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於南宋襄陽府管轄下的清風縣。
“象棋一局酒三杯,此樂都從靜處來。明月清風不輕與,青山流水要相陪。只可惜此間是棋館,不曾賣酒水,否則我與蘇兄痛飲幾杯,豈不愜意?”汪文景對坐在對面的蘇淺念說道。
蘇淺念抿嘴笑道:“這陳著的詩句出自文景兄之口別是一番風趣。想喝酒倒也不難辦到,不妨喚來欒無忌那孩子去對面酒樓打些酒來。”
“甚好,甚好。說這無忌孩子天天觀摩我們下棋,今日未曾得見,也不知去哪兒逍遙去了。”汪文景接過話來。
蘇淺念看了看棋局,咳了一聲提醒道:“文景兄,該你行子了。”
汪文景回過神來,眼前的棋盤上己方的棋子已躍過河界經將對方的“帥”牢牢的圍住,自己這邊“士”“象”雙全“將”穩居中央,只待進攻取勝。不加思索擡手行了一步,“將!”
“妙哉,妙哉!文景兄這一手馬背炮,我以無力乏天,這一局我又輸了。”蘇淺念無奈的說道。
汪文景笑而不答,頗爲得意的看着蘇淺念,氣的蘇淺念直跺腳。好你個汪文景又來取笑於我。
蘇淺念有意找回面子,開口說道:“聽聞江湖人稱“妙手書生”的文景兄使得一手快劍,下得一手好棋。文景兄的棋藝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不知與那大國手相比,孰上孰下?與文景兄對弈多年,只見下棋,不曾見得文景兄使劍,卻不知文景兄的劍在哪裡?”
汪文景臉色頓時變得深沉,沉默許久才說道:“都是些陳年往事了,蘇兄提它作甚?“妙手書生”的稱呼,徒具虛名,不值一提。我隱居在這清風縣多年,原本就是爲了躲避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每日飲酒作樂,下棋聊以**,豈不快活。既然蘇兄想看我的劍,我只能告訴你劍在胸中。”
“劍在胸中,劍在胸中。”蘇淺念喃喃的念着這幾個字,還是不明白汪文景的劍到底藏在哪兒。
汪文景有意扯開話題,對着內堂方向喊道:“欒無忌,給我滾出來。”一連叫了三聲,也不見有人答話。咦,這孩子死哪去了。
洪福推開雅間的門,走了進來,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公子,無忌那孩子陪犬子天兒去私塾王老先生那裡聽課了,有什麼事需要老朽代勞的儘管吩咐。”洪福雖是“百家棋館”的東家,對於眼前的兩位年輕後生可不敢怠慢,一位是縣丞蘇家的公子,一位是隱居於此的下棋高手。
“哦,洪老闆來了。既然無忌有心念書,我們也不方便打擾。”蘇淺念淡淡的說道。
“聽聞欒無忌這孩子是洪老闆拾來的,可有此事?”汪文景緊緊地盯着洪福,眼裡流露出異樣的光芒,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洪福愣了愣,思緒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個冬天,很冷。
“兩位若是想聽,請聽老朽慢慢講來......”
時值臘月,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雪花淹沒了整個清風鎮,銀裝素裹,分外妖嬈。鎮子中道路兩旁的店鋪酒館早早的關了店門打烊了,偶爾有行人在街道上疾走,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一直蜿蜒到街角。不一會兒,大雪覆蓋住腳印,主街道上覆着一層厚厚的雪,像極了一條白綢掛在山間。
一個小乞丐半拉半扯着一個年老的乞丐,艱難的前進着。大雪把兩個人包裹的像兩個雪人,如果不是還能動的話,別人真以爲是孩子們玩耍堆積的雪人。小乞丐光着腳丫在雪地裡行走,身上穿着破爛不堪的粗布衣裳,半截褲子只到膝蓋位置,冷風從褲管向上竄去,凍的他瑟瑟發抖。可是他沒有倒,他還要攙扶着老乞丐,在他弱小的心靈裡,老乞丐就是他的全部,他們相依爲命四年了。四年前,他是一個孤兒,家破人亡,淪落街頭,是老乞丐收留了他。那一年,他才8歲。受過多少苦,流過多少淚,他都默默的記在心裡。老乞丐對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別人施捨的東西,他都留一大半給小乞丐。有人欺負小乞丐了,老乞丐用他年邁的身子保護他......
