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窗外雨色濛濛,王庭宮闕的亭臺樓閣,籠在山雨空濛的隱隱約約中。浮光映着憐貴妃的側臉,熊熊怒氣,在一雙眉眼裡燒開。 只見憐貴妃抄起案上的茶盞,就要往地上擲去,手已經高高舉起,猛的又慢慢放了下來。若無其事的端着茶盞,愣了一會兒,終於呷了口茶。 清涼的茶水潤過脣齒的瞬間,彷彿將眼底的火氣一併壓制下來。憐貴妃放下茶盞,輕喚着自己的貼身宮女,“珠兒。” 珠兒躬身上前:“娘娘!” 淡淡的失意,彷彿被風吹皺的水波,一圈一圈在憐貴妃眼底散開。她的聲音,帶着微波逐瀾的浮動,“叫人準備一下,本宮去送送槿昭儀。畢竟,這些年來,她在本宮這兒幫襯了不少。” 不管是朝堂上槿昭儀的父親林旗對渝西侯的跟隨,還是在後宮裡,槿昭儀對憐貴妃的忠心。此番槿昭儀被遣離皇宮,遠去皇陵。對憐貴妃一派而言,都算不得什麼好的事情。 儘管槿昭儀心思簡單,做事有衝動,但終歸是憐貴妃手下的一顆棋子。 如今,悄無聲息的就被拔掉了這顆棋子,憐貴妃心中。自然是不怎麼舒坦的。 可軒轅珏的聖旨,下的那樣信誓旦旦,事情又關係到太后。憐貴妃就是心中不願,也只能無可奈何。 “是。”珠兒輕應一聲,悄悄退出去準備。憐貴妃換過衣裳,望向窗外,雨氣蒼茫而起,迷濛煙水間看不盡長路漫漫,就好似此時宮中的時局。 槿昭儀的衣物箱籠還沒有收拾,似乎也沒有收拾的心思,人如呆滯一樣,木然的坐在一旁。她所居住的望儀昭槿中,也是一片愁雲慘淡。滿殿的宮女臉上,也皆是哀泣之色。 負責護送槿昭儀出宮的車駕太監,已經來問過好幾次,因槿昭儀不言不語,也素手無策。不知該耐槿昭儀何。 見着憐貴妃進來,一屋子的宮人彷彿看到救星一般。 瞧見槿昭儀臉上掛着未乾的淚痕,憐貴妃心中,不免生了兔死狐悲之心。安慰着她道,“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陛下送妹妹離
宮,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回頭太后的病情有所好轉,定然會將妹妹再接回來。妹妹只管放寬心去,且末傷心累及,拖垮了自個兒的身子。” 槿昭儀並非蠢人,軒轅珏下了這樣的旨意,已然有了攆她的心思。只怕她這一走,回宮之日,遙遙無期。心底,越發的酸楚,轉頭去拉着憐貴妃的衣袖,話沒出口,眼淚吧嗒吧嗒的先落了一臉,“姐姐,你又何必說那些好話來哄妹妹開心。此去前路如何,姐姐跟妹妹心中都是清楚。妹妹實在是不甘心,不過一小小的醫女,妹妹怎麼就動她不得了?” “妹妹。”見槿昭儀仍是沒有從這教訓中吃到虧,憐貴妃擡手壓了壓她的手,微微皺起雙眉,“難道在此事中,妹妹還不明白陛下的心思麼。這些話,萬不可再說了。如今那人,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兒,不是我們輕易能夠去撼動的。到底,她也不是當年的鳳嫵。” 說這話的時候,憐貴妃心裡是苦澀的。 酸酸的苦味兒,慢慢的從憐貴妃心中蔓開。那種疼密密麻麻的,無處不在。 槿昭儀不懂憐貴妃心中苦楚,只道她是怕了白落,心中甚是不悅。柳眉輕輕一挑後,居然一把爽開了憐貴妃的手,愴然道,“當初妹妹還以爲姐姐是有統領後宮的氣勢的,如今看來,姐姐也是長了他人的氣勢。呵呵呵,如今那人是將妹妹遣了去,姐姐的好日子,還能有多遠?” “槿昭儀,休得無禮。”槿昭儀這話說的着實過分,不是明理的詛咒憐貴妃麼。不等憐貴妃開口,一旁的珠兒先看不過去,厲喝一聲。 憐貴妃不以爲然,撥開眼底迷霧,淡淡然看着槿昭儀,“妹妹所憂,姐姐感激不盡。” 被憐貴妃輕描淡寫一句堵了回來,槿昭儀也不惱,眉目垂下後,神色反而冷靜下來,“是呀,姐姐有渝西侯庇護着,又有寒家如此後盾。自然是不怕的,姐姐什麼都不用怕。只是姐姐,當初鳳家如何的光景,姐姐想必心中也不曾忘卻。只希望,姐姐早日達成所願,也不必踏上鳳嫵的後路。” “多謝妹妹提醒,姐
姐會小心的。”聽及槿昭儀將自己跟鳳嫵相比,憐貴妃臉色略顯不好。仍是壓了下去,低低迴着槿昭儀。 槿昭儀不再多言,憐貴妃也沒有在望儀昭槿多呆。 如今宮中沒有皇后,憐貴妃是所有妃嬪中位分最高的,槿昭儀依禮要將她送出東直門。憐貴妃體諒槿昭儀,剛出望儀昭槿門口,便讓她不用送了。 回到自己宮裡的時候,憐貴妃才發現自己手心發涼。 槿昭儀所說的話,儘管帶了賭氣的成分居多,但是憐貴妃心中清楚,並非沒有道理。 如今連欽天監的正使都被替換下來,軒轅珏的心思,憐貴妃發現自己越發的琢磨不透了。 就這般心神不寧的坐着,直到珠兒喚了好幾聲“娘娘”,憐貴妃纔是擡起眼來。握着珠兒遞過來的清茶,沉吟低語,“珠兒,剛剛槿昭儀的話你也聽見了,你覺得她說的可有道理?” 憐貴妃的話,珠兒是極難回答的。仍是神色恭謹的回答,“娘娘,不管槿昭儀娘娘說什麼,她都是信口開河。如今侯爺正得陛下看重,豈是當初的鳳家能夠比擬的。不過,倒是那白落,娘娘還真是不得不防。” 珠兒說的話,憐貴妃豈能不懂,當下忍不住心情浮躁。把手中茶盞任意往案上一擲,嗆嗆的道,“防,你讓本宮如何防?槿昭儀如今又被遣到皇陵去了,若說此事跟陛下無關,本宮是萬萬不會相信的。槿昭儀也是伴在皇上身邊多年的人,說遣便遣了,還尋了這麼一個不能翻身的理由。” 憐貴妃的話,讓珠兒不禁沉默下來,低頭侯在憐貴妃跟前,不敢再多言。 憐貴妃出了會兒神,才又是開口,“其實這事兒,也怪槿昭儀,稀裡糊塗的,就整出這些個幺蛾子來。如今太后病中,她不是逼着陛下拿她開刀麼。只是本宮想不明白,陛下先前最是不待見鳳嫵,爲何對那白落,這般不同。” 珠兒總算,可以接上話,上前道,“無論如何,那白姑娘終歸成了娘娘的心腹大患。” “你說的對。”聽着珠兒的話,憐貴妃贊同的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