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尼克魯兩人盯着地圖，面色凝重如墨。
大漠不同於大明，處處都是險山峻嶺，重鎮關卡，大漠一覽無餘，如果是騎兵，完全可以來去自由，十萬騎兵分三路，哪一路都能攻破歸化城！
如果明朝如建奴一樣，四處掠奪他們的人口與牲畜，對察哈爾來說，將是致命的打擊！
剛纔還意氣風發，劍指長城，現在卻一片愁雲慘淡，充滿凝重，壓抑。
好半晌，林丹汗擡起頭，看向尼克魯，道“我們現在該如何應對？”
尼克魯眉頭微動，有些不太明白林丹汗的意思。
林丹汗或許知道話裡有歧義，又道：“如何戰？”
‘如何戰’，就是將‘議和’排除在外，要與大明一戰了。
尼克魯見林丹汗未曾畏懼，心裡安慰，神色沉着，思忖着道“大汗要戰，那就戰。這一戰，對我們來說是生死之戰，對大明來說也是。如果大明不能一戰而勝，徹底滅掉我察哈爾，那未來數年都不能再來。相反，他們敗了，一切就又回到了八年前！”
林丹汗聽着點頭，還是看着尼克魯。
明朝一敗，必然閉關自守，那時候，爲了不被察哈爾寇邊，必然會再次互市，給賞銀，一如八年前。到了那時，自然是由得他們察哈爾獅子大開口，前提是，他們必須戰勝來勢洶洶的大明十萬騎兵！
尼克魯繼續分析，道“十多年前，明人爲了剿滅金國，動用了二十萬大軍，分兵四路討伐努爾哈赤，結果努爾哈赤逐個擊破，大敗明朝，從那個時候起，明朝就無力再針對遼東用兵。我們可以用這個辦法，逐個擊破，只要擊破一路，我軍士氣大勝，明人必然畏懼，一盛一衰，一鼓作氣再敗一路，勝局可定！”
林丹汗大喜，站起來，目光直直，氣息有些急促，道：“先打哪一路？”
尼克魯盯着地圖，猶自沉思。
他在判斷這三路大軍的強弱，西面是明朝的泰寧衛與科爾沁聯軍，泰寧衛是明朝佔領遼東後組建，將當地的各族之人混在一起，外加赤金衛的一部分，成分複雜，組建不久。
南面的是明朝的赤金衛以及五千鐵甲騎兵外加兩百門大炮，赤金衛起源於多爾袞等人的投降兵馬，後來逐漸淘汰，現在已經是純漢人的軍隊，訓練有多年，戰力未知，但五千鐵甲軍，外加兩百門大炮，不容小覷！
東面的，就是建奴的騎兵，包括多爾袞的兩萬建奴騎兵，安南人等雜兵，差不多三萬，外加明朝兩萬步卒。兩萬步卒不在尼克魯眼裡，他在推敲着多爾袞的兩萬人。
他們察哈爾現在可戰的也不過三萬騎兵，哪怕是三萬，他也沒有信心對上多爾袞的兩萬。
如此一來，先破哪一個？
按理說，西面的泰寧衛與科爾沁聯軍最容易破，可路途太過遙遠，如果遠征，只怕前腳走，後腳歸化城就沒了。
接着就是土木堡的赤金衛，三萬漢人騎兵，不在他眼裡，可五千鐵甲騎兵，外加兩百門大炮，火炮威力太強，需要謹慎，察哈爾的戰士損失不起！
那剩下的就是沈.陽方面了，可是建奴的騎兵卻是這三路最強的，一場血戰，即便勝了也會是慘勝，得不償失。
‘到底該選哪一路？’
尼克魯深深皺眉，陷入苦思。
林丹汗看着尼克魯的神色，心頭微沉，慢慢坐回去，也盯着地圖，目光閃爍。
明朝集合十多萬大軍進大漠，這已經兩百多年來的第一次了。以前的明朝只有一路來攻，蒙古打不過就跑，過一陣子明朝撐不住，就會拿些‘戰果’原路返回。可是這一次，是三面合圍，察哈爾實力又不比從前，幾乎無處可遁。
當然，作爲蒙古大汗，林丹汗還沒想過不戰而逃。
大帳內，氣氛有些沉悶，一點動靜都沒有。
娜木鐘站在外面不遠，一直在望着大帳，手裡端着東西，猶豫着要不要送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丹汗吐了一口濁氣，看着尼克魯道“還有什麼辦法？”
