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不,不是那樣的。”李青歌耳根子有些發熱,連忙解釋。
“呵呵。”慧娘卻笑着望李青歌,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別騙我了,都寫在你臉上了,還敢說不在與小少爺鬧彆扭?”
再說,倒有越描愈黑的嫌疑,李青歌抿緊了脣,也就沒解釋了,一面縮了縮腳,她不太習慣被陌生人碰,尤其是洗腳這種事,更沒讓別人代勞的習慣,“大嬸,我自己來吧丫,
我可以的。”
“大嬸?”慧娘起身,眉頭緊皺,顯然不太喜歡這個稱呼,“我有那麼老嗎?媲”
李青歌一頓,目瞪口呆的盯着慧娘那帶着嬌嗔神情的圓臉,“那......那......”該叫什麼?依她的年紀叫姐姐不太像吧?
“就叫我慧姐吧。”慧娘爽快的笑道,一面撩開耳側的髮絲,姿態十分嫵媚。
“慧姐?”
“嗯。”慧娘點頭,咯咯笑道,“小少爺還直接叫我的名字呢,你叫我慧姐,我倒愛聽。”
“哦。”李青歌吶吶的低笑,“是,慧姐。”
“嗯,好乖。”慧娘隨手取了乾毛巾,就要爲她擦腳。
李青歌忙搶過毛巾,“我自己......”
“小娘子可真靦腆,難道還怕姐姐吃了你不成。”慧娘靠着桌子,抿脣笑起來。
李青歌擡頭,朝她尷尬一笑,“不是——”
“不是就讓姐姐幫你,”慧娘說着就又搶過李青歌手裡的毛巾,握起她的一隻小腳,輕柔的擦拭起來,“小娘子別太拘束,就當這是你自己的家一樣。”
李青歌低垂眼簾,看着慧娘這樣細心體貼的動作,突然,眼底一熱。
她想到了娘,小時候,娘也總是這樣輕柔的替她洗腳擦腳。
擦好腳後,慧娘又拿出一小瓶子來,“這是雪花膏,對你腳上的傷最有效,來,我幫你擦。”
“謝謝慧姐。”這一次李青歌沒有拒絕。
慧娘仰首看了她一眼,溫和的笑了,然後用手指挑了藥膏,溫柔的抹在了她的傷口上。
“啊——”李青歌沒想到,那藥膏冰涼刺骨,一入傷口就像無數細小的冰針扎進肌膚,一時疼痛難忍,失聲叫了出來。
“怎麼了?”赫連筠的身影猛然自門口閃了進來。
李青歌一驚,本能的縮着腳,不想讓他看到。
然而,赫連筠已然衝了過來,目光疼惜的看着她。
“呵呵,”慧娘見了好笑起來,“喲,還是第一次見小少爺對人這麼上心吶,果然娶了親就不一樣呢。”
娶親??李青歌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他們並沒有......
“你怎麼樣?”赫連筠低着頭,看李青歌用毛巾遮着腳,不由凝眉問。
假惺惺,“沒事。”李青歌別開臉,涼涼的哼了聲。
慧娘見狀,忙道,“這雪花膏藥性烈的很,剛開始抹到傷口上,確實有點疼,但是,藥效卻是極好的,最主要的是不會留下疤痕。我瞧小娘子這細皮嫩肉的,皮膚就跟雪玉做
的似的,若留下了疤痕,該是多可惜的事啊。”
“哦。”赫連筠聽言,心頭莫名一跳,視線不由朝李青歌嬌美的小臉望去,隨後,一路滑下,落到那被毛巾遮蓋的地方。
視線越發灼熱,好似越被遮掩的地方,越有着神奇的吸引力。
突然的,他倒羨慕起慧娘來了。
李青歌敏銳的覺察到灼燙的目光在絞着自己,本能回頭,就見赫連筠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黑幽幽的瞳仁裡燃起兩簇火焰。
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慌亂,赫連筠低低的笑了,脣角微勾,朝慧娘笑道,“慧娘,老伯說晚上想吃紅燒蹄膀,他已經買好洗淨了,就等着你去燒了。”
“哦,是嗎?”慧娘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將藥瓶遞給了赫連筠,“小少爺,那就由你給小娘子上藥吧,記得,輕着點,那藥碰着傷口疼的很。”
“嗯。”赫連筠手握藥瓶,點點頭,“這裡交給我吧。”
李青歌頓時心慌,她纔不要他幫忙上藥,“慧姐......”
