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到了秋末初冬，S城特別的冷，像是下刀子一樣。我往公交車站牌跟前湊了湊，幾個女孩子趕緊躲到了一邊。
一言不合就小聲的議論人的長短。
如果沈悅現在在這裡，一定會咋咋呼呼的叫我趕緊去洗澡換衣服。
江湖永夜悲白髮。
我再也見不到了小悅。
我爸爸體力不濟，不能繼續拼下去的時候，我正面出擊。但是，這也只是一個幌子，是沈悅重創了偉賢。
我看着沈悅心口被一道符穿過。
腦子裡無數的記憶涌現。
沈悅說，她這一輩子，最捨不得，就是我。她等了好多年，就是想要等到我。但是，這許多年之後，好不容易重逢之後，還是不能夠在一起。
可能，這就是宿命吧。
她也後悔過，或許，輪迴之後，就能在下一輩子，再下一輩子遇見我。
但是，當她後悔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因爲她的手上已經佔滿了鮮血，永遠失去了能夠清白無辜的和一個人在一起一生一世的能力。
她問我，有沒有愛過她。
如果我不知道沈悅就是圓圓的話。
那麼，我肯定會說，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已經有了愛的人。
但是，這是圓圓呀。
我哭得說不出話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看着沈悅在我面前消失，她告訴我我沒有丟下她，她已經很開心了。
這怎麼算呢？
我在公墓前守着沈悅的墓。
三個月以後我纔出來。
我拿着她給我的玉，重新回到了S城。這是我們之間的回憶最多的地方。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纔過來一輛公交，我趕緊跳上去。
之所以沒有打車，是因爲我現在很害怕一個人，好像把我自己藏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纔會覺得特別的安全。
我的鋪子門口被人堆了不少垃圾，我把垃圾清掃了。然後連上了無線，在淘寶上買了一套新的沙發和辦公用品。
如果沈悅在天有靈，我希望她看到的我也是新的。
而不是一股子腐敗的氣息。
她喜歡的，是那個看起來肆意張揚的年輕的男孩子。
我不能讓她失望。
在理髮店剪頭髮的時候，我就聯繫了荊芥，我說我願意和她合作，希望見面談談，我來請客。
“明天早上，帶上豆漿油條來我的診所，我在這裡等你。”荊芥而語氣很輕鬆，像是從來不知道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同意，說好，還問了她豆漿用不用加糖。
晚上，我沒有回去花園小區租的房子裡。
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劉離。
李暄能夠守護心愛的人，給了六百年的守護。而劉離也可以和陳嬌相忘於江湖，而我卻失去了沈悅。
兩手月圓缺。
在快遞店裡呆了一個晚上，六點起來之後我就去了荊芥的診所門口等着。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人的心也敞亮起來。
荊芥開着那輛騷氣的小紅跑車出現。
副駕駛上的男人居然還沒有變。
其實見到這個男
人我很不爽。但是，荊芥總有她的理由，我看着荊芥下車，然後這個男人開着車揚長而去。
“這裡沒有停車場，所以只能讓他送我過來。久等了。”
“沒關係。”我和她一起進了門。
荊芥淺淺的喝了一口豆漿，然後把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她的眼神晦暗莫名，看了我足足有半個多小時。
我覺得就算是女人挑選衣服都沒有這麼磨磨唧唧的。
但是我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荊芥的手裡，有真正的和氏璧。
能夠改換生死。
“你一點都不怕？”
我笑了笑，因爲現在真的沒有什麼可怕的。
“不怕，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只要做成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整個花園小區的亡靈全部覆滅。”
如果不這樣做，那麼沈悅的靈魂就不會被超度。
而且，這些亡靈會在世上不斷地吞噬新的魂魄。
靠着荊芥所謂的生意一點一點的回收，實在是太慢了。而且，還會牽連無辜。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荊芥把豆漿擱在了桌上，她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我在她眼裡的價值，就是十分鐘的英雄，出生入死。
而之後，就只是個凡人。
從前，我是這樣的人，但是，沈悅已經死了。
我這一生所有的平凡的美好，已經戛然而止。
“如果我願意拿我的命壓在你這裡呢？”
