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停手吧!”鬱韶聽到長公主那一聲聲嘶力竭的喊叫,他強提起一口說着,隨即轉向墨瀲,看着她擰起來的眉頭,他脣角勾了起來,道:“能有一刻讓你這樣專注於我,真好!”
“值得嗎?你是傻子嗎?你這樣做值得嗎!”墨瀲雙手死死地抓着鬱韶的衣服,極力地隱忍着嚴寬泛酸而出的淚水,她的雙手微微帶着一些顫抖,整個身體突然之間感覺十分的冰冷。
“咳咳……”鬱韶咳了幾聲,又突出幾口鮮血,看着墨瀲這樣子,鬱韶伸手想要見墨瀲緊皺的眉頭撫平,卻沒想到將手指上的血沾染了上去。
“長公主說得沒錯,我對你,一直都是利用,你自己明明知道,你這又是何苦!”墨瀲看着鬱韶嘴角不斷溢出的血,心裡似乎瞬間變涼了,她知道,他是活不了了!
鬱韶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是輕嘆了一聲,道:“是啊,我都知道,甚至我早就知道我們永遠都不能交匯,可……咳咳……我只是做一些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或許這樣也是很自私的,但是我不後悔……咳咳……”
墨漣的眉頭皺得很緊,看着鬱韶喘氣都有些費勁,她不由自主的感覺心裡一陣一陣地抽動,扶着鬱韶的雙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顫抖。
“你……”只說出一個字,墨瀲便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她只感覺心裡似乎麻木了一般,面對這樣的鬱韶,她第一次有不忍心!
他知道,或許他一開始就知道,接近他原本就是帶着目的的,對他利用的目的,也許當時他就已經有了察覺,他查了她,可是他卻依然這樣被她利用,輾轉在自己喜歡的女人和親生母親的惡劣關係裡,他也是很痛苦的吧!
看着墨瀲眼中的隱忍,鬱韶脣角動了動,張開沾滿了血的手將墨瀲的手抓住。
墨瀲夢的一顫,下意識的甩開他,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原本向外的甩開的手停在了空中。
墨瀲這樣的變化,讓鬱韶心裡一喜,他的面上極力的展開一抹笑,道:“記得小時候,我家後院有一處很安靜的宅子,在我懂事起,娘就告訴我那院子裡住着很兇惡的人,讓我不要靠近,可是我還是好奇……”
鬱韶說着,又忍不住咳了起來,他微微的擡起頭看了遠處的長公主一眼,又轉過身對墨瀲道:“有一次我在後院玩,聞到那院子裡一股很香的味道,於是,我便偷偷地走了進去,和娘說的不同,那院子裡住着一個很溫柔很漂亮的女人,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剛剛會走路的娃娃,那個娃娃和女人一樣,很漂亮,她看見我,就一直對我笑……”
“韶兒,別說了,娘要救活你!”長公主看着鬱韶一邊咳血一邊說,最終母性還是戰勝了仇恨,她往前幾步就要將鬱韶從墨瀲手裡抱過來。
看着長公主的身影,鬱韶伸手將長公主擋住,轉過身看着長公主滿眼的驚慌,剛纔的狠厲與殺意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娘,不用白費力氣了,這輩子……兒子很少順着你的心意……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兒子,什麼都聽你的……咳咳……”鬱韶的手擋在空中,透過指縫,他看到長公主瞬間似乎老了很多的面容,心裡猛地一疼。
長公主怔在原地,看着鬱韶強忍着的痛苦表情,眼中積蓄已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宣泄了下來,她又怎麼不知道,縱然她拼儘自己一身的本事,現在,也救不了她的兒子!
