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爺沒有再問這個小六的人馬是不是殺過人這樣的問題。
很明顯,那個騰挪在車輛之間的少年郎,之前笑眯眯的說槍火是個不祥之物,最好別碰的和氣少年郎,一旦摸上槍,就是一頭瘋狂的獵豹!
而更重要的就是這頭獵豹周圍還有一羣和他一樣瘋狂的鬣狗!
在非洲草原上,最熟練的獵手都害怕鬣狗,因爲無論獅子還是獵豹大多都是獨行俠,最多兩三隻,對付起來聽見槍聲也會躲避,只有鬣狗,這種長得極爲醜陋的生物,永遠都是一羣,只要還有一頭在戰鬥,其他的同伴就會包抄、衝擊、撕咬!
直到獵物被完全擊倒!
悍馬車在阿林的手裡就好像是一尊大錘,重重的撞擊在對方身體上,一把步槍徒勞的揮舞了一下,卻完美的詮釋了螳臂當車這個詞,被無情的撞飛!
而巨大的車身去勢不減,撞向最高處那個應該是槍法最好的槍手,絲毫不顧對方身後就是垂直的山崖,連車帶人一下撞擊擠壓在石壁上!
身體和口腔都在飆血,眼見着是活不成了!
阿林卻一把推開車門,抓起手邊的球棍躍身而出,狂吼着就朝車前的身體上重重的擊打過去!
另一邊的阿森端着紅纓槍奔跑着衝上山坡不管被撞開的那個人,而是朝着最後一名拿着手槍的傢伙身後扎過去,因爲對方正在驚慌失措的朝陸文龍開槍!
結果動作比他還要快的是釘子,人家開着車呢。最危險的一下被自己大哥撞開以後。這邊車頭一歪直接就朝着這邊的槍手加足馬力衝上去。低矮車身的mx5就好像一把鏟子似的,嘭的一下就把扣動扳機的槍手撞上天,重重的砸在引擎蓋上!
不等翻身,槍尖就挑過來……
等唐三爺推開車門走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滿臉是血的阿林和楊森!
陸文龍被壓在山石背後,就滯了那麼一下,再出來,看見的也是完全被解決掉的槍手。提着手槍高喊兩句:“好了!保住我們的安全就好了!”
阿林跟楊森恨恨的住手,釘子滿臉通紅的從車裡抓過兩張毛巾出來給大哥擦擦,擦血……
唐三爺在蜀都地面上也經歷過不少事情了,但眼前這近乎於戰場的慘烈狀況,還是讓他有點腳軟,黑道永遠是黑道,和戰場還是有區別的,但他手下的白紙扇有腦子,在他耳邊輕聲:“常三的人沒死完,那邊也剩點人。這事兒我們就算中間脫手了!”
唐三爺皺眉點點頭,朝着陸文龍走過去。經過阿林的時候,指指那邊低窪地方:“過去那邊有條小溪,把車和人都弄到那邊去洗了!”阿林看看陸文龍對他點頭,纔回身上車倒檔把越野車和跑車都開過去,楊森不去,拿着紅纓槍,站在陸文龍身後,虎視眈眈的看着周圍,其實心裡還緊張着,都沒反應過來去換把步槍什麼的。
陸文龍看看手裡的手槍,撩起身上的t恤開始擦上面的指紋:“您看怎麼收場?”
唐三爺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看見那手槍槍口似乎有意無意的在擦拭中晃來晃去,槍口似乎會朝着自己,忽然就覺得背脊有點發涼,居然下意識的揣摩了一下少年郎剛纔的語氣,沒聽出什麼陰霾的味道纔開口:“沒必要趕盡殺絕了,收拾場子,把死的活的都分頭帶走,這是他們兩家的事情,我們兩家只是中間人!”
陸文龍回頭看看下面翻滾的傷員,唐三爺的下屬已經下去收攏地上的槍支武器防止再有打鬥發生,張慶楠那幫狗屎弟兄爬上了對面的斜坡,偷偷摸摸的在看這邊,似乎看見陸文龍已經控制了局面,膽子大了點,張慶楠拖着傷腿勉強起身靠在車身邊,唐三爺下屬緊張的要求他扔下槍,張慶楠居然也看陸文龍,陸文龍就對着他把自己手裡的手槍扔了出去,張慶楠笑笑也扔了,拖着腿朝對面走過去,他想去看自己那幾個親兄弟死了沒。
轉過頭來的陸文龍點點頭:“蜀都你按平,渝慶我來弄,這件事就這麼暫時風平浪靜了,等風頭過了,他們要尋仇要幹啥,自己來,我們兩家不攙和了,沒規矩沒道義的亂來,真會害死人!”
