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亦輕看着少女手中的那團東西,眼神無比的複雜。
這萬年以來,可從沒聽說過,真的有人能夠正面將傀儡給全面擊敗的
千落低頭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這團靈魂之力。
這團霧氣般的靈魂之力,很顯然就是從傀儡的身上脫離而來的。那些破碎的靈魂之力在她手中凝成了一顆小圓球的模樣,只是裡面卻是空蕩蕩的,彷彿存在着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將這些原本該逸散的靈魂之力給全然的聚集在了一起。
那種奇特的力量,無形無色,並不是靈力,而是神識。
那是風亦輕的神識。
從破損的靈魂之力中,搜尋到的一道神識。
千落微微握緊了手指。
她打敗了傀儡。
自九州大陸建成初始,至如今萬年時間,在修煉這條道路上,不論人族還是獸族,都是天才輩出,爲身處大千世界裡重要位面樞紐的九州大陸寫下了一篇篇輝煌的史詩。但儘管如此,不管修煉靈力的天才們是有多麼出衆,可他們卻是依然比不上那些煅神識成靈魂之力的傀儡師。
傀儡師這個身份,象徵的並不只是靈魂的強大,更是神秘與玄奧的代表。
而由於傀儡師這等職業人數稀少,再加上修煉靈魂之力的方式極爲的苛刻,且獸族被完全排除在外,所以能夠成爲傀儡師的人,一代比一代的少。
所以在世人世獸的眼裡看來,本就神秘強悍的傀儡師,隨着歲月的流逝,變得更加的難以捉摸。而同樣的,如何與被蒙上了一層面紗的傀儡師對戰,也成爲了一個至難的永恆話題。
幾乎沒有什麼人獸知道。怎樣才能在正面對抗之中,讓得身爲傀儡師的對手落敗。
誠如是,當親眼看到了自己親手所凝鍊出來的傀儡被真真正正的擊潰,身爲傀儡本尊的風亦輕,可謂是完全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怎麼可能有人打敗傀儡
少年因神識的損傷,面上蒼白之色甚是明顯。他神色有些怔然,一雙眼睛卻還是不自知地望着千落手中的那抹包裹着自己神識的靈魂之力。
她到底,是怎麼在傀儡的身體裡找到這個東西的
那道神識,乃是他凝造了這尊傀儡的本源所在。是他靈魂之力能夠凝成傀儡的根本,也是他操控傀儡的源頭。
按理說,就算是強如任先生那般的靈帝強者。也是不可能以自身的神識,去看透傀儡的靈魂之力,找到傀儡本尊傀儡師的那道神識。即便是之前她將傀儡的身軀打得破損了許多,可在靈魂之力的圍護下,再強的神識。也是沒有辦法搜尋到他與傀儡有所鏈接的地方。
所以,白千落,她到底是怎麼找到的
這時,隨着傀儡被擊潰,比試臺上的血色光芒漸漸的散去,客席間的衆人。也是終於能夠看到那臺上的情景。
而看到那本該對戰的兩人,此刻都是受了不輕的傷,不管是哪一個勝了。應該也都是慘勝的,衆人的神色,都不約而同的變得驚疑不定。
看這樣子到底誰輸誰贏
風少主贏的可能性是佔了絕大部分的,可看風少主的臉色,好像事實並非是如此
莫非是那白千落贏了
因受了重傷而顯得虛弱至極的少女勉力支撐着站立。臺下的墨澤看在眼裡,漆黑的瞳孔。陡然一縮。
他手掌緩緩的握緊,剋制着自己想要立即衝上去的衝動。
且不說她是不是故意將自己搞成這副悽慘的樣子,只看到她受傷,他便是想要將讓她傷成這樣的人,給狠狠地撕碎。
墨澤擡眼,望向那臺上的風亦輕,墨黑的眸子裡,掠過一抹極重的殺意。
膽敢傷她,不論是誰,都該死。
“你贏了。”
風亦輕終於是從那不敢置信之中清醒了過來,旋即便是收斂其了神色,風輕雲淡地微笑道。
而他這一句話,便如同是颶風一般,在客席衆人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風少主剛纔說的是什麼
他說白千落贏了
這意思就是說白千落打敗了他那尊傀儡
怎麼可能
“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比試。”千落卻是搖搖頭,自主拒絕了這一次的勝利。她微咬着脣,神色看起來有些堅毅,滿含着固執:“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又何來輸贏之說。”
他聽了,眸子一凝,而後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只一拱手,竟是先下臺了。
少年離去的背影仍是那般的雅緻,彷彿自己從未有過失敗的戰績這一次被全面打破,並未讓得他的心境產生多少的波瀾。
