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白色條紋襯衫，跟強叔一起下樓來的陸文龍，很不習慣自己這條米白色長褲，更別說那雙白色三接頭皮鞋了，還很長的尖頭，看上去就跟個十幾二十年前時髦歌星似的！
不過等他從浴池裡出來，那套黑襯衫加長褲連同黑色皮鞋就不見了，強叔說是做了案子就得換了避晦氣，陸文龍卻估計是拿給頂包的人準備去了，只好換上這從內到外的新衣服。
葛炳強沒了淫亂的意願，女明星更是不敢隨便揩油，陸文龍得以安安靜靜的出來，換了菸嘴的強叔一直沒說話，跟陸文龍並肩而行。
先招呼陸文龍是陸娜，驚喜得很：“爸？！他們邀請我明天去走服裝臺，那邊有幾個名模說是明天有場歐洲皮草的發佈會，邀請我也去走走！”
陸文龍看看自己身上薄薄的襯衫，仰頭月朗星空正是夏季的好時光：“皮草？你不怕捂出一身痱子來？！”
陸娜不伸手，就探頭探腦的跟在旁邊：“小媽也去！我去試試好不好？”
不等陸文龍說話，葛炳強點頭：“對……冬季皮草差不多現在就要開始新品發佈會了，讓……”陸文龍介紹：“我……女兒陸娜。”不想提老牛，免得陸娜不開心，可葛炳強卻明顯會錯意，恍然大悟的眉頭大開，哈哈大笑，使勁指陸文龍，原來他好這一口！
似乎情緒一下就展開了：“侄女嘛……好的好的，明天去，我們也一起去捧場！我幫你爹地答應了！”陸娜倒是小歡呼一聲跳開，陸文龍卻聽見這個爹地，渾身一抖！
葛炳強壓低聲音：“你喜歡幼齒？早說嘛，怪不得找幾個成名的你還沒什麼興趣！大把小妞……”再比較一下楊淼淼和蘇文瑾的娃娃臉，是很容易誤會陸文龍的嗜好。
陸文龍趕緊敬謝不敏：“強叔！強爺！我被家裡發現了就是找死！千萬別！這真是我的乾女兒，合夥的人跑了，把女兒交給我照看，當自己女兒一樣，絕對沒有那些人面獸心的勾當！”
葛炳強卻一改之前跟黃爺在一起有點端着的架子，哈哈哈的笑得真開心：“你就是禽獸！我懂我懂！很好！很喜歡，老子娶一個老婆都不敢納小，只敢心照不宣的在外面偷腥，你還裝正人君子，好！沒得說，我們一起合作，這件事就說定了！”好像陸文龍縱橫開闔的談那麼多形勢，還不如這種恬不知恥的勾當更能引起共鳴！
陸文龍很無奈：“我……”想想說多了也是白說，決定出奇兵：“跟我合作，那就要按照大陸的政策規矩來，以後的論調都要順着大陸政府走哦？”
葛炳強一揮手：“那有什麼難度？見人說人話，奉鬼唱鬼曲，我自己都會演戲的，這多簡單？你看看面前這一大攤子人，有多少是演員？”的確是，下面的影視明星真的蠻多，但現在已經涇渭分明的阿光小白他門只跟紅棍們在一起，只有楊淼淼帶着陸娜和顧硯秋還跟明星們周旋，整個後花園面積不小，還有游泳池，不過現在池面就只有好多氣球跟花瓣，大多數人都拿着酒杯川流不息的嬉笑交流，侍者忙着端小吃，送酒杯。
陸文龍能看出來偷偷瞄他們這邊的明星挺多，但是還不敢迎上來，強叔在電影界的地位可想而知，伸手攬一下強叔往旁邊安靜的地方：“記得上次西貢碼頭來的那個大陸政府的人麼？”
強叔一凜：“嗯？”
陸文龍介紹：“大陸國家安全部的，爲着97迴歸來，盯着你，特別是你回右岸的動向。”
葛炳強不是怕，而是驚：“我？”
陸文龍直言不諱：“大陸鐵了心也要平穩過渡收回香港，容不得半點閃失，無論是港英政府，還是社會秩序，又或者道上的弟兄，方方面面早就開始佈局，上次就是他們開始在這邊伸手了，大陸搞運動的功底，您見識過麼？前面幾十年都在搞運動，所有大陸的堂口是當反動派來鎮壓，你認爲大陸會跟你囉裡囉嗦講條件？真如果香港的形勢亂作一團，說不得就用軍隊了！你說……有誰擋得住？英國人佔了一百年都得交出來，還有誰會伸手來擋？”
這幾乎就是大陸人普遍的心態，對香港其實又羨慕又嫉妒，這顆東方明珠的迴歸，如果還敢炸刺的話，多半就是玉石俱焚也無所謂，憑什麼好東西要落外國人手裡，至於香港人自己麼……大陸一貫的態度就是少數服從多數！
香港人也是這個心態，只覺得北面的這個龐然大物是鐵幕背後的專制機器，一旦迴歸就是墜入深淵！
陸文龍這番話，真不是恐嚇或者臆想。
葛炳強終於收斂所有的笑臉，定定的看着陸文龍：“你什麼意思？”
