓朕把衣裳脫了。”他輕笑。
不過秦翩翩卻固執地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離開，硬是坐了起來，伸手去扯他的領口。
“嬪妾幫你脫。”她的臉上露出幾分認真的表情來。
蕭堯挑了挑眉頭，她連自己已經降到貴人都不記得了嗎？
她的手指細長好看，往常總是很靈巧，但是近日卻笨拙的像幾根硬邦邦的筷子一樣，根本連衣釦都解不開。
最後還是在蕭堯的幫助下，才終於坦誠相見。
今日的蕭堯異常溫柔，認真地親吻她，從額頭開始到腳踝，動作也像是春雨一樣綿綿不絕卻又讓人感到珍惜。
秦翩翩摟着他，在他這樣柔情的攻勢下，完全招架不住，最後都哭了。
蕭堯替她擦眼淚，低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朕爲了你都白日宣淫了，冒着天下之大不韙，你感動的？”
秦翩翩又哭又笑，伸手想掐他。
結果男人俯下/身，再次溫柔繾綣地親吻她的額頭，再從鼻樑滑到了嘴脣，那小心觸碰又溫暖的感覺，讓秦翩翩頓時覺得身心都在飛昇。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我應該跟你說清楚，我明明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有膽跟你說我懷孕了，後來卻不敢告訴你是假的。是我私心太重了……”
她急喘着氣，邊說邊哭。
男人低頭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動作並沒有停下，只有用手去替她擦拭淚水。
“你說你，衣裳都脫光了，朕也沒有錦帕替你擦眼淚了。”
他邊說邊再次俯身，親吻上了她的眼皮，低聲道：“把你的眼淚堵住，不許再哭了，再哭朕就要不舉了。”
秦翩翩還是道歉，她憋悶了這麼多天的情緒，在今天全部爆發出來了。
皇上體現了前所未有的溫柔與體貼，他完全想讓她快樂，想安撫她。
可是他越這樣，秦翩翩就越覺得難受，是替他委屈。
“我知道你難受，你都生病了，我聽見你咳嗽了，也看到你燒得面色發紅。可是我不敢來看你，我害怕！”
秦翩翩沉浸在情緒之中，雙手摟進了他的脖頸，一聲聲地訴說着自己心底的恐慌。
“你怕什麼？”他安撫地摸着她的青絲。
“我怕你是因爲我騙你，所以病了。我怕你再也不原諒我——”
她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他封住了脣，一吻畢他才道：“別怕。”
“那你還吃桃嗎？”她抽抽噎噎地問。
蕭堯輕輕眯起眼睛，在她的額頭上啄吻了一下：“你說呢，這不正吃着嗎？”
秦翩翩得到他這個答案，整個人一下子都放鬆了，等蕭堯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
正風生水起的九五之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你這樣，朕真的會不舉的！”他低聲嘀咕了一聲，沒辦法還是沒有再動她。
或許是和皇上道歉了，好像中間的那層隔閡完全消失不見了，秦翩翩這一覺睡得特別舒坦。
白日宣淫進行了一半，就不得不中途結束，秦翩翩這一覺睡得着實舒服。
等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柳蔭來伺候她穿衣的時候，就見自家主子的精神變得挺好，甚至與她對上眼的時候，還衝着她微微一笑，要多親和就有多親和。
“哎呀，主子，您可算是笑了。皇上之前形容您的人面桃花，豔如桃李，如今可算是恢復了。”柳蔭連連鼓掌，似乎是遇上了什麼激動人心的事情一般。
秦翩翩作勢要打她，柳蔭才恢復正形，立刻給她穿戴打扮好。
“皇上讓您等他一起去延壽宮給太后請安，也好讓她老人家心安。”
兩人來到延壽宮的時候，高太后正在擼狗，她對這個小奶狗顯然情有獨鍾。
等瞧見他們二人攜手趕來的時候，高太后立刻把懷裡的松獅犬放到了地上，拍拍它的小屁股，低聲道：“快看你皇兄和他的雪桃來了，去迎接他們。”
她話音剛落，就傳來幾聲狗叫，高太后立刻撫掌大笑，顯然是很高興。
蕭堯原本心情甚好的模樣，結果見到高太后這一串言行，立刻臉色又冷了下來。
“母后，您說什麼呢？您讓它給朕當弟弟，問過父皇沒？”他低聲問了一句，語氣終歸不敢太差。
高太后立刻衝着他瞪眼：“又不高興了，恆恆可不像你這麼小心眼兒。你當初小的時候，我還讓你認棵樹當乾爹呢！你那時候年紀小，長得好看還聽話，讓叫什麼就叫什麼。那時候剛啓蒙，天天早起，邁着兩條短腿跑去跟那棵樹道別，說乾爹我去讀書了，多可愛。”
她的話音剛落，秦翩翩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殿內的宮女們也都低着頭，雖說不敢笑出聲，但是總歸笑意吟吟的。
“哎喲，翩翩今日真好看。哀家就說嘛，哪有一直鬧彆扭的人。要要是男人嘛，總歸要多哄哄，況且翩翩也不是不懂事兒的人，不會耽誤你的江山社稷。”
高太后拉住秦翩翩的手，輕輕拍了拍，臉上是真的替她感到高興。
小兩口就是牀頭吵架牀尾和的，哪來那麼多的磕磕絆絆，如果有就睡一覺，一覺不夠就再來一覺，睡到好爲止。
這是高太后一向奉行的宗旨，屢試不爽。
有高太后在期間撮合，兩人的感情比先前更好，如膠似漆。
皇上幾乎每晚都與桃貴人在一起，甚至給衆人一個錯覺，在皇上的眼裡，整個後宮就只有秦翩翩一個女人是喘氣的。
其他人好像都是擺設一般，別說去別宮小坐片刻了，連路上偶遇都難。
因爲皇上徹底杜絕了此事，原本上躥下跳，能夠出來隨意蹦躂的周婉，徹底見不到了。
儲秀宮的姑姑們嚴防死守，基本上每次都有兩個姑姑不錯眼地看着她，等到時間再換人，堅決不讓她有靠近皇上的機會。
至於其他妃嬪，那也是如此，連之前風頭正盛的餅貴人，也被丟在一邊了。
秦翩翩與他膩歪得不行，整個賞桃閣都沉浸在一片甜蜜之中，比過年還要高興。
