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說,陸文龍提出的這個建議是說到齙牙駒的心坎上了。
黑*道火併砍殺,無非就是兩層含義,一要打回面子給江湖中人看,二得乘機削弱對方實力,但還不得驚動警方介入,其實是個技術活兒。
攻其不備的思路顯然很符合眼前的場景,各種車輛開始陸續駛進倉庫,裝走了一撥撥人手,看着那些用毛巾或者布條把砍刀鐵棍纏在掌心裡的古惑仔,陸文龍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種衰老的感覺,特別是那些十來歲,身上還穿着中學校服稚氣未脫的新紮弟兄,更是讓他覺得這條路真是……沒前途。
阿剛也參加過多次行動了,對這種準備羣毆羣砍的場面不陌生,也靜靜的靠在車窗上看着,手掌裡的手槍不停的握緊、放鬆,其實就跟他們在棒球隊上場之前差不多。
最後一幫手裡明顯提着裝滿器械沉重包囊的骨幹簇擁着齙牙駒一起過來,小莊提前上車,示意阿剛把手槍藏好,陸文龍還是跟個地主似的坦然坐在最後一排伸直了腿,阿剛還放倒他面前的椅背,方便陸文龍把雙腿放在上面,顧硯秋就完全成了烘托氣質的丫鬟,儘量忍住不看那些人,專心低頭靠在陸文龍肩頭旁邊,倒是符合一般意義上帶頭大哥應有個妖嬈身軀靠在旁邊的形象。
齙牙駒也上了這部車,只帶了兩個人,五輛最後的麪包車魚貫出發,出門以後卻分開行走。看上去孤零零的這樣一部車穿行進了車水馬龍的陽光街道,那種自己密謀要做什麼卻跟普羅大衆的生活交織在一起的異樣感受,很容易就從心底升騰起來。
齙牙駒隨意的拉開面前一個黑色長筒包:“你習慣用什麼?”嗞的一下,拉絲中間坦出一大堆閃亮精光的砍刀長棍,他自己就先從裡面撥拉出一把狹長的日*本刀,直接拉掉刀鞘,掂量幾下遠遠的對着陸文龍,刀尖其實已經很近了,似乎一個急剎車,陸文龍就會不由自主的撞上去。
陸文龍不爭論自己是不是受傷了無法上場。解下顧硯秋脖子上的絲巾。把自己腿傷的地方緊緊的扎一下,突然的劇痛一下就讓他渾身凜冽一下,但顯然綁緊了的左腿就要能用得上勁許多。
阿剛只看了陸文龍一眼,就會意的從包裡選出一根漆黑的實心金屬球棍遞過來。他自己也拿了一根。小莊看齙牙駒的眼神轉向自己。就應景的彎腰下去,原本打算隨意拿一件,卻下意識的翻到底部。抽出一把自己看見半截就忍不住的三棱軍刺!
齙牙駒顯然略微奇怪這三人的選擇,兩根不太有殺傷力和震懾力的球棍,一把在羣毆時候顯得過短的軍刺,但也沒說話,無聲的眯上眼靠在司機背後的椅背上……
僅僅就是幾分鐘以後,麪包車就是一個急停,陸文龍坐在最後,當然能看見一大片各種車輛顯然是從各個方向集中到這條街道,下車來的古惑仔們手臂上纏着綠色布條,朝着雙車道的街道中央走去,街道這一頭全都是綠布條,遠處那邊卻空蕩蕩的一片,只有些行人居民在急慌慌的躲避!
而一棟五六層高的居民樓下面,現在正好像魚兒吐泡泡一般,把大量提着器械的年輕人也朝着街面上送出來,咋一看見外面密密麻麻的場面,都有些一驚,但後面推前面,擠作一團,也算是能給自己打氣,人數也在不斷增加,背對那邊空曠的街頭,跟這邊對峙。
按照陸文龍的心態,真要做掉對方,就會在人剛出來時候就暴起動手,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然後把人憋在樓裡火燒啥的毒辣點,可齙牙駒眯着眼的樣子就像要上球場,陸文龍就不吭聲,他上場時候也討厭別人唧唧歪歪。
但外面吵吵鬧鬧的場面是真的在錯失戰機,陸文龍眯着眼靠在生硬的椅背上,轉頭好似很親暱跟小蜜玩情調,和他交錯頸項的顧硯秋也有點紅耳朵根子,卻聽見陸文龍在他耳邊輕聲:“悄悄摸我左邊兜裡的電話,我們一下車,你馬上就給第一個號碼打電話,讓他們開車過來接應,地址是……”直到剛纔陸文龍纔看清路牌號。
嘩啦一聲,古惑仔們砍人必備的那一下拉開面包車滑門的聲音傳來,齙牙駒猛然睜開眼,握緊右手的日*本長刀一騰身就躍出車去,只在車廂裡留下一句:“六爺請了!”還在迴盪。
陸文龍伸手摁住了要起身的阿剛:“你任務是秋秋妹……”自己撐着起來,試試左腿還是有點失去關聯的搖擺,但疼痛似乎能刺激自己的清醒,小莊已經就近跳下去了,陸文龍還得他扶着下車,很有大佬的派頭:“你也別離開這輛車,就在這裡守住……”
小莊點頭。
陸文龍就拖着一條傷腿,也不掩飾自己的傷情,帶着刻意的滿不在乎笑意,環顧四周,看着那些吵吵嚷嚷的古惑仔,自己的血液其實也在開始燃燒。
最原始的打鬥,從來都是男人們骨子裡的火星!
