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問一切比較現實的問題，比如：”用我幫你聯繫家裡人嗎？你也昏迷兩天了，家裡邊一定都急壞了。”
女人嘴裡含着一口飯，擡起頭用表情和身體的起伏冷‘哼’了一聲，聶凡心裡沒底了，他說什麼了？她怎麼這態度？
“聶立廷？”女人嚥下一口飯，盯着聶凡問道。
“啊？誰？”聶凡皺眉，這名字怎麼聽着有些耳熟呢？聶立廷是誰？好熟呀……
突然，聶凡像被雷擊中般呆在當場，身體僵硬得連轉一下頭都困難，他不可思議地瞪着坐在牀上吃得很開心的女人。
“你、你認識我爺爺？”
“你叫什麼？”女人表情沒什麼變化，聶凡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聶凡。”聶凡老實回答。
“這名字不是你爺爺取的吧？”女人樂了。
“我爺爺在我爸小時候就去世了。”聶凡根本沒見過他爺爺，只是常聽老爺子說起他，年輕的時候留過洋，是個攝影師——
一個想法在聶凡腦中炸開，把他雷了個外焦裡嫩，他的樣子一定傻到了極點，所以牀上坐着的女人笑得都快從牀上掉下去了。
“您哪位？”聶凡心說要傻就傻到底，他今天非把最傻的問題問出來不可。
“你不是知道了嗎？名字都寫好了。”女人眼光示意了一下牀頭的病卡，上面是聶凡他們送她入院那天告訴護士的名字——安心。
當事人這麼承認倒讓聶凡覺得假了，不會是耍他的吧？心裡這樣想着，他臉上卻儘量裝出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你不可能是安心。”聶凡非常肯定的說。
“因爲她死了，而且她如果活着已經有八十七歲了。”女人替聶凡說出來了原因。
“是的。”聶凡點頭，同時他又想問，爲什麼她會知道安心活着的話有八十七歲了？
“你叫我辛西亞就可以，我是美國人，算是個業餘探險愛好者吧！”女人眼睛眨都不眨便說出另一個身份。
“這是你現在的身份？你認識我爺爺，又知道安心，你究竟是誰？”聶凡有點失去耐心了。
“我說了你又不信。”女人斜了他一眼，好像全是他的錯，他還衝她發脾氣，她是無辜的。
聶凡差點被她氣死，不過好男不跟女鬥，爲了得到謎團的答案，他耐下心來，搬了張椅子坐在牀邊，準備和這個有可能差點成爲他奶奶的女人好好聊聊。不是聶凡輕信人，而是他現在接觸的超自然事件太多，已經打翻了他過去所有的認知，所以就算眼前這個年輕女人是天山童姥再世，他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我先說說我們的情況吧，我是和鄭亦軒來找他父親的，他失蹤好幾天了，我們根據他生前的研究資料推測他可能來了這裡。鄭亦軒的父親叫鄭家明，鄭家明的母親就是……”聶凡故意留下半句話不說，他相信女人一定知道他在說什麼。
“安然真的嫁給了鄭緒宗。”女人好像喃喃自語的低聲說着，不過聶凡還是聽到了，他打住了話頭看着她，女人也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繼續說。
“你知道鄭家明在找什麼嗎？他失蹤是因爲在找一樣東西，
我認爲他找這樣東西很可能跟她母親有關係，鄭家明的母親，也就是你說的安然，五年前生了場重病，可是突然奇蹟般康復了，那之後鄭家明就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尋找某種東西。我之前和他在GZ遇到過一次，後來他失蹤了，他兒子找我幫他尋找鄭家明的下落，我們就來了這裡。奇怪的是鄭家明的資料夾中有一張你的照片。”聶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盯着女人，看她什麼反映，然而她什麼反映也沒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仍是耐心聽講的樣子。
聶凡繼續說：”他找的東西是黑門吧？你也在找？那張資料中夾的照片背景就是這裡，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是安心，如果你還活着，爲什麼不聯繫家裡人？”
女人不答反問：”你現在相信我是安心了？”
聶凡雖然很想否認，但他不得不點頭。
“真是有意思。”安心放下飯盒，一手支着下巴，神情完全不像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
“什麼有意思？”聶凡不解道。
“我一回來就碰到兩位熟人！”安心故意加重了‘熟人’二字，然後笑道：”你和你爺爺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是嗎？”聶凡沒有見過爺爺，連張照片都沒留下，老爺子說爺爺是病死的，那時候他家老爺子才兩歲，所以連老爺子也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我有照片，等以後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安心態度一下子變得親切和藹倒讓聶凡很不適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聶凡語氣也和氣了許多。
