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之間,沒有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她所執拗的東西,只是,你還是要想清楚,不要兩個人相互折磨。”二公主看着溫穆颺面上刻意隱藏的頹然,她心裡也是一顫,這兩個侄子,和夕顏一樣,在她眼裡,就如親生一般。
溫穆颺面上一怔,擡頭看着二公主,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天意吧,放她走,會對她有好處,只是這麼久以來,我在她身邊,卻一直沒有保護好她,若不是她的那些朋友,可能因爲在我身邊的緣故,她已經被殺了。”
二公主面上定了定,伸手拍了拍溫穆颺的肩膀,道:“她是那麼玲瓏剔透的一個女子,自然不會有事,她即是血煞的門主,以後或許……”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們面前還橫着鼎泛這隻猛虎,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其他。”溫穆颺適時的打斷了二公主的話,他說話之間,面上又重新帶起了一抹清冷。
“也是!”二公主嘆了一聲,伸手將一塊令牌交到溫穆颺的桌上,道:“這是破天軍的令牌,之前星野閣主來信,千邪那邊也做好了呼應,如今只等鼎泛出兵,我們兩頭夾擊!”
看着桌上明晃晃的令牌,溫穆颺眼中帶出一抹亮光,似乎萬馬奔騰的畫面已經在面前出現,他伸手拿起令牌,面上的冷肅之色再次出現在臉上。
出了王府,二公主上了馬車,在車伕行至一半的時候,忽然喊停了。
“掉頭,去古方齋!”
透過車簾,二公主的聲音傳進車伕的耳中,車伕長鞭一揮,馬車掉了一個方向,朝着古方齋奔去。
蘇姑姑看着二公主面上的表情,心裡也不由得沉了沉,如今想到墨瀲,衆人心裡均是沉重的,沒有人能怪她,也沒有理由怪她,殺母之仇,沒有理由,更何況她的母親在生前受了那麼多的苦,遭盡了欺凌。
徐掌櫃在店裡看到公主府的馬車,面上明顯的一怔,隨即對着裡面的夥計吩咐了幾句,面上換上笑,迎了出來。
“二公主今日怎麼有空過來,您是看上了什麼,派人來吱應一聲,給你送到府上就好了!”徐掌櫃如同嘴上抹了蜜一般,朝着二公主笑道。
二公主看到剛纔的夥計進了內室,她假裝沒有看到一半,面上神情緩和,道:“我是來看看有沒有新來的夜明珠!”
一說起生意,徐掌櫃面上便帶起了小,趕緊讓店裡的夥計將收藏的最好的夜明珠拿給二公主。
很不經意的,二公主選了兩顆讓蘇姑姑包起來,在古方齋也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事一般,公主府的馬車又動了起來。
只是,如今的路程並不是去公主府,而是繞了一圈又到了古方齋的後門。
“神色這麼匆忙,可是有什麼急事嗎,苓妃!”
二公主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綠茯原本要翻身上馬,嚇了一跳,一個趔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你認錯人了!”綠茯面上神色快速的恢復,雙腿一夾馬肚子就要走。
二公主往前幾步擋在了綠茯的面前,道:“你怎麼知道我叫的是你?看你的樣子,像是私自出宮,這麼匆忙,是要去哪裡?說!”
二公主話音剛落,一個翻身跳到了綠茯的馬上,伸出的掌朝着綠茯的門面拍了過去。
綠茯面上一驚,身子一閃躲過了二公主的一掌,但是整個身子也摔下了馬。
“你說不說!”二公主快速的跳到綠茯跟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感覺到脖子之間的壓力,綠茯有些呼吸不暢,她一雙眼睛看着二公主,雙手不由自主的去掰她的手,只是,二公主的手如鷹爪一般,根本就掰不動。
“我是要逃離皇宮,那是個牢籠,我不要在那裡了結餘生!”綠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二公主,雖然呼吸有些困難,還是能說出話來的。
“牢籠?之前你不是還費盡心機進去?你若是不說實話,那本宮就只能將你送到皇上面前了!”一邊說着,二公主手上再一次用力。
綠茯感覺到脖子之間的壓迫,她雙手雙腳掙扎着,卻沒有絲毫的緩和,她感覺就快要窒息了,衝着二公主晃着手。
“對這麼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二公主還真的下得去手!”