“小娘子,姐姐先去忙了,等做好了飯菜,你再與小少爺一起過來吃,嘿,我燒的紅燒蹄膀那可是一絕哦,美味又養顏,待會你可一定要嚐嚐。”慧姐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乖乖坐好
,笑嘻嘻的說完,便興沖沖的就出了門,也沒管李青歌那眼巴巴的眼神。
李青歌頓時有些鬱悶,瞅了赫連筠一眼,“我自己上就可以了。”
還在生氣呢?氣性還真不小,赫連筠深深的望了李青歌一眼,卻並沒將藥瓶給她,而是一轉身,朝門口走去。
以爲他是要出去,卻不想,他走到門邊,一伸手將房門給關了起來。
屋內,光線陡然暗了下去,甚至讓人覺得空間都變小了。
氣氛瞬間變的微妙起來,李青歌只覺得空氣像是凝固般,呼吸也有些困難起來。
“你關門做什麼?”身子不自覺的朝椅子裡靠了靠,看着他緩步靠近,李青歌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這樣子的他讓人覺得好危險。
“自然是怕你再亂叫吵到了人家。”他挑眉笑笑,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扯掉毛巾。
“我自己來。”李青歌忙伸手推他,差點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赫連筠本能的抱住了她的腰,又將她扶回到椅子上,“坐好,別亂動。”
李青歌白皙的小臉透着一抹動人的緋色,覺得有些丟臉。
赫連筠看着她那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小模樣,心裡一陣陣的發酥,就好像有隻溫柔的小手在輕輕的撓着似的,癢癢的,有點難受,卻又不想停下來。
“我自己來......”看着他的眼睛,李青歌堅持着。
赫連筠無奈搖頭,一邊將藥瓶打開,只覺一股清幽之香撲鼻而來,“這藥味道倒不是很難聞。”
“我不上藥了。”看他這樣,李青歌幾乎孩子氣的說。
“給你。”赫連筠忙將藥瓶塞進她手裡,“你自己來。”
李青歌看着他,“你出去。”
“外面下雨了。”赫連筠哼了一聲,便不再看她,只幾步走到牀邊,身子一躺,斜靠在了牀頭,“你放心,我不會看你。”
李青歌扭頭看他,見他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也就沒再說什麼。
其實,也就那沒穿鞋子的那隻腳擦傷的厲害一些,有幾處被碎石割破,到現在還有血絲呢,李青歌便彎下腰,用水再清理了下傷口,然後才又抹上藥膏。
還是針扎似的疼,但這一次,李青歌卻咬着脣不發一點聲音。
赫連筠的頭稍稍側了過來,微眯的眼睛直直望着她倔強的側臉,看她每上一點藥,那脣便咬的死死的,只怕等她那腳上的藥上好之後,她的嘴脣也沒個好地方了。
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李青歌嚇了一跳,擡頭茫然的望着他。
果然,那原本如花瓣般粉潤潤的脣瓣已經被她咬的發白,上面還有清晰的小牙印。
赫連筠蹙着眉頭,蹲了下來,拿過她手裡的藥瓶,就要親自爲她擦藥。
“你幹什麼,不用——啊——”
李青歌剛要拒絕,就被赫連筠一把握住了小腳,一手拍在了腳背上,那力道雖不大,卻有點疼。
“活該——”他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字,然,眼底分明是深濃的憐惜。
“赫連筠——”
“有進步,敢直呼我的名諱了。”赫連筠勾脣冷笑着,一邊取了藥膏放在掌心,隨後輕柔的揉到她的傷口,或許是他掌心的溫度,那原本冰針似的疼倒真的減輕了不少。
李青歌貝齒咬過脣瓣,氣惱的望着他。
赫連筠一擡頭就見到了這副場景,本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許再咬嘴脣。”
李青歌真惱了,拍開他的手,吼道,“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你再咬下試試。”赫連筠只冷峻的警告,過後,又低着頭,耐心的爲她擦藥,看她白嫩嫩的小腳上那硌的一條條醜陋的血痕,不禁眉頭皺緊,幾乎有些惱怒自己當時沒有幫她。
李青歌心裡也憤懣的不行,她憑什麼要被他管着啊?剛要本能的咬脣,卻見他猛然一擡頭,嚇的嘴脣一抿,沒有再咬。
赫連筠得逞似的笑了,“乖女孩。”
李青歌只覺得雙頰一陣火燒火燎。
很快,一雙腳都上好了藥,赫連筠又給她穿好了鞋襪,是新的。
“這是......”李青歌不禁疑惑,這是從哪裡來的?顯然不是慧孃的,慧孃的腳比她的胖也比她的大。
赫連筠給她穿好了,才起身回道,“自然是買的,手伸過來。”
“幹什麼?”李青歌卻本能的將手背到了身後。
“上藥。”赫連筠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一面強行扯過她的手,攤開掌心,看着那血肉模糊一片,更是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下次還敢不敢一個人逃了?”