陸文龍搖頭：“我沒意思，陳家在渝慶投資過億，選錯了合作者，現在搞得一團糟，我不願我找的合作者最後跟大陸翻臉，牽連到我，國家安全部的人知道我跟你的關係，警告我必須劃清界限，但是我覺得你可以掂量一下，究竟哪邊纔是長遠發大財，況且……”拖長點聲音沒說。
葛炳強幾乎是下意識的跟上半句：“況且什麼？”情緒已經被帶着走。
陸文龍才且出來：“你如果是右岸爭取的人，是不是大陸就會更看重你，給你更好的條件拉攏你？我們如果合作，才能從大陸得到更好的回報呢？必要的時候，凸顯一下你的重要性，是不是能有一手更好的牌呢？”
拍過賭片的強叔只楞了一瞬間，臉上就又綻開了笑容：“哈哈哈！剛纔我還以爲真的看全了你，原來還有這麼多文章啊！好……好……”拍陸文龍肩膀正要說出什麼，楊淼淼接了個電話過來：“維克托說那個亨瑞在約你聊一下。”
這就好像正在談合同的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實力更強的合作者，嗯，是兩個，這麼一句話提到的幾乎就是香港最大的兩家商業家族了。
連葛炳強可能都在懷疑是不是陸文龍設計好了的小花招時候，陸文龍爽快：“強叔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葛炳強這下半點疑心都沒了，點點頭：“好！我也去看看，陳家……以前也是堆字頭，洗得早，上岸早！阿泰！準備車，我跟阿龍出去一趟。”陸文龍聽了小吃驚，不過香港本來就有個全民皆社團的年代，就跟二三十年代的蜀都一樣，不奇怪。
陸文龍也吩咐這邊：“淼淼待會兒帶大家回去，我回去的時候給你電話。”去見亨瑞，他還是不想帶楊淼淼去刺激對方。
楊淼淼卻拉過顧硯秋：“讓秋秋妹給你當秘書，二姐說過，談正事的話，你還是帶個秘書，正規一點。”
陸文龍看顧硯秋，小主播很正式：“二嫂叮囑過我，我也能做，謝謝嫂子給我這個機會。”陸娜伸頭看，不做聲。
陸文龍就點頭：“找那邊的管家要個文件夾和筆什麼的吧，掌握好分寸。”
是要有分寸，因爲穿着一身休閒裝的顧硯秋低眉順眼的跟在陸文龍身後，和葛炳強剛要上車，強叔就又注意到這個相貌清秀的瓜子臉娃娃頭，再次習以爲常的自認爲完全掌握到了陸文龍的口味，陸文龍只好讓顧硯秋上後面一輛車，自己跟強叔坐進去都還要接受對方的怪笑：“我知道大陸在這方面叫什麼？作風問題！你敢這樣，還真是大逆不道了！還能跟政府拉關係，不錯！不錯！”
陸文龍悻悻：“只要你不覺得我是政府的說客就好！”
葛炳強卻搖頭篤定：“我們是一類人，從黃爺說你是袍哥智堂新當家的時候起，我就知道，只是沒想到，所謂英雄出少年，真正只有在大陸這樣的深山大地上，纔會出現，今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我驚訝，你確實有這個分量！我們會是好拍檔！”
既然達到了目的，陸文龍也不狂妄：“現目前，我也就一棟大樓還在建，其他產業不過發毛，但是我很明白我要什麼，會做什麼，強叔能相互幫襯，小六必然不會讓你失望！”邊說邊拱手，在寬闊的奔馳房車後排座上，藉着路邊時常閃過的昏黃路燈光，很正式。
葛炳強也半轉身，拿手放在陸文龍的拱手上：“三年前你來香港，還什麼都沒有，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跟黃爺看着搶到手的，我信得過！更不用說，跟你一起搞的夜場跟收購地產的收穫就是最好證明，好好合作！”
陸文龍不抽手：“頭頂梁山忠義本，方捆木楊是豪強，袍哥人家落地生灰，如有三心二意放河燈！”端的是標準蜀都口音啊！
強叔估計是長期跟黃爺在一起，能聽懂，笑笑點頭也複述：“落地生灰！如有三心二意，放河燈！”不愧是演員行當來的，最後幾個字吐出來氣勢比陸文龍還好！
不過袍哥人家就這麼一句話，卻比那有些人籤合同念唱本都來得信守承諾！
這才叫忠義本！
嗯，這個籤合同的時候小秘書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