鬱韶眼神黯了黯,將臉別開,從他記事起,就沒有看到過長公主的淚水,如今這樣的一幕,讓他不敢看。
“墨瀲……”
鬱韶的聲音有些遊離,說出的話沒有一絲底氣,他脣角一直不停地流出血,縱然墨瀲已經將他的大脈封住,也依舊止不住。
“你知道嗎,在那小院子裡,那似乎是我吃過最美味的東西,可是,後來我便被召入宮做了大哥的陪讀,甚至都很少回家,在我再回到家興沖沖去了那個小院子的時候,那裡已經空無一人……”鬱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顯然已經有些提不上氣來了,他大口的喘氣。
好容易緩和一些,看着墨瀲認真聽得的表情,他似乎很滿意,脣角微微的勾起,他繼續道:“其實,在賞花會遇到你的時候,看到你第一眼,我心裡也是很驚訝,似乎心裡也斷定你就是那個小女孩……後來,我查了你的身世,查了有關你的一切,也似乎終於知道,有些事情錯過就沒有回頭的餘地,而我,卻是從一開就沒有餘地!”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聽着鬱韶斷斷續續的話,墨瀲似乎心裡煩亂起來,有些事情不止是鬱韶在迴避,她更是隱藏在心裡,不去觸碰,甚至也不允許別人觸碰。
鬱韶苦笑,看着墨瀲有些惱怒的臉,他脣角不自然的跳了跳,聲音帶着幾分遊離,道:“我說這些,是希望以後你能夠珍惜身邊能在一起的人,放下你心裡的仇恨,我想,這也應該是你娘希望的。”
墨瀲面上一冷,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刻意的避開鬱韶的目光。
鬱韶面上帶出一抹苦笑,看着墨瀲清冷的臉,他心裡有些沉,不是他們面前橫着血緣的溝壑,而是,這個世間,除了溫穆颺不會再有其他男人能讓她心裡有所觸動。
“我娘已經失去了很多,以前所做的錯事,也算是償還了,所以,放過她吧,也放過你自己……”鬱韶一邊說着,聲音越來越微弱,原本起伏的胸膛,如今也根本看不出來喘息,甚至,墨瀲竟然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漸漸變涼!
“韶兒!”
長公主一聲淒厲的喊叫,似乎是在這個空曠的院子裡劃開一道口子,帶着一股淒涼和絕望,這樣的氣氛,正如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墨瀲轉過頭看着長公主淚水和血在臉上交匯,將她原本很美的臉花成了鬼的樣子,夾雜着這陰森的空氣,讓人不由得感覺後背一陣寒涼。
一陣腳步聲,讓原本寂靜的院子顯得有些聒噪,墨瀲眼睛似乎放空了一般,看着鬱韶垂在兩邊的雙手,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麼,心裡有些堵,整個人便沉重起來。
冷着眼睛看着長公主趴在已經冷了屍體的鬱韶身上,墨瀲似乎沒有感覺到復仇的快感,如今,她似乎也並不輕鬆,可是,對於鬱韶的要求,沒有回答,不是因爲不能答應這個將死之人最後的請求,而是,她依舊放不下!
身體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着,墨瀲感覺到意思溫熱的氣息,隨即鼻尖傳來那熟悉的竹香,墨瀲心裡稍稍緩和,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
“你痛嗎?”
墨瀲靠在溫穆颺的肩膀,雙目垂下看着長公主嚎啕大哭,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卻讓衆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長公主面上一怔,看着墨瀲陰冷的雙眸,她心裡一顫,說不清楚墨瀲的表情,如今,她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看着最親的人死在面前,你痛嗎?”墨瀲提高了聲音,對着長公主又問了一聲。
長公主滿臉的血水,面對墨瀲這樣的問題,似?...
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臉嘴都張不開。
墨瀲收回目光,雙目微微閉起,擡起頭看着周圍的人,除了剛纔他們一同進來的衆人,還有太后,甚至剛纔一直沒有蹤影的溫穆凨。
接觸到墨瀲的目光,太后身子不自然的動了動,她的目光帶着一絲倦意,只是那一瞥,卻讓太后心裡猛地一顫。
“三萬武屍已經到了邊關,太后這次真的是有所準備!”墨瀲脣角一勾,面上帶着幾分笑,看向太后,她絲毫沒有隱藏眼中的嘲諷。
衆人猛地一震,看着墨瀲一雙如波的水眸之間帶着幾分厲色,並不是說笑的神情,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死寂。
“你說什麼!”一聲淒厲的質問,是從長公主口中說出來的,原本抱着鬱韶的屍體痛哭的長公主,雙眼猛地瞪大,雙脣不由自主的顫抖着,面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
墨瀲感覺到手臂間的壓力,他擡起頭看了身後的溫穆颺一眼,身子依舊靠在他的懷裡,她的水眸瞥向遠處,不忍心去看他眼中的神情。
同樣的,溫穆凨似乎也在極力的隱忍着,面上的痛苦似乎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
“你胡說什麼!哀家剛纔可是被挾持的!你這個魅惑人心的女人,殘害了王府的女主人,如今又來殘害哀家嗎?”太后雙手握得緊緊的,原本威厲的面上如今更是帶了慍怒,如今看着墨瀲,就好象她便是那駭人的妖精一樣!
