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我無法原諒自己,竟然再次判斷失誤。
我跑出大門,飛奔至之前直升機停靠之處。地上只留着飛機支架的立足點痕跡,已經無法追擊。
“**煩!”我不禁搖頭苦笑。
這**煩雖然不是因我而起,但電隼在我眼皮底下失蹤,卻是不爭的事實。
後續部隊抵達時,我仍然沒有太好的辦法。
有人馬上上報國安部,很快那邊有命令傳來:“所有人按兵不動,等待首都排遣高手急援。”
那幢靠山的小樓已經被團團圍住,士兵們全都子彈上膛,如臨大敵。
我坐在樓外的山石上,一遍又一遍反思整個過程。
現在,能夠確信的是,狩魔族在北方大國安插了足夠多的線人,甚至已經跟這個國家的各條戰線融爲一體,無從分辨。
究其實,國家是後續建立的,而狩魔族卻是亙古永存,是北海世界真正的主人。他們採取種種措施打擊北方大國,一定自詡爲正義一方,以消滅侵略者爲榮。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北方大國與狩魔族根本無法並存。對於前者的統治者而言,臥榻之側難容他人鼾睡;對於後者而言,願與全人類爲敵,唯有如此,才能獨善其身,避免第二種人的領地被人類再度污染。
歐洲科學家曾經說過,雖然人類正在千方百計尋找可供藏匿、發展、永生的“地球底層”,但那些已經完美藏匿的地球先民們卻極力反對這一點,並且對人類的尋找計劃千方百計地進行破壞。只有經過大洪水、大毀滅、大災荒的地球先民,才知道人口氾濫、環境污染的極度可怕之處。
他們避禍於地球底層,既得避開自然災害,又得避開人爲破壞,這種“自保”關乎生存。所以,當人類破壞其寧靜生活之時,雙方必將陷入水火難容的敵對局面。
我身邊的小樓之內禁錮着無數大人物,他們的治國主張已經威脅到了狩魔族的生存,所以纔會被暗中控制。
如果將他們全都釋放出來,世界上就會憑空多出幾千名智者,高手雲集,盛極一時。
那可能變成人類的盛世,當然也可能讓人類社會迅速陷入諸侯爭霸、羣雄並起的戰國時代,不要說是三戰了,在現代化武器、交通、通訊、思維意識的加持之下,也許會爆發一場毀天滅地的超級戰爭,導致傳說中的大毀滅提前來臨。
一想到“大毀滅”,我突然打了個寒顫,回頭看着那小樓。
我隱約覺得,那翻譯帶着我和電隼到這小樓來,是一個飽含深意的連環陷阱。
禁錮我、挾持電隼只是第一步,僅僅是引子和序章,後續還有更可怕的計劃。
天色陰沉下來,似乎又在醞釀着一場超級暴雪。
從我的親身經歷可以得知,只要有足夠尖銳的利器,就能切開石壁,釋放所有人。
“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嗎?”我捫心自問。
按照常理,狩魔族一旦發現行跡敗露,至少會採取毀滅行動,將這些好不容易禁錮起來的大人物毀掉,讓人類徹底失去這部分經驗豐富的領袖,無法短時間內繼續挺進北極圈。就像他們挾持電隼一樣,至少要造成北方大國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混亂,等到重新選舉元首、組建新一屆**機構、頒佈新法新規之後,國家秩序才能穩定下來,各項工作才能繼續推進。
他們逃了,卻留下了一個懸而未決的巨大的爛攤子,讓北方大國去收拾殘局。
“一定不是這樣,至少不是表面看到的這樣。”每反思一遍,我都堅決地告訴自己。
高手示弱,必定有回馬刀、回馬槍的後續手段伺服。所以,與高手過招,眼見未必爲實,必須深度解讀形勢,才能避開對方設置的陷阱。
又過了兩小時,首都特使的三架直升機落地時,雪花又無聲地飄起來。
一隊黑衣特警由飛機上衝下,迅速佔據了小鎮的各個制高點,替換掉原先的守軍。同時,小鎮裡寥寥無幾的居民都被驅趕出家門,迅速遣送到相鄰的鎮上去。
很快,這個鎮子的原住民被清空,甚至連一條狗、一隻貓、一頭牛都不留,只剩下軍人和特警。
四周安靜下來,到處可見狙擊步槍瞄具鏡片的反光。
特使終於走出了機艙,醒目的光頭在雪中分外刺眼。
那是米楊科夫,一個在國際上被稱爲“光頭刺客”的政客,以心思縝密、沉默寡言著稱。媒體總結過,此人極少誇誇其談,只要開口,就會一語中的。
民衆看膩了那些口若懸河的政要,米楊科夫的出現,契合了民衆需求。所以,他在國內深受選民擁護,獲得的支持率僅次於北方大帝。
我曾無數次在媒體上見過米楊科夫,現在看上去,實際的他比在電視裡更沉默、更陰鬱。
“龍先生。”他主動跟我握手,“我看過你所有資料,久仰了。”
我不願多說什麼,只是跟他握手,然後輕輕點頭:“客氣。”
米楊科夫身後站着兩名秘書、兩名保鏢,四個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臉上,彷彿八支手電筒一般,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電隼失蹤的答案。
“國內發生大事,我已經向議會申請了特別許可,邀請你做解決突發事件的國際觀察員,可以隨時對我們的解救工作進行質詢。”米楊科夫說。
我剛剛點頭,他身後的秘書便呈上文件,請我簽署。
“有任何安排,請一併說出來。”我說。
那秘書十分精幹,立刻展開文件夾介紹:“龍先生,文件共有三份,分別是觀察員聘請書、未來五年保密協議、與全球任何國家的政黨不能有私相授受行爲的承諾書。”