尼克魯擡起頭，默然一會兒，道：“大汗，明人還沒有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等他們露出破綻，再決定先攻破哪一個。這就是明人說的，‘以不變應萬變’，‘敵不動我不動’！”
林丹汗看着尼克魯，眼神冷冽，道：“好，就聽你的！我立刻將十八千戶都召集過來，隨時準備開戰！”
尼克魯沒有反對，時間不多了，察哈爾也要進行準備。
林丹汗心情沉重，擡頭望向門簾，道：“對了，你跨過長城，明人天上那個東西，你弄明白了嗎？”
尼克魯搖頭，道“明人保護的相當嚴格，我嘗試收買明朝官吏，結果還是沒能上前。”
林丹汗面色難看，道：“這些東西飛在天上，用那個長筒可以看到幾十裡外的軍隊動向，這對我們很不利。”
尼克魯同樣清楚，道：“我仔細調查過，這些東西都是明人一個學院搞出來的，我正在讓安達山臺吉想辦法混進去，看看能不能弄到圖紙。”
林丹汗深吸一口氣，道：“再命安達山盯緊明人，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這一次，我們要與明人徹底做個了斷！”
尼克魯看着林丹汗鄭重，熾熱的目光，心裡陡然也鼓起勇氣，沉聲道：“是。另外，準噶爾那邊，大汗可有準信？”
林丹汗冷笑一聲，道：“黃太吉不過是喪家之犬，根本起不了作用，我聽說他正在與哈薩克人激戰，根本抽不出身來。”
尼克魯心頭一沉，黃太吉現在算是他們的半盟友，若是他能抽身牽制科爾沁，那他們察哈爾就能輕鬆很多。
“晚上再說吧。”林丹汗道。
“嗯。”尼克魯點頭，晚上，十八個千戶，以及各位臺吉都會來，到時候還要從長商議。
在林丹汗得到的消息的時候，滿桂已經在土木堡厲兵秣馬，一門門大炮都被推上了長城，遙遙對着歸化方向。
儘管巴達禮還沒有回到科爾沁，但科爾沁聯軍已經得到消息，正在悄悄集結。
沈.陽，熊廷弼已經接管遼東所有軍隊與防務，並且兩萬精銳步卒已經準備好，隨時等待多爾袞的騎兵出關。
此時，多爾袞，代善等人還在京城，兵部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正在嘗試將建奴的騎兵飛速從雲.南運送到沈.陽。
這對大明各方面來說都是一個考驗，兵部正在密切運作。
京師。
安達山剛剛從一個隱蔽的院子裡出來，一臉的不安。
“臺吉？”一個親衛上前迎接。
安達山見四處無人，一邊走一邊低聲道：“這個人神通廣大，我驗證了幾個，知道的比我還多，包括我們的一些隱秘之事。”
親衛神色微驚，接着便道：“那臺吉問到了嗎？”
“代價雖然有些大，但確實問到了。”
安達山看了眼不遠處，上了馬車，道：“以多爾袞爲主力，滿桂趙率教輔助，泰寧衛與科爾沁聯軍負責善後，四月初一，中午決戰，路線圖我已經拿到了。”
“臺吉，真的？”馬車裡傳出親衛震驚的聲音。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我仔細看過，這確實是明朝兵部的用紙，那些行軍圖陣太過複雜，一般人僞造不出來，肯定是真的。”馬車裡傳出安達山壓低的聲音，帶着興奮。
“是，屬下這就親自送回歸化，交給大汗！”
“嗯。”
車輪滾動向前，這裡安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