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鼻子了?”
清冽醇厚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葉羽晨酸澀的心間就像是被大提琴安撫過一樣,微微的舒緩了下來。
可是她的淚水怎麼也忍不住。
就像小時候,她被人欺負了、受了委屈,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很快就能停。
但是如果哥哥或者是外公過來關心她,她就會哭個不停。
越來越多的淚珠掉在了水池裡,冷雋睿看着真心疼。
兵之初,不是誰都能完美適應的。
堅韌如她,還是傷心落淚了。
葉羽晨眼前一片模糊,她用袖子抹了一抹眼淚,含糊着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也不停的洗拖把,可是就是拖不乾淨那個地板。”
“這個軍營真奇怪,好像跟我有仇似的。”她還在抽泣,“我真的想做好的,也想當一個好兵,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力不從心。”
“拖不乾淨地板的人可不止你!”冷雋睿站到了她的身邊,接過了她手中的拖把,“你的班長叫江彬,是吧?這小子的脾氣很火爆,據說當年他在新兵班因爲拖不好地板,可折斷過好幾根拖把呢!”
葉羽晨立刻忘記了哭泣,好奇地問:“真的嗎,那後來呢?”
冷雋睿看了一眼她通紅的小手,說:“後來,賠拖把錢都是從他津貼里扣的。爲了這個,他還差點跟他班長打起來呢。”
難怪!
葉羽晨的心裡馬上好過多了。
可是她發覺,那個人接過拖把的角度有點奇怪,回頭一看——
因爲身高的關係,她首先看到的是少校軍銜;然後,就是一條受過傷的胳膊,吊在肩吊帶裡。
軍官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用吊在肩吊帶裡那隻手握住拖把,另一隻手去夠拖把頭。
他在做示範,“這種拖把,你如果想把它洗乾淨,必須把它分成好幾縷,分開洗,這樣才能把上面粘着的毛頭都弄乾淨。然後你再順着一個方向拖地板,就不會有之前的問題了。當然還要用力擠幹。”
“上校,不,首長,您快放下讓我來。”葉羽晨嚇壞了,人家的手都受傷了,軍銜還那麼高,居然還這樣幫她,實在是惶恐。
冷雋睿已經有很久都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看着他心愛的姑娘了,“那你還哭鼻子嗎?”
葉羽晨徹底不哭了,她搶過拖把,“首長您的傷沒事吧?”
“應該……沒事了吧。”冷雋睿本來並不在意肩膀脫臼這點小傷,可是……
“首長,您要是現在不忙的話,就在這走廊裡等我一會兒,”她按照他教的方法洗拖把,“我去把地板拖乾淨,然後我來幫您看看傷,我們家可是祖傳的老中醫呢!”
正中下懷。
冷雋睿不置可否地站在走廊裡,他的身影被燈光拉的很長,看起來很安靜。
葉羽晨笑了,“好嘞,那您可得等我呀。”
她連奔帶跑的跑回宿舍,什麼委屈都忘了,把地板拖了個乾乾淨淨,冷雋睿的方法真管用。
“首長,我們去醫務室看看吧。”葉羽晨喘着氣跑回來,小臉蛋粉嘟嘟的,眼眶雖然還有點腫,可是大眼睛依然是那麼明亮,像天上的星子,灼灼其耀。
冷雋睿好不容易纔控制住,沒有伸手去觸摸她那長長的睫毛。
“嗯,這麼晚了,醫務室可能也沒有值班的醫生。”他睜着眼睛說瞎話,“要不,去我的軍官宿舍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他說話的聲音,真的是太好聽了,帶着磁性,對葉羽晨來說有一種神奇的安撫力量。
她甚至都沒有問他的姓名,就開心地點頭,“好呀。“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很信任他。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營區裡,不時有路過的官兵向冷雋睿敬禮,十分喜出望外。
冷雋睿因爲傷了右手,只能用左手回禮。
葉羽晨看得出,大家都很尊敬他。
冷雋睿心裡癢癢的,總是想回頭去看看小狐狸的樣子,又怕嚇着了她,將他看作是大色狼。
於是他只能默默的盯着水泥地上她的影子,想象她平時軟軟萌萌的樣子,哭過的她,一定很令人心疼。
打開了宿舍的燈,他脫下軍帽,心情難言的激動。
已經有多久,他們兩個沒有在同一屋檐下了?
又是多遠的距離,才讓他們跨越了生死,再一次相聚。
葉羽晨望着他的俊臉,驚呆了——是他!
那個用軍人氣概將她震撼的男人!
那個大雨中,天神一樣的軍人。
原來,你在這裡呀?
她心裡的小人就差跳出來歡呼,能在戰鷹遇上他,真是太幸運了。
“你快坐下,”葉羽晨拉過一張凳子,讓冷雋睿坐下,“快,讓我看看你的手傷得重不重。”
“沒事,肩膀脫臼而已,已經復位了。”冷雋睿聽話地坐下,一直看着她在書櫥玻璃上的倒影。
“誰說肩膀脫臼沒事的?”她扶住他的臂膀,“你知不知道,特殊職業的軍警在第一次肩關節脫臼後,必須立刻復位和修補剝離的肩盂脣韌帶,以減少日後復發的機會以及將來再治療的麻煩。”
“很有軍醫的風範嘛,居然敢這麼大聲的跟我說話。”冷雋睿喜歡她緊張他的樣子,“我本來昨天就該回來了,這不專門去治療這個肩膀了嗎?你放心吧,沒什麼大事的。”
戰鷹的男人,哪裡會把脫臼當一回事兒。
“打開給我看看。”葉羽晨還就真的不放心,這個男人,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兒。
他要是在意自己的身體,就不會用手指去堵槍眼。
“你確定……需要這麼麻煩?”大灰狼的目光意味深長。
心思單純的葉羽晨,真的非常非常相信冷雋睿,畢竟,他們在那樣生死攸關的場合裡,經歷過非比尋常的考驗,這樣的信任,旁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建立。
“必須讓我看。”葉羽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她真的很關心他的傷勢,於是小小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軍裝釦子給解開了。
一顆又一顆,越往下,越是帶着一種軍人特有的禁慾美。
他的背脊挺直,目不斜視,胸前是壁壘分明的肌肉,蜜色的肌膚之下,是血脈奔涌的陽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