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的回到車上,明明一切都就緒,顧之軒卻是並沒急着開車,而是靜坐了片刻,隨後冷不丁的問道:“疼嗎?”
“啊?”裴安安還在揣摩哪裡不對勁,聞言有些茫然的轉頭看他,對上那張略顯冷峻的側臉想了想後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什麼,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已經不是那麼紅的臉頰後,方搖搖頭道,“還好,她力氣不大。”
又不是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想給她給下馬威,所以只是陣勢有些大,然後剛開始有點疼,這麼一番下來已經沒什麼痕跡了。
顧之軒輕輕頷首,眉頭仍是微蹙着,發動車子後,還是說出了那不符合他風格的兩個字:“抱歉。”
車子剛發動,他的聲音又不大,裴安安琢磨了半天才知道是這兩字,有些訝然的去看專心開車的顧之軒,他卻已經轉入生人勿近模式,隱約散發着冰冷氣息。
難道他覺得是因爲他將她拖來,才導致捱了這一巴掌,然後跟她道歉?
雖然這樣說來也算在理,但是如果不是對方太不講理,她又怎麼會有這樣奇特的遭遇?
心中想法轉了轉,裴安安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只是訕笑着轉回頭來,這個顧之軒,還真是再三讓她改觀啊……難不成他真是個不一樣的富家子弟?
她在暗自琢磨着顧之軒,卻不知顧之軒也正在用眼神餘光打量她。
雖然剛剛那番爭執完全在計劃外,但終歸還是如願的,看到了這個人除正裝外的打扮。
在淡妝下更顯柔和的側臉,略正式但並不失美好的白色長裙,領口的別樣設計露出了那白皙柔嫩的雙肩,站着時婀娜多姿,坐着時亦是散發着一種寧靜的美。
而這幾天的觀察下來,不難看出她其實理應家境不錯,有良好的家教禮儀,雖然在人前總是處於一種示弱的狀態,但是單獨一人時就不自覺的挺直了背,舉手投足間都非短時間內才能培養出來的那種自信。
陳紫與她相比,都是略嫌後天培養感太重。
讓她,而非陳紫陪他去這次慈善拍賣,或許真是個正確的選擇。
就這樣的,車上各有心思的兩人一路沉默的來到了今晚慈善拍賣的會場——盛年客棧。
盛年客棧是這城裡的一大異類,而能成爲異,當然也是因爲足夠好。曾有專業人士判定過,這裡不管是規模、設施又或是服務等等之類的,都是絲毫不亞於五星級酒店,只是對客人的要求太高客源不多,又是看心情開業歇業,達不到要求所以一直未評級。
而一聽名字,就能夠知道,這是一家仿古的酒店。
因爲開在郊外,所以有足夠的大片土地造就這家只有三層的大客棧,重點還是客棧中間還有個大型露天花園,從上往下看的話,便完全是一個圓形的“回”字的造型。
而這次的拍賣會,便是選擇了在這露天花園裡舉行。
挽着顧之軒從容鎮定的進了會場,見時間尚早,人還未到齊,就
連顧之軒都是端着杯酒一副輕鬆姿態的模樣,裴安安方不再端着,緩了下來之後,便翻開了剛剛入場時接過的精美手冊。
慈善拍賣,顧名思義,就是博名聲的存在,會拿出來拍賣的東西,都是些表面看起來十分不錯,實則卻並不是很值錢的古董。
會在這裡花大錢拍古董的人,多半都不是爲了古董本身,而是古董背後的那個人,又或者是第二日的新聞,某某某一擲千金慷慨資助某山區教育事業之類的。
裴安安一貫認爲這種場合是最能襯托出有錢人虛僞的,明面上說是做善事,卻不直接捐錢,而是一個故作大方的捐獻收藏的古玩珍寶,一個藉由花大價錢買下來討好背後之人。說到底,有錢人的“善”,都是基於值不值得,而非無條件的。
今天拍賣的東西種類不少,大到字畫瓷器,小到玉器首飾,且古今俱全,間接的表明今天會到場的人亦是不會少且各有千秋。
裴安安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冊,心中想法轉了又轉,就連身邊人悄然的更加靠近都未察覺,直到耳邊響起一聲輕笑方夢中驚醒一般的挪開一些,語氣也有些茫然:“顧總,怎麼了?”
顧之軒已經斂了笑,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的撫着酒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手冊後,方問道:“有喜歡的嗎?”
聞言裴安安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見正好翻到首飾這一類,才知顧之軒爲何會有此問,只是她光顧着想別的了,哪裡還能記得她看到哪裡了?