我不辯解,也不反對,從那秘書手中接過簽字筆,飛快地將三份合同全都簽好。
“多謝。”米楊科夫說。
我的爽快博得了他的好感,但這對解救工作沒有任何幫助。
特警們已經劃定了正對小樓的一棟民居作爲指揮所,與小樓的直線距離約爲一百五十米,通過大口徑望遠鏡觀察那邊的情況非常容易。
民居位於高坡上,與小樓的二樓視線平齊。
米楊科夫的秘書很能幹,迅速地將地圖冊、調查記錄、狩魔族資料、歷史上追殺狩魔族的絕密檔案在長桌上一字排開,同時在側面架設大屏幕、投影機、筆記本電腦、通訊站、對講呼叫器、麥克風等等。
“找回他。”進入指揮所之後,米楊科夫只說了一句話。
兩名秘書迅速行動起來,電話指揮查找被挾持直升機的下落。
我沒有急於翻閱秘書提供的資料,資料再多,只能證明過去發生的事,與今天發生的事並無直接關係。
望遠鏡中,小樓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異動。
“要不要先拆掉那小樓?”一名秘書問。
我和米楊科夫都沒理睬他,只是各自坐在一扇窗前,舉着望遠鏡觀察。
“給我簡戎的資料。”我回過頭,向坐在電腦前忙碌的工作人員說。
幾秒鐘後,一份資料擺在我面前,封面就是簡戎的照片。
簡戎的經歷中,比較出彩的一段是在巴格達,歷時一年半,獲得了五角大樓的特級嘉獎,獲頒“鑽石白頭翁”獎章。
通常,那獎章會頒發給對國家有特殊貢獻的間諜人員。二次海灣戰爭中,共有十幾名間諜獲得過該獎章,其中就有成功追蹤到“紅龍”的超級間諜“拍子”以及捕獲**訊息的間諜“單手怪”。
資料中並未列出簡戎憑藉何種功勞獲得獎章,但卻有數張照片表明,她曾深入到巴格達的各個下層街區,那是美軍和伊軍都極少關注之處。
簡戎具有間諜天賦,這跟她的家世有關。她曾進入51地區進行深度學習,研究方向與“第二種人”有關。
我相信,自己一直期待的就是這一點發現——她深入研究“第二種人”的課題,一定與北方大國有關。
“我去找她。”我把資料遞給米楊科夫。
“土撥鼠在土裡藏身,放把火就出來了。”米楊科夫說。
“我要的是活的土撥鼠,不是烤土撥鼠。”我說
米楊科夫點點頭,輕輕揮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兩名秘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忙着手裡的工作,一邊聆聽我與米楊科夫的對話。
我走到門口,其中一名秘書跟過來,低聲問:“龍先生,你擅長駕駛山地滑雪車還是山地摩托,選哪一種?武器呢?資料中說,你不喜歡使用槍械甚至是***具,安全起見,還是應該帶上防身,是不是?”
“都不用,我空手徒步就可以。”我回答。
秘書不多廢話,點頭後退。
我出了指揮部,繫緊領口和袖口,稍稍辨別方向,便向着古舞臺方向前進。
按照秘書的理解,我要去的目的地是古舞臺,就必須藉助於交通工具,迅速抵達該地然後展開搜尋。實際上,那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因爲簡戎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個物品。
人與大自然全都動態存在,如同流水,或快或慢,都在一刻不停地行進當中。
“以不變應萬變”固然是高手對敵時的聰明招法,但此刻並不適用。
我希望自己的第六感能夠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用心靈、意念與簡戎溝通,直至準確地找到她。
離開指揮部兩公里後,我向右轉折,進入山脊的另一側。
山脊等於是分水嶺,將兩側的景物完美分隔,彼此不能互見。只有跨越山脊,才能看到另一邊的情形,全面洞悉局勢。
“如果簡戎活着,就會跟蹤而來,等着第二種人出現。她當然應該活着,以她的生存技能,不會盲目出擊,也不會束手就縛。”我有這種信心。
沿着風雪前進了一段,我在一處避風的巖壁下稍事休息。
我相信,後面一定有特警進行“跟蹤保護”。不甩掉這些尾巴,就不會有意外發現。就算簡戎潛伏左近,也不肯出來見面。
要解決尾巴的問題非常簡單,我撿了兩堆樹枝,用“敲擊燧石”的方法點燃。
高加索山區乃至整個北方大國都不缺少燧石,這裡的任何樹種都包含足夠的油性,比其它地方的樹枝更容易點燃。
樹枝引燃後,我又捧起一把雪,撒在火堆上。篝火半明半滅,濃煙隨即騰起。
我沒有猶豫,立刻矮身離開,藉着樹林的掩護,迅速下滑三百米,進入山脊下的溝底,身體半埋在雪中。
在這個過程中,我儘量減少自己的腳印,而是採取拖行、跳行、滾動等方式,使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變得雜亂無章,沒有明確的指向性,徹底迷惑追兵的思維。
當然,如果那些追兵過於懶惰的話,就會遠遠地盯着青煙,不作進一步的行動。
我在雪中潛行,離開溝底,繼續奔向古舞臺。
驀的,前方右側傳來斑鳩叫聲,咭咭咕咕,十分刺耳。
我馬上止步,身子一縮,潛入落葉堆中,只露出眼睛,警惕地向前方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