“哎喲喂，如今全後宮都知曉你的神通了。”高素雪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個提食盒的宮女。
“什麼神通？”秦翩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哄皇上的神通啊。我去御膳房要了一盒子點心，準備帶給你，結果那御廚一聽說我來找你，立刻千求萬求，讓我把這一盒子也帶來，本該是送去龍乾宮的，但是皇上在發火，讓你給送去。還說你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秦翩翩見她邊說邊翻白眼，不由得笑開了，眉眼彎彎顯然是真的高興。
“得了，知道你最近春風得意，在我面前就收斂一點啊，免得我嫉妒想打人！”高素雪揮揮手，說了一句玩笑話。
“趁熱送去吧，估計皇上要得急，御膳房那邊又不敢去，怕惹惱了皇上。我在你這兒歇歇腳就走。”
秦翩翩沒有猶豫，她與高素雪已經很熟了，無需計較這些禮數，況且她如今與皇上如膠似漆的，只要在龍乾宮，她都可以去找他，無論他是不是在生氣，只要見到她，就會變得溫柔似水。
想起最近蕭堯的變化，秦翩翩的臉上又露出一抹笑容來，她已經好久沒在心底罵他二狗子了，足見他地位升級了。
秦翩翩進到龍乾宮的時候，特地讓宮人們不要通傳，想要戲耍一下他。
結果就聽見裡面傳來男人極其冷漠的聲音。
“桃貴人最近高興嗎？”
“高興的，整個賞桃閣都很高興。”張顯能低聲道。
“高興就好，是時候該收手了。這一段時間，朕對她掏心掏肺的好，把她捧上天，如今也該摔下地了。全後宮的女人裡，朕只看見她一個，爲她癡爲她狂，願與她同生共死，也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她的夢該醒了。”男人的聲音像是淬了數九寒冬的冰霜一樣，把秦翩翩整個人都凍在了原地，前進不得。
“那秦家？”
“呵。”男人冷笑一聲：“秦家的日子也該到頭了，男人全部流放邊疆，女人當官奴吧。”
秦翩翩只覺得肝膽俱裂，明明之前還處於豔陽高照的溫暖之中，如今就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森寒徹骨，痛至心扉。
她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快步地跑出去。
她的耳朵聽不見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她不知道有沒有人追不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告訴皇上她都聽到了。
她只覺得頂在頭上的天塌了。
所有的溫柔都化爲泡影，當真是鏡花水月一場，眼看她起高樓，眼看她樓塌了，如今塌掉的人是她自己。
“主子，您怎麼了？糕點——”柳蔭在外頭等她，手裡還拿着糕點。
她急忙迎上來，但是秦翩翩卻像是沒看到她一眼，一頭撞了歸來。
食盒摔到地上，糕點撒了一地，還帶着甜膩膩的香氣。
秦翩翩一下子跪倒在地，膝蓋砸在地面上劇痛無比，渾身涌上來的森寒感，讓她不停地抖，胃裡面翻涌。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吐了。
“哇——”她又吐又哭，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緊縮在一起，疼得難受。
“主子，您怎麼了，不要嚇唬奴婢！”柳蔭完全被她嚇懵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皇上，皇上他——”
“不要我了”這四個字，她如何都說不出口，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獨一份啊，何談要不要這個問題。
“皇上，您快來，我們主子說要給您個驚喜，如今這是怎麼了？”柳蔭顫抖的聲音響起。
秦翩翩一愣，整個人如驚弓之鳥縮在一起，她不敢擡頭，她怕男人來索命的。
一雙黑色繡着五爪金龍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停頓了片刻。
秦翩翩屏住呼吸，她覺得這片刻的停頓，就像是要生生把她捂死一樣，血液流動的太快，造成鼓膜都劇痛無比。
男人彎下腰，打橫抱起她。
“秦翩翩，原來你也會怕。”一聲又惱又恨的嘆息傳來。
她縮在他的懷裡，整個人暈頭轉向，只覺得冷的不行，卻又不敢緊貼着他。
他一路抱着她回了龍乾宮，將她放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則蹲在她面前，拿着手帕替她擦眼淚。
秦翩翩抖得不行，她前所未有的害怕，皇上方纔那一句句冷漠的話，如同錘子一樣，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心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原來她離死亡這麼近。
“別抖了，朕不殺你，也不動秦家。”男人的聲音越發柔和下來，秦翩翩卻抖得更厲害，誰知道他的溫柔背後，是不是藏着更深的殺意。
蕭堯稍微用力幫她搓手，似乎在幫助她血液循環。
“原來你真害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當初你吞服月貴妃哪來的丸藥，嚥進去還衝着朕吐舌頭微笑的時候，朕也怕。秦翩翩，朕說你沒有心的這句話是認真的，你可以肆無忌憚地騙我，因爲你知道朕捨不得殺你，所以你無所畏懼，連龍種一事你都可以騙朕這麼久，甚至你連最後如何圓這個謊，你都沒有想好，你就如此做了。你才讓朕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