裴安安頓了兩秒,想了個不逾矩也不掃興的回答:“都還不錯,古代的手工就是精緻。”
說喜歡某一個不太好,說沒喜歡的也不是合適的場地,都覺得不錯的話才比較能夠解釋她爲何埋頭一看就不記得時間了。
而且顧之軒問得太模糊,她就算不想那樣想,也得自作多情的防着他會因爲她喜歡某件東西而拍下來。
她一頓顧之軒就知道她在猶豫,聽到回答後,就完全能確定她說得不是真心話,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意後,又有些釋然,畢竟這種問題本是不該問出口的,在兩人是這種關係的情景下。
顧之軒無謂一頷首後,便站起身來衝她伸出手:“來。”
裴安安下意識的擡手搭上,被輕握住並拉起來正式在這花園中走動後,才後知後覺的瞭解到,拍賣會差不多要開始了,是時候去跟人打招呼拓展交際了。
而這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顧之軒的秘書助理,而是他的女伴了。
畢竟常年待在國外,顧之軒在國內的待遇自然是比不上顧之翰,雖說顧家三少的身份可以拿出來唬一唬人,但是旁人頂多是對他表面上客氣,不會真的多看重他。
不過這也不妨礙顧之軒遇上人就前去打招呼,然後一圈逛下來,他沒記着多少人,反倒讓不少人都知道了他顧三少的名頭,有對前陣子傳言有所耳聞的人,只怕就都開始討論顧氏掌權人之爭的八卦來。
而說不定,還會私下去比較這兩個顧少爺。
畢竟據她所知,顧之翰並不太喜歡這些古董,總說帶着股腐爛的味道,所以像這樣的慈善拍賣或是類似的場合,都是顧父抽空去出面。
這也是爲什麼,顧之軒能夠在剛跟顧之翰吵完架後,還能獲得代表顧家來參與這場拍賣會的資格。
顧之翰從來不會出入的場合,顧之軒一回國就代替老爺子來了——這樣一說,真是讓人不去多想都難。
裴安安按下心中所想,跟着顧之軒回到原本位置坐定,看着只用幾個淡雅屏風臨時隔出來的小舞臺上,由着禮儀小姐奉上第一件拍賣品——一副名畫。
能打頭的自然不會太簡單,負責拍賣的解說員用演講的方式介紹完這幅畫後,便微笑着給出了高達一百萬的起拍價。
裴安安對古字畫沒有研究,只覺畫家名還算耳熟,那幅畫看着還不錯,轉頭見顧之軒一臉沉靜並無波動,便也光明正大的繼續走神。
還好拍賣會一開始,在場衆人都安靜下來,除非叫價會有些小動靜,基本上都不會出聲,偶爾的竊竊私語都很少見,所以這邊兩人的沉悶並沒多惹人在意。
只是裴安安發呆發久了,或多或少的還是有些嫌棄顧之軒的悶,心裡不上不下的想着,他好似對什麼東西都不感興趣,到底是來幹嘛的?
臺上拍賣仍在繼續,裴安安本沒多在意,直到解說員在一番介紹過後,忽然道:“這幅畫看着是真跡,實則是畫工極好的仿品,所以就算是贗品,還是具有一定收藏意義的,不介意的可以拍下,起拍價爲十萬。”
就連贗品的起拍價都是十萬?
一個普通白領的年薪!?
裴安安心中震動,面上卻並不顯,眨了眨眼後就下意識的偷偷去看一旁的顧之軒。
只見他略一挑眉,仔細的打量過臺上那副略顯舊的字畫後,脣邊就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來。
從頭到尾他都沒什麼表情,這會卻是……難道說,他其實就是衝着這幅贗品來的?
顧之軒似有所察覺,轉頭淡淡瞥她一眼,驚嚇得她連忙收回眼神正襟危坐後,方勾起笑意舉牌加價。
之前那麼多真品他不要,來個贗品就等不及的出價,裴安安心中沒什麼想法,但別人就不知道會怎麼想了。
也虧得他在各種各樣的異樣眼神中,還能鎮定自若的以五十萬的價格拍下這幅贗品。
裴安安微微皺眉,這個顧之軒,到底在想些什麼?
“別擔心,還沒結束。”
所有拍品都是在拍賣結束後再去辦手續領取,所以拍下贗品的顧之軒並未有所動作,而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漸漸注意到下一件拍品上之後,略微側過頭來對着這兀自苦惱的小兔子安撫道。
“……?”裴安安頓時愣住,剛轉過頭去看他,便正好對上他那雙帶着些許笑意的深邃雙眼,眼神中似是安撫又似是堅定,彷彿有魔力一般的讓她安心下來。
他說不用擔心,那想必絕對不需要她去擔心什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