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覆覆將這段言簡意賅的文字看了又看,每一個字忽然都變得陌生了一樣,兩人才終於勉強平復了心情。 即便再如何難以置信,但已經被記載了下來,便是不會錯的。而且,因爲某些緣故,這卷宗的記載不可能太過詳細,細枝末節的事情都被省略了。 同樣的,那些事都如塵埃一般消散了,除了顏羽本人之外,不會再有人關心。 可軒轅夜神情越發凝重,他不知道這樣看似輕薄實則無比沉重的卷宗還有多少。昆珝的風雪無情,卷宗裡的文字卻還要更加漠然無情。 如果那些人死了的話,應該也只是會被輕描淡寫記上三言兩語,就算被這個世界記住了。 段清黎同樣輕蹙着秀眉,神思恍惚了一會兒,透過無悲無喜的文字,似乎看到了一幕幕的廝殺。雖已過去,但她一想起來仍有幾分提心吊膽,隨後不禁又想到了軒轅夜的過往。 心裡又微微泛起疼來。 有太多的生命,能存活到今日一刻,異常難得。 沉默了良久,軒轅夜終於開口道:“他沒說這些事,也是正常。” 他深深舒了一口氣,不再去看這一段,繼續往下讀。只是這些事,明日他會去和女帝問個清楚的。 兩年的試煉,最終顏羽活着走出孤島,軒轅夜看到這裡,心裡卻有一絲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慶幸。原來能遇到某些人,真的是無數個缺一不可的偶然拼積而成的。 這時,顏羽已近十九歲。卷宗寫道:“居三月,奉密令東行,不知歸期。” 到了這裡,卷宗便斷了,後面尚有大片空白,顯見將來還要補充後續的。 但就算這裡不寫,他們也明白,所謂的密令,指的就是前往大夏來找軒轅夜。讀到此處,二人終於頭一次無比清晰的瞭解了顏羽的生平。 段清黎其實是有很多問題想問的,畢竟她不太知道顏羽他倆如何認識的,可能那裡面也有一段故事,但眼下時辰已經不早了,軒轅夜又是一動不動陷入了沉思,她便沒問什麼。 過了片刻
,他回過神來,輕輕喟嘆了一聲,目光最後一次落在卷宗上面,繼而將之收了起來。 段清黎這時問道:“雖然瞭解了一些,可我還是不太明白,爲何他會甘心爲女帝做事?” 軒轅夜微微斂眉:“我覺得這裡還少了什麼至關緊要的事情,概括的太過簡略,有種半真半假的感覺。明天,我們去問問。” 他心裡清楚,顏羽性格看似溫和穩重,但果決堅忍,又頗爲奇異地彷彿融儒釋道於一身,豁達通透,卻也不是那種甘於任人擺佈的人。 這時,他心底有一個奇特而的念頭,忍不住再確定一遍,顏羽是心智健全的人。 他還在想着昨晚的那些看起來有點不像人的人,並因此考慮過顏羽因某種藥物而臣服的可能,卻又覺得不像,思慮得多了,漸漸越來越是疑惑。 想不出個所以然,軒轅夜熄了燈,同段清黎睡下了。 只是一時間睡不着,兩人在黑暗裡睜着眼,也不說話,各自想着心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睡的。 第二天都起了個大早,軒轅夜看似變化不大,沒有迫切地想要做什麼,實則身上往日的那種懶怠之氣已悄然不見,眼中精光暗藏。 是準備認真面對某些事情了。 用過早膳之後,他又將卷宗看了一遍,便帶着段清黎一起去找女帝了,時間要比女帝昨晚說的時辰還要早上許多。 嚴格說起來,現在仍然是昆珝的冬季,而且天氣有繼續變壞的趨勢。儘管早已大亮,卻有幾分自遠方天際綿延而來的陰沉,籠罩着四野,似乎預示着將有一場肆虐的大雪。 女帝對於他提前來詢問,並不怎麼吃驚,反而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輕輕笑了笑,沒等他開口,已問道:“心裡的疑惑,是否又多了些?” 儘管軒轅夜很不喜歡這種瞭然一切的語氣,卻還是面無表情承認道:“是,所以來問個清楚。” 女帝纖手遙遙一指,看似隨意地說道:“坐吧。” 看她的表情,並不很在意他要問什麼,全然悠閒得如同要閒聊一般
。 軒轅夜並不遲疑,直接拉段清黎坐下,二人臉上都是一般無二的平靜之色。 不知道爲何,每次見到女帝一副淡然神情之後,軒轅夜就不想再有很多表情。若他凡事形於色,就會被女帝反襯得很沉不住氣一樣,無端便輸了幾分氣勢。 雖然他有時候看起來就是沉不住氣,但真相如何他自己心裡明白。 女帝看起來是個很愛讀書的人,這時緩緩又低下頭翻着手裡的書卷,催促道:“要問什麼,快些問吧。” 段清黎心裡暗想,不是她昨天叫他來,說是有東西要教的嗎?怎麼現在有幾分速戰速決的不耐煩語氣? 軒轅夜沉寂了一刻,在想怎麼開口,他尚不能確定,女帝到底會怎麼處置顏羽。 女帝微微挑了挑眉,似不滿他的猶疑,輕嗤一聲道:“不是你昨晚說要問他的事,今日爲何又不開口?” 軒轅夜擡眸,聲音平穩地問道:“那份卷宗雖然言簡意賅,但透露了很多東西。裡面記的應該是真的,我想知道,那禁島,到底是什麼樣?” 女帝修長的鳳目輕輕一挑,似揚起了一個笑,回道:“你若是想知道,不如自己去親身體驗一下。” 她的話既無波瀾也談不上有什麼語氣,讓人聽不出到底什麼意思。可仔細一想,親身經歷確實是最好的回答。 軒轅夜卻只是點了下頭,她此言已側面承認了,確實有那樣一個可怖地方的存在,現在只怕還依然在運轉吧? 他抿脣良久,心情無端又沉重了幾分,輕聲問:“我想知道,既然有滅門之仇,他爲何還要替你做事?” 女帝無視了他把自己當成壞人的語氣,卻同樣發問道:“你不知道?他沒告訴你麼?” 軒轅夜低哼一聲,知道的話,還用問嗎? 女帝見狀輕緩笑笑,自語道:“呵,也是,以他的性子,大約是不會說的……” 她精緻妙目中亮起幾分興味的光,曼聲道:“你想知道什麼,朕都會告訴你。走吧,朕帶你去見一個人,之後你就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