“?”李青歌表情一僵,狐疑的望着他,他都知道?
赫連筠自顧自給她手心擦藥,卻沒有再說話。
等她手上的傷也擦好了,赫連筠這才放下藥膏,坐到了她旁邊的椅子上。
雖然很氣惱他的霸道行爲,可是,他給自己上藥確實沒那麼疼了,“多謝。”
赫連筠端坐在椅子上,俊美的臉因沒有笑意多了幾絲冷峻的氣息,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那雙墨玉般的眼裡,深藏着令人無法看懂的情緒。
李青歌不自覺的又收回了視線,低垂眼簾,不再言語,腦海裡卻在思索着要怎麼回去,總不能在這裡過夜吧?
“若累了,就先上牀休息一會,等飯菜好了,我再叫你。”突然,赫連筠開口,低沉悅耳的聲音甚至還帶着一絲讓人心悸的溫柔。
但李青歌卻並沒感覺到,“那,我們吃過飯就回去嗎?”她只關心這個。
“看吧。”赫連筠含糊的回答,讓李青歌有些不滿,卻又無可奈何,今天這一日,她實在是領教了他的脾氣,看來,以往他所表現的謙遜溫柔那都是假的,霸道冷酷不講理纔是他真
正的性子吧?
李青歌並沒有上牀歇着,而赫連筠也沒有出去。
兩人就這麼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有再說話,氣氛着實詭異的很。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慧娘敲門,這詭異的氣氛才被打破。
“哎呦呦。”慧娘笑嘻嘻的進來,那一雙眼睛促狹的在兩人身上溜着,見兩人神色似乎不好,不由一拍腦袋,叫道,“可是我糊塗了,這時候來打擾你們,呵呵,慧姐這就出去,你們
繼續,繼續.......”
什麼?繼續什麼?李青歌有些茫然的盯着倉皇要出去的慧娘。
赫連筠卻是早一步起身,笑道,“是不是飯菜做好了?”
“是呢,正要叫你們去吃飯。”慧娘站在門口說道。
赫連筠便回頭看了李青歌一眼,“能走嗎?”
“嗯。”李青歌忙也站了起來,只是腳底板一着地,就像有人拿刀子剜肉一樣的痛。
“好,出去吃吧。”故意忽視她隱忍的痛楚,赫連筠走在了前面。
李青歌忙跟上,只是,因爲腳心疼的很,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異。
慧娘見了,忙喊道,“哎呀,小少爺,你倒是抱着小娘子呀,她這腳上有傷,哪能自己走?”
“啊,不用,不用——”李青歌連忙擺手,就見赫連筠已然快速折了回來,不顧她反對,一把將她攔腰抱進了懷裡,“慧娘是長輩,長輩的話得聽的。”
這算什麼歪理?“我沒那麼弱——”李青歌反駁。
“我知道。”赫連筠輕嗤,“只是,逞強不是真的強。”
李青歌,“......”