修煉之道,便是理當如此。
見好友下來,沒有如想象中那樣被打擊到,明淳遠不禁笑了笑:“感覺如何”
“還好。”風亦輕坐下來,雲淡風輕般回道。
不過是第一次被人攻破了傀儡而已,這算不得什麼,他一直都知道傀儡師這一神秘的職業,遲早會被人打敗那一直爲零的驕傲戰績。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人,誰都有着不爲人知的弱點,傀儡師也是如此。
沒有誰是絕對毫無破綻的。
這時,千落也下是下了臺,緩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走得極慢極慢,長劍也是未曾收起,每走一步,便是用長劍支地,非常勉強地行進着。
客席衆人看着,都是微微的動容。
憑着這般的毅力,這白千落,往後若是站在了大陸巔峰,必定是最爲大放異彩的那一個。
短短數十丈的距離,少女一步一步地緩慢走着,她拄着劍柄的手,因爲用力太大,虎口都是裂開了,有細密的鮮血自那傷口之中流出,滑落到劍身上,襯得那把本就火紅如血的劍,越發的血氣凜然。
整個峰頂都是鴉雀無聲,評定人也是遲遲沒有上臺宣佈這一場比試的結果。
這樣的人,不管她的年紀是有多小,她也是值得在場所有人的尊敬。
不知過了多久,千落終於在墨澤身前站定。
她微微擡起頭,眯着眼,額頭上汗水不停地落下,嘴裡也是不斷地喘着氣,顯然這一段並不算是太長的距離,讓她本就重傷的身體,負荷更大了。
旁邊的風亦輕看着,忍不住又是自責起來。
早知道她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子,他根本就不會說什麼只要打敗一個傀儡就行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等這消息傳到了洛少主的耳朵裡,真不知道洛少主會用怎樣的方式來對待他。
他可是傷了他最看重的人
“墨澤。”
不知爲何,少女的聲線有些顫抖,她仔細地看着面前的人,彷彿時光又回到了六年前,萬重森林裡,那漆黑無比的萬毒沼澤中,狼狽無比的小鳳凰停落在古木上,與那一身冷凝的少年談判之後的對話:“你伸開手,別動。”
被指名的人心頭陡然一緊,依言立即張開了雙手。
墨澤的手略略有些顫抖,他看着身前氣息萎靡的重傷少女,眼底深處,盈滿了不堪回憶的痛楚。
千落,你爲什麼要
下一刻,少女突然就噴出了一口血來,身體癱軟在墨澤的臂彎裡。
鮮豔的血色染紅了少女的衣襟,她卻是不管不顧,低低地說道:“墨澤,今時今日,像不像當年”她喃喃說着,眸子裡突地就盛滿了水光,手緊緊握住了他的襟口“我知道說那句話沒有用,可我還是”
“千落,別再說了。”
他摟住她,手指關節都是泛着白:“你現在傷勢很嚴重,先調理好身體。”
旁邊的人無言地看着這一幕,任是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這兩人的對話,到底是何意思。
什麼當年,什麼那句話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千落張了張嘴,再沒說出話來。
其實這樣的結果,她早就知道了不是麼
墨澤他,從來都不肯,也不願提及有關她所犯下的錯。儘管那個錯,讓他失去了凌若,讓他這一輩子,都在痛苦中度過。
可他並不怪她。
但他爲什麼不怪她
少女的眼神有些茫然,看起來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靈性的木偶娃娃。
評議長老客席之處,那將自己隱在了黑色斗篷之下的年輕女子,淡淡看着那讓全場無聲的一幕,脣角揚起了一抹奇異的弧度。
爲什麼白千落將墨澤害成如今這般地步,墨澤卻還是不曾怨恨過她
爲什麼凌若一直到臨死的時刻,也是堅持着讓墨澤一定要將白千落找到,讓白千落爲自己報仇
而又爲什麼,白鳳雪凰一族僅僅只剩下了白千落一個,那紅衣人所在的神秘種族,仍是想要將白千落趕盡殺絕
她自顧自地輕輕笑着,眸子裡卻是深沉無波。
何爲獸族,何爲異獸
那麼何爲人族,何爲人心
人族與獸族,爲何從萬年之前開始,便是一直都不曾真正的和平共處過,從來都只是在殺伐中度過光陰
這兩個種族明明可以因爲契約互幫互助,可爲何偏偏那契約,成爲了人獸兩族都無法正視的存在
這所有的答案,卻都會是在誰的身上了結
女子笑意清淺,眼底裡,彷彿看透了萬年的歲月,沉澱了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