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的極深處,有一座高聳的冰山,一面似是人力開鑿的巨大冰門,通往冰山的內部。
一名黑袍少年和一名穿着獸皮的壯漢走在冰門後的甬道里,一名渾身傷痕累累的中年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
男人的神情惶恐不安,視線只敢盯着腳下的冰面,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枷鎖,儘管他內心無比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卻也絲毫不敢妄動。
冰山的內部是一座開鑿而成的大殿,大殿內空無一物,只有中央砌起了一座臻冰祭壇,在那祭壇之上,插着一柄劍。
祭壇前方的臺階上站着一名絕美的少女,少女穿着單薄的裙子,赤着腳站在冰面上,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三人來到女孩前方,祭壇的臺階很高,他們只能擡頭仰望着對方,而女孩卻一直在凝視着那把插在祭壇上的劍,她的身體有些虛幻,湊近了看纔會發現她並非實體,而是一團極爲逼真的幻影。
她與劍,在這冰山中已經共處了五百年的時光。
“說。”少女輕輕開口。
黑袍少年擡頭凝望着少女的側顏,眼底癡迷的神色一閃即逝,隨即他的表情轉冷,回頭盯着那中年男人,開口道:“兩個時辰時間,足足兩個時辰時間,竟然攻不下一座沒有了李青風的攘蠻城,你們這羣廢物!”
壯漢皺了皺眉,說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稟天妖大人、蠻王大人,原本攻城是十分順利的,可是......可是人族那邊忽然出現了一名少年,他守住了我們先鋒軍的第一波攻城,然後、然後來到了城外,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擊殺了大軍大半同族......”中年男人結結巴巴的開口說道。
“人族少年?據我所知,人族如今的年輕一代,最強者也不過十境,能殺掉那些八階九階的廢物也就罷了,如何會是你們這些十階之上的對手?藉口也該找個像樣點的纔是!雪猿雖說也是個不堪大用的廢物,但他的妖王階也是實實在在的,怎麼可能被一名人族少年攔住這麼久!?”黑袍少年低喝道,他的聲線似乎因爲憤怒忽然發生了轉變,從原本的清脆忽然變得低沉渾濁,似乎在他的體內有一頭上古兇獸正要破體而出。
中年男人嚇得瑟瑟發抖,低下頭去不敢再言語。
這時,祭壇上的少女忽然將視線投向了中年男人,數百年來一直如同冰霜一般淡漠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她說道:“繼續說,那少年有何特徵,是否用劍?”
黑袍少年神色一變,看了看一旁的壯漢,只見壯漢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兩人視線交匯,一觸及分,又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祭壇上方的那一把劍......
“是、是的,他的身法極快,所用的劍法也很古怪,小人所知的九州劍修,向來不擅長戰陣廝殺,以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戰役,正面戰場上也很少有劍修的身影,他們只會在亂軍中尋找我方頭領的位置,然後纔會出劍一對一斬首,可他的劍卻像是天生爲了戰爭而生,每一劍揮出都伴隨着巨大的龍捲風,十階之下的妖獸,中者即死,十階和十階以上也是非死即傷......”中年男人說着說着,彷彿自己口中那個少年又出現在了面前一般,他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不僅如此......就連妖王大人,也在他的劍下受到了重創!我見到他隨手招來金光牢籠困住妖王,就連空間之力都逃不過那禁錮!我也看見他招來天外的光輝劈在妖王身上,就連已經遠離了戰場中心的小人,也能感受到妖王大人充沛的神魂之力和堅韌體魄都在那一瞬間變得虛弱,此外他還以火焰灼燒妖王大人,妖王那一身能夠抵抗靈寶和極寒之力的皮毛,竟是絲毫無法阻擋火焰的灼傷......若非如此,妖王大人只怕早就擊碎了攘蠻城的護城大陣,殺進城中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黑袍少年咆哮起來。
“小泥鰍,冷靜。”少女看向少年,神色依然淡漠,只是黑袍少年卻噤若寒蟬,不敢再輕易出聲。
少女笑了,她回頭看向祭壇上的劍,呢喃道:“你就這麼不願意讓我離開這裡?當初人族如何對你,我不過是要幫你討個公道而已,那少年是得到了你的傳承?還是說......你又回來了?”
中年男人不知道少女口中的那個“你”是誰,卻能看見面前的天妖大人和蠻王大人都面露驚懼之色,他當即心下駭然。
天妖大人和蠻王大人如今都是這世上最強者之一,實力可與人族的天仙境比肩,甚至猶勝一籌,還有誰能夠讓這兩位都如此懼怕?
世人皆知人族三大天仙強者,全都是當世劍道的巔峰人物,分別有着劍仙、劍聖和劍尊的稱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在他們之前,九州曾出現過一名劍神——五百年前如同曇花一現的疾風劍神李一笑,孤身入雪原,一劍鎮壓了北境之主洛漪,至今不得離開北境的極北冰山半步。
之後劍神不知所蹤,有人說他死在了萬億雪族的圍攻之下,有人說他已經破碎虛空離開了這方世界,但終究是人族於劍神有愧,無人再有臉面提及他的名字,以至於疾風劍神之名漸漸被淡忘,只有世間最巔峰的寥寥數人還記得他劍下疾風的驚天之威。
“如果是他在,雪猿攻不下攘蠻城也是正常的,這一世如果他執意鎮守北境,那就算你們殺了李青風,也是無法踏足攘蠻城半步的......劍聖?呵,當年也只是跟在他身後的一條小鼻涕蟲而已。”少女輕笑道:“有些乏了,你們退下吧,這次醒來,終於是聽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小泥鰍告退......”
“阿蠻告退......”
黑袍少年和壯漢同時行禮,帶着中年男人緩緩退出了冰殿,少女的身影變得越來越虛幻,最後消失在了祭壇之上,彷彿她從未存在過。
走出冰山之門,黑袍少年停住腳步:“應該趁他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殺了他,否則日後定會成爲我北境大患!”
壯漢看着他,忽然有些玩味的笑了笑:“你是真的在爲北境的未來擔憂,還是嫉妒幾百年來妖神大人的心裡依舊只有那個人?”
“少說風涼話!若他真的來了,殺死你我,不過一劍的事情!”黑袍少年神色間隱隱有了怒意。
中年男人戰戰兢兢的站在他們身後,正在忐忑兩位大人物將會如何處置自己時,黑袍少年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身體就燃起了黑色的火焰,中年男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燒成了虛無。
連灰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