在綠茯就快要沒有意識的時候,古方齋後院的牆上傳來一聲帶着輕佻的聲音,隨即一身白袍閃過。
在二公主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綠茯已經在花非樓懷裡了,二公主看着花非樓,雖然知道他是墨瀲的師兄,但是對他依舊是不是很友好。
“怎麼,採花公子的膽子已經這般大了,將手都伸向皇宮了嗎?”二公主看着花非樓,面上帶着幾分冷意。
花非樓脣角一挑,看着二公主動怒,他雖然面上故作輕鬆,心裡卻是不由得揪緊了,道:“公里的苓妃可是右侍郎段青雲的長女段紅苓,如今剛纔險些被二公主掐死的,可是在下的好友綠茯,二公主沒有看清楚就拿人,可是有些欠妥了。”
聽到花非樓這話,二公主面上猛地一頓,再仔細看着綠茯的時候,心裡也是不由得一顫,雖然看起來身形姿態都和苓妃無差別,但是仔細一看,的確不是同一個人,只是兩人長得太過相似!
“如今苓妃應該是在皇宮,二公主大可前去查,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便告辭了!”花非樓說着,將懷裡的綠茯摟緊就要騰身而起。
“慢着!”二公主一聲清冷的嗓音將花非樓喊得停下,她似乎思索了一下,看向花非樓,道:“照顧好她!”
這個“她”,二公主並沒有挑明白,只是,花非樓卻也是明白的,二公主口中的“她”自然不是他懷裡的綠茯,他點了點頭,身子一個騰空便消失在了古方齋。
血煞議事廳內。
墨瀲高坐在椅子之上,下面是各個堂主和手下得力之人,楚晗坐在墨瀲身邊,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次行動,白鳳手下的墨魂全部出動,隱蝠在後方做掩護!”
墨瀲看着下面站着的衆人,一句話從口中說出來,帶着幾分震懾力,讓人心裡隨之一顫。
“這!”
如今白鳳已經換回了男裝,一襲雪白色衣衫不似花非樓的邪佞,他周身散發着一種清透的氣息,聽到墨瀲點到他,他面上一怔,道:“隱蝠前日剛收到的消息,白骨已經帶着宏承允在路上了,估計過幾日便能到血煞,白骨一向詭計多端,如今若是將墨魂全都調走,恐怕會出事端!”
楚晗一頓,剛要說話卻被白鳳搶先,只是白鳳恰好說出了他要說的話,他身子正了正,對墨瀲道:“白鳳所說確實,如今血煞也是要全力做好防備纔是。”
楚晗這麼說了,衆人均是贊同,齊聲道:“門主三思!”
墨瀲掃視一週,眉頭微微蹙起,她知道這麼做確實是有些鋌而走險,但是如今似乎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大家的顧慮我自然是考慮到了,如今三個入口全都封?...
堵,只留了最迂迴的入口,到時我們的人將宏承允接過來,白骨即便是帶了部隊過來,我們堵住便是!”墨瀲聲音中透着一股清冷,語氣也是一貫的強勢。
白鳳擡起頭朝着楚晗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似乎要說什麼,白鳳低了低頭,沒有吱聲。
“哼!我們血煞向來是朝廷誅殺的對象,何時與朝廷有過干係,門主這般,將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置於何處?”一個年紀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人從人羣中走出來,面上帶着幾分不屑和冷嘲,說話之間,雙目渾濁卻帶着威嚴的掃了人羣一眼。
人羣似乎也是有人原本就是這樣的想法,有人開頭,便壯着膽子應和。
墨瀲一雙如波的水眸眯起,說話的人是血煞的七焚中的老六,在血煞的分量也是很重的,只是墨瀲卻架空了他的實權,如今他也只是負責這訓練新人的職責,此人城府極深,若不是在宮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墨瀲還真的沒有看出來自己的內部竟然也有不穩妥的!
原本今日就有一件事要說,如今老六既然自己撞過來,那她便先拿他開刀!
在楚晗剛要起身的時候墨瀲按住了他,她脣角微微挑起來,迎着老六挑釁的目光,墨瀲猛地伸手,雪白色緞衫袖上的白緞飛出,在老六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白緞已經纏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這!”七焚老大十分清楚墨瀲的性子,若說殺人,她向來要人命不眨眼,看到墨瀲面上帶着殺意,他心裡一顫,連忙道:“門主息怒,六弟也是一時擔心我血煞的安危纔會胡亂說話的!”
墨瀲脣角勾起來,一雙如波的水眸之間含着一絲笑,只是這笑卻讓老大心裡一顫,雙手不由得攥緊,替老六捏一把汗。
“本座既是門主,自然要爲我血煞兄弟們的性命保着,所做之事也自然是爲了我血煞生存爲前提,六當家如今這樣的反應,是心虛還是害怕呢?”墨瀲的水眸迎着老六的目光看去,四目相對之下,老六的目光閃爍躲閃,根本不敢與墨瀲直視。
衆人聽着墨瀲的話,心裡詫異,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直視看着老六的神情,大夥心裡卻又不得不順着墨瀲的話去想。
“門……門主這話從何說起,我自然是爲了血煞兄弟們着想,如今鼎泛禁軍在即,我們首先自然是要自保!”老六似乎是找到了理由一般,一邊說着,卻倒理直氣壯了。
墨瀲脣角挑起,面上冷冷一笑,道:“那你跟太后這些互通的信是怎麼回事?”
