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收看bbc晚間新聞節目……本臺記者早上收到消息,2019年諾貝爾獎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著名科學家,變異植物之父寧清,於6月5日早上十點左右被暗殺於中國蓉城。這個消息已經得到華夏外交部和清和生物集團官方的證實……”
忙碌了一天,剛從醫院回家,準備看新聞的高正呆住了。
“……一顆xx型號的子彈射入他的胸膛,直接射穿了心臟,被診斷當場死亡……這位變異植物之父,爲全球的空氣和環境淨化做出了巨大貢獻,他的研究已經深入人們的生活……”
電視裡,黑人男播音員還在絮絮叨叨的介紹着寧清的一生,但是高正已經聽不到了。腦子裡轟鳴的全是一個不敢置信的聲音:阿清死了!這怎麼可能?!
他哆嗦着拿起電話,顫抖的手指艱難的按出一串號碼。
“嘟——嘟——”許久,電話才被接起。
“小叔。”高誠陰冷嘶啞的聲音響起。
“阿,阿清……”高正嘴脣不停的發抖,似乎連一句話都難以說得完整。
“阿清死了。”高誠的聲音如同地獄最深處傳來般,森寒冰冷的滲人。
“啪嗒!”電話掉了。高正渾身無力的靠着沙發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臉。
慢慢的,冰涼晶瑩的液體從指縫中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到橡木地板上……
高正第一次見到寧清時,才24歲。
他是家裡那一輩中最小的,大約因爲家人寵得厲害,讓他的叛逆期來得特別晚,也持續的特別長,24歲了還跟個愣頭青一樣,稍不如意就鬧彆扭。
那時他正好因爲不滿家族什麼都給自己安排好,和老爺子吵了一架,“離家出走”的擅自跑去京城九中學當生物老師。
第一天上課,即將第一次走上講臺的高正在辦公室整理教案,直到眼睛疲憊,才放眼遠處。就看到操場邊的老梨樹下,青蔥少年從繽紛的花雨中,一步一步,慢慢走來。
三四月的京城,正是倒春寒的時候。少年卻只穿着黑色的校服,走在料峭的春風和明媚的春光裡,纖細而美好。白色的梨花花瓣,隨風飄落,似乎特別青睞着少年一般,總是落到他的頭上、肩上、書包上。
少年拂去衣上的花瓣,輕輕拈起潔白無瑕的一片,放在眼前,脣角微翹。
一陣濃密的花瓣雨急速飄過,模糊了高正的視線,但是他聽到了自己強烈的心跳,朦朧中,只覺得,那個小小的微笑比春光還要明媚動人。
從此後,高正就成了寧清的生物老師。
他發現這個孩子聰慧早熟,甚至可以說是天才,但是似乎冷淡過頭,幾乎從來不笑,臉上也總是面無表情,有些自閉傾向,就忍不住投入更多的精力和關懷,想要引導這個孩子走出自閉。
只是寧清雖然還年幼,卻已經防備心很強。就算自己是他喜歡的生物課老師,也難以從這個孩子口中問出什麼,只從資料上查到他雙親早亡,跟着外公過活。
面對寧清,其實脾氣不怎麼好,天生性情涼薄的高正似乎有無窮的耐心和溫和。
無論是被他冷淡拒絕,還是被那些源源不斷的“爲什麼”難得滿頭大汗,高正都從未發過火、生過氣,彷彿只要和這個孩子相處,心裡就會永遠平靜寧和,那些桀驁不馴的叛逆因子通通被安撫一般,乖乖不再出來搗亂。
時間就這樣如水過去。
在寧清初三那年,高正終於稍微打開了這個孩子的心扉,讓他不再拒絕自己的好意,慢慢的還會偶爾在自己面前露出頑皮的一面。
他以爲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他會永遠以長輩的心態,照看着這個孩子,驕傲又欣慰的看他長大成人,再闖出一番赫赫事業……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打破了他的鴕鳥心態,讓他清晰的明白自己對這個孩子到底存着怎樣的齷齪心思。
那天學校學生們下學很早,但是老師們要開會,所以下班時間很晚。
他騎着二手的自行車,就出了校門。寧清的生日快到了,他準備抄近路,去書店買套生物大全當做生日禮物,讓這個孩子高興高興。
路過一個偏僻的小巷子的時候,卻聽到了不和諧的對話。
“小白臉,顧妍妍是剛哥的馬子,你也敢泡她?!”
“……你不是仗着老師們的喜歡,就很囂張嗎?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嘁!別廢話,直接揍他!”
“……”
這個對話一聽就是看多了港劇的不良少年在圍攻成績好的學生。高正皺眉,身爲老師的職責,讓他停了下來,把車靠在路邊,往裡面走去。
裡面已經開打了,時不時的痛呼聲和拳頭着肉的噗啪悶響傳入耳朵。高正連忙加快了腳步。
“滾!別惹我!”這時,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傳來。
高正一愣,怎麼是阿清?