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黑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白道的規矩還要多,哪個大幫會不是清規戒律一大堆,雖然這些規矩大多是對內約束,對外放鬆,但在這個貌似無法無天的世界裡面,其實更講究等級森嚴和約定俗成。
唐三爺點點頭,能看見陸文龍的臉和眼睛,感覺好多了,深吸一口氣:“場子我來收拾,周圍鄉場有我的老兄弟,你把人帶走就好!”那當然,必然是在周圍有關係,他纔會選這個地方。
陸文龍下去幫張慶楠指出來的一個個人都拖到一起,死了三個,活着倆,逃跑的傢伙也死了兩個,常三那邊在反擊中死了七個,包括山上倆人,一個被撞擊棍擊致死,一個被槍挑死,然後剩下的十來個人,人人帶傷,基本都是被陸文龍和張慶楠搞到失去戰鬥力!
那些嚇跑的傢伙偷偷摸摸又回來,圍在張慶楠身邊噓寒問暖,張慶楠陰沉着臉一聲不吭,只是看陸文龍和楊森把他死了的幾具屍體搬上一輛轎車,最後那幾個傢伙也把別的車換了輪胎打着,之前的槍擊不怎麼朝着車輛,玻璃車門有彈孔,其他損傷不大,洗掉血跡的悍馬車和換了一個輪胎的mx5打頭,歪歪斜斜的一行車開出了山地,回到省道上。
在公路上,看看車身幾乎沒有損傷的悍馬和前半個車身到處破損的跑車,再看看轎車上隨處可見的彈孔,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恍若隔世!
只有經歷過那樣的場面,在子彈翻飛和刀光劍影中撿回一條命,纔會明白那不是錄像電影裡面的耀武揚威,只有血淋淋的廝殺和運氣,黑道,真的是條黑漆漆的道路!
張慶楠坐在悍馬車上,伸頭指指自己的那幾輛車,帶點森然的口吻:“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天黑再把車開回老江那裡等着!”然後才長吸一口氣,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仰頭眯着眼睛……
陸文龍和他一樣坐在後排,中間隔着寬寬的平臺,原本是給楊淼淼做的平臺上的墊子座位現在剛洗過,還有點溼漉漉,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側臉看着遭受重創的渝慶大哥,陸文龍忽然覺得坐在後面,好像確實有老闆大哥的感覺,起碼比坐在副駕駛座來勁多了,回想自己在香港的見識,好像老李他們這些老闆都是坐在後面的?
楊森在開車,不吭聲的看着後方阿林從副駕駛座伸手給他做了幾個手勢,表示那部車估計要開回渝慶也困難他們得找個地方修理一下,伸手出去樹個大拇指表示明白,就加大油門把悍馬往回開,偶爾看見自己指甲縫裡有血漬,輕輕的用指甲去刮掉,剛纔暴虐的情緒似乎隨着開車逐漸平息下來了,從後視鏡裡面看看一臉平靜的陸文龍,說不景仰是不可能的。
張慶楠感覺到車身加快,也很安靜,才睜開眼看看這邊正看着他的陸文龍,伸出兩根手指做個挾煙的動作,陸文龍在周圍翻了一下沒看見,這車平時是家裡開的,加上大嫂最近懷孕了,都不敢在這上面抽菸,最後是楊森下車去買了一包。
張慶楠一直呆呆的做着那個動作,更多是疲憊,直到楊森重新駕駛車疾馳起來,才深吸一口煙吐出來:“六兒……哥哥我就不說謝了。”語調更是說不出的低沉,但不淒涼。
陸文龍沒出聲的點點頭。
張慶楠看看大腿上用毛巾紮緊的傷口,有點出神,好一會兒纔開口:“張平那時的場面比這個還火爆?”
陸文龍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帶點笑意:“還用了手雷的……”
張慶楠手肘放在中間的臺子上,似乎連上半身直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樹了個大拇指:“服了!哥哥我服了!”
陸文龍真不是得意,他只是要把一個殺人如麻或者滿不在乎的形象傳遞給對方:“殺習慣了就好……”
這話聽得前面楊森的眉毛都亂跳!但還好方向盤能把穩,呼嘯着在省道上加速回家!
借過陸文龍的移動電話,張慶楠的一輛轎車在城郊接到了他,下車時候,是楊森下去給自己後面的張慶楠開車門,因爲張慶楠伸手在陸文龍手背上重重的拍了兩下:“等老子洗了晦氣再找你喝酒!”
陸文龍笑着迴應兩下:“打電話!”
那邊接着張慶楠的人,扶着他進車廂,還點頭哈腰的幫楊森關上車門。
所以開車進入城內的楊森滿臉興奮表情,他一貫都是個話少的,所以好幾次比較隱秘的事情,陸文龍寧願帶着他一起,現在總還是掩飾不住自己的心理活動:“哥……你現在是不是跟老楠也平起平坐了?!他還有幫活下來的弟兄,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到處亂說?我……我也殺了一個人了,會不會也變成傳說?!”
傳說啊?
還真有可能。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