然而今天,老乞丐病了,他卻無能爲力,他感覺自己是那麼的渺小。沒錢看病,藥館的人將他拒之門外。
“哪位好心人救救我爹爹吧?”小乞丐邊走邊哀叫道。
過往的行人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誰會在乎一個乞丐的死活。
“百家棋館”的東家洪福正在搬弄門板準備打烊關門。看樣子是沒人來下棋了,洪福心裡唸叨。洪福經營着一家棋館,以象棋爲主,是清風鎮上最大的一家棋館。鎮子上的下棋好手平時閒暇時光都會來下上幾局,今個趕上了大雪,洪福等了一個上午也不見一個人來就準備關門。
“爹爹,你看街上那兩個乞丐好可伶哦。”洪福的兒子洪天奶聲奶氣的說道。
“哎,世道不興,天下的可伶人多的去了。”洪福嘆息道。也不管洪天聽得聽不懂,洪天今年才6歲。
“爹爹你就救救他們吧,這麼冷的天會凍死人的。”洪天拽着洪福的衣角說道。
“天兒,你要記住,我們經商的以謀利爲主,對我們有利的事可以做,沒有利的事可以不做。罷了,今天我就發發善心收留他們吧,就當自己在積陰德了。”洪福對着洪天說道。
“謝謝爹爹。”洪天只關心那兩個乞丐還活着沒,對於父親說的有利沒利一點不上心。
洪福吩咐下人把兩個乞丐接進屋內。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求您救救我爹爹吧。”小乞丐說完就跪着給洪福磕頭,剛磕了一個就昏倒在地。
洪天看着眼前昏倒的小乞丐和一旁沒有動靜的老乞丐眼巴巴的望着洪福。
洪福走上前去探了探小乞丐的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息。再探了探老乞丐的鼻息,已經沒了出氣,怕是凶多吉少。
洪福吩咐下人說道:“阿三,叫後廚秦嫂熬些薑湯,做些小米粥來。”接着嘆了口氣,對自己的兒子洪天說道,“老的沒氣了,只能保住小的命了。”
等到小乞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時分,洪天焦急的守在他身旁。
“我爹呢?他在哪?你們把他怎麼樣了?”小乞丐慌忙的下了牀對洪天說道。
洪天見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也不知道回答哪個,就說了一句,死了。
......
洪福說了一半頓了頓,接着說道,“老朽從小乞丐的身上找到半塊玉佩,那可能是唯一能說明他的家世身份的東西了。我一直妥善保管着,準備等他18歲以後再交給他。這幾年來,我安排他和犬子天兒一起唸書識字,教他人文倫理,待他如親生兒子般。老朽自作主張給他取了個名字,欒無忌。希望他心無所慮,平平靜靜的渡過一生”說到這裡,洪福長嘆一聲,都是苦命人吶。
“那塊玉佩還在嗎?洪老闆可否拿出來與我等看看。”汪文景焦急的問道。
“這個......好吧,兩位公子稍等片刻,老朽去去就來。”
蘇淺念不知汪文景爲何對一個乞丐的身世這麼感興趣,心裡想着喝酒的事,有些不耐煩,起身在雅間裡踱步。
不一會兒,洪福推開門進來了,手裡拿着一個半圓形玉佩,遠遠的看着,剔透晶瑩,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
汪文景小心翼翼的接過玉佩,只見玉佩上刻着古色的花紋,背面用篆字刻着一個“欒”字。這玉佩爲何只有一半,難道還有另一半?“欒”姓氏頗爲常見,難道是他,只知道當時他有個女兒,不曾聽說還有個兒子。不可能是他,二十年前......汪文景心裡很亂,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故人。
“我說文景兄,你盯着那玉佩看了很久不肯釋手,莫非想據爲己有?”蘇淺念在一旁沒好氣的說道。
汪文景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了態,連忙把玉佩還給洪福。
“我很想去痛飲幾杯,不知蘇兄是否願意作陪。”汪文景現在很想去喝酒,很多事想不通的時候,他都會一個人喝悶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再美美的睡上一覺,等醒來之後什麼都忘了。或許,這就是借酒消愁。
“就等你這句話了,還是老地方?不如今天去玉春閣如何?”蘇淺念笑道。
“喝酒就喝酒,去玉春閣幹什麼?”
“文景兄,小弟帶你去喝花酒......”
“你......”
“難道你那方面不行,哈哈......”
“......”
聲音漸漸的淡了,蘇淺念陪着汪文景去了“湯”記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