安心眼睛盯着牀邊，陷入了回憶，良久她擡起頭，微微一笑，說：”我現在也沒弄明白。”
聶凡氣結，等了半天就等出這麼一句話來。他嘆了口氣問：”你沒有死的事爲什麼要瞞着家人和……我爺爺？”
聶凡覺得直接說‘你未婚夫’有點怪，於是臨時改成了‘我爺爺’。今天畢竟不是1948年，他爺爺也早已娶了他奶奶，所以稱呼自然也應該變了。
安心撲哧一下樂了，幽幽說：”因爲……我是鬼！”
聶凡被突然撲上來的安心驚得向後一仰，一個重心不穩，連人帶椅子翻在地上，病房裡暴發出震天動地的狂笑聲，安心已經在病牀上笑到打滾，聶凡知道自己被耍了，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兒，但他再氣也不能打女人。
“你腦子有毛病啊！”聶凡見過活潑頑皮的女孩子，但是安心已經完全超出‘頑皮’的範疇了，她的腦回路跟正常人根本不一樣！
“恩恩，腦子不正常。”安心一邊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捂着肚子回答。
聶凡真不明白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婆沒一點長輩的樣子，神經兮兮，居然還搞惡作劇！
“我是看你太緊張，幫你緩和一下情緒！”安心一副‘你還不領情’的表情。
“姑奶奶，我差點讓你嚇崩潰嘍！咱能正常點嗎？”聶凡認爲自己叫她一聲姑奶奶也不算吃虧。
“好了侄孫乖，姑奶奶不對，嚇着你了。”說完她又捂着嘴笑起來。
“我跟你沒法溝通。”聶凡板起臉來。
“脾氣這麼大？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晚上睡不好……
做惡夢了吧？”安心似笑非笑地望着聶凡。
“你怎麼知道？”聶凡剛板起來的臉又鬆了下來。
“重點是我能不能治好你。”安心賊兮兮的說。
聶凡心道他這輩子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的表情欠揍，還是個‘長輩’，他真是流年不利！
“能嗎？”聶凡不能發火，只得耐住火氣問。
“我可以試試。”安心回道，她似是想起什麼，接着說：”鄭家明不在這裡，你們不用去了。”
聶凡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
安心搖頭笑道：”你就會問這一句，我從下面上來的，當然知道。”
聶凡驚訝道：”你是說……這底下真有黑門？可是你爲什麼……還在？”
安心理了理被子，把身後的枕頭立起來，舒服地靠在牀頭上，才說：”這是出口！”
聶凡恍然大悟，她不是進去又出來，是從別處進去，打這裡出來的，她在出來的一路上沒有遇到鄭家明，所以她才肯定鄭家明不在這裡。
“出口不止一個！”聶凡在心中已然下了結論，看來死去的老收藏家收藏的那些黑門郵票上，繪製的並不是同一扇黑門。
“當然，入口也不止一個。”安心輕鬆地說。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進去過？可是我是從一個入口進去的，也是從同一個入口出來的，這怎麼回事？”聶凡出現在杜安平家門口，而沒有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某地，這不是說明他出入都是同一個口嗎？
“是的，我看出來了，你中了門裡的黑瘴毒，這個世上除了黑門裡，沒有別的地方有這種毒。不過你不是從出口出來的，你應該是掉出來的，所以你纔會不停的做惡夢。”安心說。
“你怎麼看出我中了毒？”聶凡奇道。
“你的眼底已經泛出黑線了。”安心指了指自己眼睛的位置，向他解釋道。
聶凡到鏡子前一照，果然眼底有幾絲黑線，他早上沒仔細看，以爲是睡眠不好產生的紅血絲。
“但是有另一個人和我經歷的一樣，爲什麼他什麼事都沒有？”聶凡想到姜浩。
“有這樣的人？讓我見見他。”安心像發現了新奇事物的小孩兒，眼睛瞬間亮起精光。
“他在北京。算了，反正你不肯跟我說實話，我把鄭亦軒找來吧，他還不知道你醒了。”聶凡掏出手機正在撥號，安心出言打斷了他。
“我的事先不要告訴他，你知道就行了。”
聶凡不解道：”爲什麼？”
安心道：”如果能讓家裡人知道我就不用在美國生活這麼多年都沒和他們聯繫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還活着，請你尊重我的隱私。”
聶凡無語，”你怎麼讓我知道你的隱私呢？”
安心理所當然地答道：”你不是我孫子麼？親唄！”
聶凡徹底被這個女人氣到內傷，幾乎是吼着說：”我有奶奶！”
安心突然一臉很受傷的表情，還假裝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說：”哎……我命苦喲！老了老了，膝下無子，孤苦無依哦！”
聶凡實在受不了她裝可憐，道：”你哪裡老了？是成精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