一邊說着,墨瀲隨即伸出另一隻手,將一疊信冊甩了出去,信紙很薄,甩到老六跟前的時候,都已經飛得四處都是了。
老六拿起一頁信紙只是看到其中的兩三句話便嚇得全身忍不住顫抖起來,他面上一片慘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紙上,根本就不敢擡頭!
衆人也是看到信中的內容,面上大驚,這老六不僅在幫着太后對付門主,而且,一些機密也透漏給了太后!
原來,這次鼎泛的進軍早就是有所預謀,太后原本也是想要聯手宏承允將血煞一舉拿下,而這其中,老六竟成了橋樑!
“老六!”
“六弟!”
“六哥!”
七焚衆人看着心裡的東西,均是一雙怒目盯着老六,剩下六個人心裡也都不是滋味,只是這樣的罪行,就算是讓他嚐遍血煞的酷刑都不爲過!
“多虧了有你,本座三番四次險些死在太后手裡!六當家,你可真是對我血煞一心一意!”墨瀲纏在老六脖子上的白緞又勒緊幾分,強迫地讓老六的頭擡了起來。
“門主!”
“門主!”
連着幾聲帶着擔憂的聲音從七焚其他人口中喊出來,只是迎着墨瀲的目光,六個人卻硬生生說不出一句話!
“來人!將老六關進蟻巢!”楚晗站起身來,一雙冷眸掃視衆人一眼,面上冷得幾乎要凍住一般。
老六一雙脣抖着,聽到楚晗要將他關進蟻巢,頓時心裡一顫,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他可是見過的!
“門主饒命!門主饒命啊!我都是被逼的……”老六頓時感覺腿軟,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來,面上帶着祈求,一個勁兒的磕頭。
楚晗看着老六,臉色陰沉的更加可怕,什麼時候,血煞之中得力的人竟成了這幅樣子,敢做不敢當不說,竟還是貪生怕死的樣子!
“帶下去!”楚晗面上一冷,衝着過來的兩個人喊道。
兩人面上一怔,緊忙將老六拽了起來,似乎是怕再出一點差錯,兩人甚至點了老六的學,讓他喊都喊不出來。
看着老六被帶走,墨瀲面上沉了沉,對着衆人,道:“既然是我血煞的門徒,就應該知道血煞的門規便是一切都以門主的指令爲先,若是誰不想呆在血煞,本座放你走,但是,若有二心,本座一定讓你後悔自己出生過!”
衆人一怔,擡頭看着墨瀲的目光,頓時齊聲高呼:“門主英明!”
如今看到老六的信,原本只是認爲墨瀲是因爲溫穆颺的關係纔將人調走,現在確不由得自責自己的胡思亂想,對墨瀲更是心服口服。
白鳳和隱蝠擡起眼看着楚晗,心裡沉了沉,只能沉默接受命令,但是他們心裡清楚,縱然墨瀲暗中讓人已經改了血煞的內部結構,老六泄露出去的信息也是十分重要的,更何況現在墨瀲的身子又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得不讓他們提着一顆心。
似乎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原本預計要多一些時間的事情,如今似乎已經提前都處理好了,衆人散去,空曠的議事廳,如今只剩下墨瀲和楚晗。
“你真的決定了?”楚晗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那種極力隱忍的擔憂,他只能嚥進肚子裡。
墨瀲面上緩了緩,點了點頭,道:“現在由不得我們選擇了,只能這樣做,過兩日白骨就帶着宏承允到了,你這邊也要準備一下了。”
楚晗轉過身看着墨瀲一張傾城的面上帶着幾分蒼白,他心裡沉了沉,道:“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你的身子如今不宜勞累,等給宏承允解了毒,你便離開血煞,我已經給花非樓傳信了,你暫時去他那裡,安心的將孩子生下來。”
墨瀲面上一頓,看着如今的楚晗,原本她預計的表情似乎沒有一點顯現,相反的,他似乎顯得過於平靜了。
暗自嘆了一口氣,墨瀲幽幽的點了點頭,腳步輕緩的往外邁出去,走到門前,看着門縫裡透進來的一束光,她心裡顫了顫,又失了神。
這個習慣,在和溫穆颺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便悄然形成了,如今,似乎成了一陣癖好,也似乎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每個醒來的早晨都要將自己沉思在一束塵埃跳躍着的陽光裡才能安心。
思緒似乎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墨瀲正要收回目光,卻將她陡然一凜,袖上的白緞便甩了出去!
“誰!滾出來!”墨瀲的聲音裡充滿了寒意,在白緞甩出去的一霎那,她的身形一轉,便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