那種胸腔開始劇烈吸氣,心臟部位大力泵動血液,腎上腺素分泌以後,渾身有點輕飄飄,神經系統收縮抓緊了肌肉的連帶生理反應,就跟吸*毒產生的初期快感沒區別!
只是吸*毒到了後面就陷入自己完全的世界,現在卻一切盡在掌握!
比吸*毒還帶勁!
黑色的實心金屬球棍明顯就是專爲打鬥製作,現在拖着在水泥街面上,有噌噌噌的聲音,雖然在嘈雜的吵鬧聲中不顯眼,但襯托出這位跛子哥的不羈,還是很有些古惑仔喝彩的。
陸文龍伸手拉起自己脖子上的絲巾,遮住了臉,不單是遮掩自己的身份,蒙面也更有嗜殺的氣質,這讓不少古*惑仔跟着都拉起什麼遮住臉,氣氛再一次好像油鍋裡面撒了一把鹽,高漲起來,這讓前面原本滿臉兇相,雙手握刀的齙牙駒都轉頭看了看,試着也把刀拖着走。
哦,他比陸文龍矮了太多,日*本刀又太長,看上去就是高頭大馬神駿非凡和負重騾馬拖行李的對比!
但氣勢還是有了,紛紛閃開一條道的手下們高聲怪叫着,叫囂着要對方的大佬出來說話,這讓陸文龍聯想到了古時候的兩軍對壘。
果然從對方樓梯中,也有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提着一把造型怪異的狗腿刀出來,一張黑臉死死的盯住齙牙駒,兩人的目光從交錯的那一刻開始就緊緊鎖在一起!
陸文龍聽見身邊的小崽子們在竊竊私語:“駒爺能宰了阿坤麼?”
“當年耀爺臨死可是要駒爺跟坤哥齊心協力的……”
“死仔坤搶我們地盤,跟駒爺對着幹,不是駒爺當年扶他上路,他有今天?這個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反骨仔!”
這不過是一面之詞,那邊的黑臉可看不到絲毫心虛內疚,只有滿臉的憤慨跟怨毒!
陸文龍心中哂然,真的是錢字右邊一把刀,利益面前弟兄義氣……不過就是狗屁!
自己如果不能持續的給大家帶來利益,那一片弟兄真的還會這樣凝聚在一起?就憑自己從奧運冠軍,龍頭大哥的神壇上走下來,還壓不壓得住場面,那都兩說!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不過他感慨自己的,場面上已經陡然進展,齙牙駒沒有什麼囉嗦,長刀一指:“阿坤,我對你,對所有兄弟,對得起天地良心,你被人挑撥想要上位……那就問問這把刀同不同意!”說完就直接雙手一擎,高舉過頭猛衝上去!
陸文龍還以爲是帶頭大哥先單挑對砍呢,沒曾想齙牙駒身後的十來個骨幹手中刀棍一揮,吶喊着就跟上去,其他小崽子更是潮水般的就涌上去了!
直接就羣毆?!
好像自己當年不也是拉着十八個弟兄這樣衝殺麼?
球棍依舊斜撐在地面,身邊不少年輕身影衝過去,陸文龍就好像站在奔騰河水那一動不動的岩石一般,看着眼前的場景。
齙牙駒十來米的距離,小崽子們也不超過二十米的衝刺距離,雙方猛一下就撞擊在一起,變成短兵相接。
但是和當年陸文龍他們三三爲陣的訓練有素不同,這裡就是一片混亂,一個照面倒下的人並不多,因爲很多刀棍一撞擊就飛了開去,明明都是一羣菜鳥嘛,衝到前面的都是菜鳥,還有跟大姑娘拿着擀麪棒一般秀氣的小幅度敲打,鬆骨按摩的節奏,哪裡是在拼死搏殺?
可無論怎麼樣,血總是迸發出來,總有些心狠手辣,擅長搏殺的傢伙穿行其中,雖然大多的刀棍都在叮叮噹噹的撞擊奏曲,還是有人在慘呼着倒地,後面一些實際上更深諳羣毆訣竅的老油子們藉着第一波衝擊的混亂,開始抽冷子下手,捅、砸、砍!
陸文龍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的混亂,好像在看自己的那些弟兄日後反目成仇的模樣。
舉刀猛砍的那齙牙……會不會變成削瘦的另一個齙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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