荊芥家族存在的意義，不過就是爲了守着那一塊千年的玉石。她用我，說穿了就是在利用。她的爺爺用整個家族的財產來給我，也只是爲了這一件事情而已。
而我現在願意幫她一勞永逸。
她有什麼理由拒絕。
“行，我答應你。”
荊芥答應了，但是空口無憑。她讓我去樓上，拿出了真正的和氏璧，光芒四射，整個屋子像是沐浴在聖光之中。
秦始皇之所以能夠一統天下，也有着和氏璧至高無上的威懾力的功勞。
她沾了我帶來的硃砂，在我的肩膀上蓋了一個戳。
我將要爲和氏璧收集足夠的亡靈。
出了診所的時候，已經快到了中午。劉離給我打電話，他問我有沒有空，中午一起吃飯。我說行。
劉離沒有參加中考，所以現在又變成了一個無業遊民。
但是一身學生的裝扮沒有改，看起來邪氣又單純，好像是被時光遺忘了的可愛的孩子。他站在路邊等我，後面是一家甜品店，進進出出的小女孩的眼睛一直都放在他的身上。
我看着我周圍的這些人，我總是在想，他們的身上，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故事。
而在我不在參與他們的人生的時候，他們又將要走到何方。
劉離看到我過來，煙波浩渺的眼睛裡面有了一點笑容，男人和男人之間見面，肯定不像是小姑娘之間，拉拉手，勾肩搭背的。
“位置訂好了，吃完了以後我的飯都歸你管。”
劉離這是在委婉的表示，他以後跟着我混了？
“你不考大學了？”劉離看起來年輕有爲，有顏有能力，而且年紀
看起來特別的小。我就問他：“你不怕別人說我僱傭童工？童工是違法的，你別害的我的快遞送不下去了。”
劉離真是敢點，居然是1950裡面來了一整桌子的菜。
蝦球，意大利麪，牛排，沙拉，亂七八糟的擺了一桌子。一般來說，只有我國的土豪請客纔是這個陣勢。而一般的西餐沒這麼多，精緻美觀。
我麼這一桌上菜的量，已經引起了周圍的人的側目。
一看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老帽。
“你看看我的身份證，現在寫的是什麼？”
之前，偉賢一直想要和劉離套近乎，但是劉離從來沒有搭理過。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爲偉賢根本就不是什麼好鳥兒。
劉離的身份證上，顯示的他現在十八歲。
而且，生日在十八年前的農曆大年初一的晚上。
意思是他可以愉快的和我一起繼續送快遞了。
“晨哥，我真的把你當成了大哥。”劉離放下了刀叉，他說沈悅的事情他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天命註定，沈悅根本就不可能熬得過去今年。
而我還有很多的事情必須去做，他會幫我。
“你爲什麼會幫我？劉離，我不會相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好。你知道我是什麼人，軟肋在哪裡。而我從來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就連身份證也是假的。”就算是我相信劉離，這些也經不起推敲呀。
而且，如果劉離的家人找上門來，那我應該怎麼和他的家人交代。
送快遞枉死，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不需要多一個炮灰。
他說我是他的敵人的敵人，那麼就是他的朋友。我們以前是因爲這個原因裁成了同盟，而現在，有了更加深層的原因。
他送走了陳嬌。
他希望，陳嬌再一次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是乾乾淨淨的。
“你知道想要給一個人構造一個新的，美好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感覺嗎？晨哥，我希望我能幫你，就是在幫助我自己。”
陽光明媚的一塌糊塗。
如果沈悅能夠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如果她能夠看着這樣明媚的太陽，那該多好。
就因爲這一句話，我就相信了劉離。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我的快遞店，開了門之後，覺得一股子的冷風嗖嗖的。
不應該呀。
空調應該是挺暖和的，而且現在是中午，怎麼比我上午出去的時候還冷？劉離也覺得冷，倒了一杯熱水，拿在手裡一邊暖手，一邊找寒冷的發源地。
不夠二十平米的地盤，能複雜倒了哪裡去？
我們把幾個盒子底下翻了，沒有。
然後就開櫃子，裡面也是空的。
但是，在把抽屜打開的時候，我和劉離都震驚了一下。因爲是一個血淋淋的盒子躺在裡面，單號收件人寄件人的部分，血跡已經幹了，黑乎乎的看不出來寄件人到底是誰。
誰他媽的這麼無聊，寄個嚇人的東西還拿血給打了馬賽克？
我現在就是已經不怕嚇唬了，除非沈悅從棺材裡爬出來。否則什麼都不能讓我覺得震驚，我直接把這個快遞盒子拿了起來。
沉甸甸的，這一次，裡面有了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