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墨瀲脣角微微勾了起來,眼角的餘光看向一旁,果然,朝中重臣也都來了。
“太后是不是很奇怪,搜遍了整個皇宮卻不見了太子的蹤影?”墨瀲將身子往溫穆颺懷裡靠了靠,原本有些不舒服,如今也稍稍緩和了下來。
溫穆凨面上一冷,要出口的話還沒說出來,卻已經聽到了太后的聲音:“你這個妖女,快說,你把佑兒藏到哪裡去了!原來,今日要篡位的竟然是你!”
太后的最後一句話說得聲音很大,剛剛趕過來的衆臣全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看着墨瀲就如同看着禍國殃民的罪魁一般,眼中帶着厭惡。
墨瀲脣角一勾,感覺到後背的溫度,她心裡顫了顫,迎着太后目光,道:“原本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只是進了這個暗閣,看到假冒皇上的鬱將軍之後,我似乎突然之間明白了,不愧是女人中的最高統治,這樣縝密的心思,恐怕也只有太后能有!”
衆大臣聽着墨瀲的話,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溫穆凨看向墨瀲眼中的神情,他們似乎也對剛纔太后的話有了一絲質疑。
墨瀲在周側看了一圈,脣角挑起,面上帶出一抹冷,繼續道:“今夜長公主與鬱將軍聚兵佔了皇宮,二公主得了消息,便傾盡所有兵力營救,與此同時,王爺調回所有駐守在外的兵力,此時,外守空虛,原本就虎視眈眈的鼎泛便趁機進犯邊關,到現在,我說的可是實情?”
溫穆凨面上一怔,根據他的探子回報過來的消息,墨瀲說得就是如今的局勢!
衆臣在下面小聲的議論着,注意到溫穆凨掃過來的目光,頓時匿了聲。
墨瀲脣角挑起,看着太后似乎有些神經繃緊,她面上帶出一抹笑,繼續道:“然後,太后以託付我玉璽之事,將我推入暗閣,在此等待我的,卻是假扮了皇上的鬱將軍!”
衆人譁然,早就有傳聞鬱將軍對墨瀲有那樣的情感,但是兩人止乎禮,並沒有給人留下可以嚼舌根的話柄,但是如今聽墨瀲這話,竟然太后做了這隱藏的一隻手,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墨瀲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成了一具冰冷屍體的鬱韶,她面上沉了沉,道:“在撕下鬱將軍臉上的麪皮之時,我便已經清楚了,雖然長公主的確有篡位準備,但是在舉兵進皇宮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這其實是太后和鬱將軍的一場交易,鬱將軍用長公主手裡所有的兵權,換取丞相府的一世安穩!”
墨瀲並沒有說鬱韶對她的心思,或許,這個時候對他僅有的一絲包庇,算是對他的歉意吧!
“胡說,你這個妖女,休要妖言惑衆!”太后似乎已經站不穩了,看着墨瀲靠在溫穆颺懷裡,真是恨不得撕扯了她!
墨瀲面上一笑,看着太后心虛的樣子,脣角帶處一抹嘲諷,她緩了緩,道:“太后是算準了長公主會追到這裡,以長公主發狂的狀態,要麼是我被長公主殺了,王爺會追殺丞相府,要麼……就是現在的狀態!”
說話之間,墨瀲的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鬱韶,她的臉沉了沉,冷笑道:“是不是信口開河,如今長公主的兵權已經落在了太后的手上,而緊接着破邊疆而來的武屍,不是已經昭示了這其中的野心嗎?對不對,太后?不,應該是卓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