——
很快,三人穿過天井,來到正屋大堂。
那張四方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酒菜,噴香的菜香混合着清冽的酒香。
老伯早已候在那裡了,見他三人出來,忙起身讓坐。
“死鬼,才這麼會子,又忍不住偷喝了?”慧娘一落座,便拿着酒壺搖了搖,立刻就知道短了什麼。
老伯嘿嘿一笑,嘰裡呱啦說了只有慧娘能聽懂的話,“一口,就喝了一口。”
“哼,客人還沒到,你倒先喝了,真是......罰你晚上不許碰我。”慧娘笑睨了他一眼,隨後給赫連筠與李青歌斟酒。
“不,我不會喝。”李青歌忙道。
“沒事,不會喝少喝一些。”慧娘卻堅持着將她酒杯斟滿,“今天你與小少爺貴客臨門,怎麼着,我們也得乾一杯啊。”
慧娘很會說話,李青歌只得笑笑,沒再拒絕。
酒倒罷,慧娘便舉起酒杯,熱絡笑道,“來。”說着,拍了下老伯的胳膊,“讓我們這老兩口敬你們這小兩口一杯。”
“不是——”
李青歌剛想解釋,慧娘與老伯卻已經嘴快的將酒一飲而盡,竟連給她說話的空兒也沒有。
慧娘將喝盡的杯子還舉給他們看,“該你們了。”
李青歌滿頭黑線,赫連筠卻已經端了杯子,“好。”也是仰首一飲而盡,十分豪爽。
他怎麼不解釋一下呢?反就這麼喝了,倒讓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小娘子,你的呢?”慧娘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歌,“這酒呀可是你老伯親自釀的,好喝着呢,你不知道,要不是因爲好這口呀,慧姐我呀,才懶的跟這老東西呢。”
老伯聽罷,嘿嘿直笑,隨後,在她耳邊低語了句什麼,惹的慧娘臉色一紅,食指戳在老伯額頭,啐了句,“老不正經的,當着孩子呢。”
李青歌被他這二位當衆打情罵俏的場景給愣住了,赫連筠碰了碰她,“喝一點試試看,這酒不辣的。”
“哦。”李青歌這才端了杯子。
“要乾的哦。”慧娘忙補了一句。
李青歌乾笑一聲,罷,反正今天之後,他們也是陌生人,喝就喝罷,所以,一仰頭,也將杯中酒液灌進喉嚨裡。
許是灌的猛了,那清涼的液體帶着一絲辛辣的味道,宛若火焰一般從喉嚨一直燒到了胃裡,嗆的她立刻乾咳了起來。
赫連筠連忙拍着她的背,嗔道,“不會喝還喝那麼急,不是讓你喝一點的嗎?”
“哈哈,沒事,沒事,喝慣了就好的。想當初,慧姐才喝酒時也是這樣的呢。”慧娘連忙道,“小少爺,你快夾口菜給她,順順。”
赫連筠連忙夾了菜——
李青歌卻沒張口,只是皺着臉搖頭。
“小娘子,快嚐嚐這蹄髈,小少爺和我那死鬼都愛吃呢,”慧娘說着就夾了一大塊肉放進李青歌碗裡。
李青歌平日裡甚少吃葷,這乍然的見到這肥膩膩的肉,頓時有些......
“好。”不好拂了慧孃的心意,李青歌拿起筷子,想忍着吃一些,但是,這豬蹄子太肥膩了,她不知怎麼下口。
“好了,吃這個,不肥。”赫連筠用筷子從豬蹄上撿了點瘦肉喂她。
好吧,儘管不想他喂,但是,總比吃下那一整隻的豬蹄要好。
李青歌當即張口,吃下他喂的肉。
赫連筠抿脣笑了。 WWW✿тt kān✿¢○
慧娘見了,叫道,“哎呦呦,還是年輕人有情趣,喂個菜都那麼情意綿綿,羨煞我們這些老人了。”
那老伯一聽,連忙也夾了菜來喂,那慧娘去不要。
兩人一來二去的就這麼在桌子上玩鬧了起來。
隨後,這老夫妻二人還直接鬥了酒,鬥完酒,誰輸了誰就向赫連筠敬酒,倒把李青歌拋在了腦後。
這倒合了李青歌的意,只是,看着赫連筠與他們也玩的不亦樂乎,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不免有些瞠目結舌。
李青歌很快就吃好了,但是那三人喝酒划拳什麼的,卻是一直鬧到了天色將晚。
是以,吃罷晚飯,再瞧那屋外的天色,已然黑透。
“呵呵,今兒個好痛快。”慧娘暢快的笑着,一面扶起早已喝趴下的老伯,“這死鬼,平時酒量大的嚇人,今天怎麼這麼容易就倒了,真是沒出息。”
李青歌也忙起身,就要上前幫忙,卻被慧娘止住,“你照顧小少爺吧,今天他也喝了不少。”
說完,就踉踉蹌蹌的扶着老伯回屋去了。
這大堂裡,李青歌鬱悶的看着同樣喝趴下的赫連筠,有些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