他一下子就急了,邁開長腿就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
寧清發育遲緩,身材一直較同齡人瘦小,怎麼可能打得過那些身高體壯的不良少年?肯定會受傷!
氣喘吁吁的衝進小巷,還沒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就大喊:“住手!”
“老師來了!快跑!”
“高老師?!”
不良少年們一見高正,嚇一大跳,呼啦啦全跑了。到底還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雖然成績不好,跟着社會上的混混學得痞氣,也改不了對老師的天然畏懼。一干壞事就生怕被老師抓到,請家長。
但是高正哪兒還顧得上去追他們,緩過氣,三兩步就跑到摔倒在地的寧清身邊,小心的扶起他,又憂又急的問:“阿清!有沒有受傷?”
寧清順着高正的手臂,慢慢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沒事。”其實剛纔他倒是沒有吃虧,雖然人少力氣又小,但他打起架來又兇又狠,抓住一個就下死手,那股狠勁兒讓人打心眼裡發怵,倒是把那些不良少年嚇到了,許多膽小的都沒敢上來圍毆。
雖然寧清這麼說了,但高正不放心,抱起他就往外走,巷子裡光線太昏暗,他實在看不清楚這個孩子到底傷得有多重。
“老師!”寧清猝然被人抱起,很不習慣的掙扎起來,“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高正哄道:“聽話,老師帶你去醫院啊。”感受到懷裡的小孩兒掙扎的越厲害了,就拍了拍他的背,威脅道:“小孩子不聽話,就要打屁股!你想被老師打屁股嗎?”
寧清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出了巷子,高正將寧清放在自行車後座上,一看情況不禁倒抽口涼氣。
身上被衣物遮擋着,看不出來;但是鞋子掉了一隻,露出被踩的紅腫的髒兮兮的小腳丫子;最慘的是那張漂亮的小臉,不僅半邊臉都腫得老高,眼睛還青黑着,粉嫩的嘴脣也破皮腫了起來,嘴角邊還有一絲蜿蜒的血跡。
看來那些小屁孩最嫉妒的還是寧清俊秀清麗的長相,得了班上乃至學校大部分情竇初開的女孩子的歡心,纔會重點照顧那張俊臉。
高正看着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寧清擦掉臉上的血跡和泥土,輕聲問:“疼不疼?”
脣角傳來的刺痛,讓寧清本能瑟縮了下,但還是搖搖頭道:“不去醫院。”這些小傷很快就會好,沒必要花那些冤枉錢。
自父母死去後,他因爲成績好,又長得瘦小,不知道被多少嫉妒他的孩子欺負過,打過的架也不少,早就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所以受傷並不重。
高正皺了皺眉,聲音嚴厲的道:“傷得這麼重,不許鬧脾氣!”
寧清別過頭,不看高正,一言不發的跳下了自行車,轉身就走。但是腳上傳來的刺痛讓他瞬間就冒出了冷汗,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踉蹌起來。
高正三兩步趕過去,就將人抄起撈回,再次放到車後座上,有力的雙手將之固定住,不讓小孩兒再跑。
鐵青着臉道:“傷成這個樣子還敢跑?老師的話也不聽了是吧?”
小孩兒依然扭頭不看他,但是眼圈兒漸漸紅了。
高正見他倔強的樣子,只覺得胸口發悶,針扎似的,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不去醫院傷怎麼好得了?”
但寧清還是那句:“不去醫院。”
高正氣結,用力掰過小孩兒的頭,讓他正視自己,卻愕然發現小孩兒眼圈紅紅的泫然欲泣,一下子就慌了。這兩年來,他還真沒見小孩兒哭過,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怎麼突然就哭了呢?
他連忙把小孩兒圈在懷裡,輕輕拍着小背脊,嘴裡哄到:“乖啊,不哭!咱們不去醫院了好不好?”一時間冷汗都冒出來了。
寧清並沒有哭出來,只是安靜的呆在老師溫暖安全的懷抱中,雖然他感到了莫名的委屈。
好半天,感受到小孩兒並沒哭,高正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柔聲道:“不去醫院,那就跟老師回家去擦藥吧?”
“嗯。”寧清頭埋在他懷裡,發出悶聲悶氣的聲音。
高正就載着寧清回了自己在學校旁邊的單身公寓。
回到家,先讓小孩兒去洗澡,換上自己的衣服,又小心輕柔的替小孩兒處理好傷口,高正才鬆了口氣。幫寧清擦乾沐浴後還溼漉漉的頭髮,看了看時間都快十點了,就道:“現在太晚了,就在老師家裡住下吧。我已經打過電話去通知你外公了,沒告訴他你受傷,只是說在老師這裡幫忙改卷子。”
寧清點頭,擦乾頭髮,就自己爬進了高正溫暖柔軟的被窩。他已經在高老師家住過好幾回了,所以一點兒也沒覺得不自在。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瞌睡多,本來還想跟老師說聲晚安的寧清,沒等到高正洗完澡出來,就打了個哈欠,很快的睡着了。睡着前還在想着老師的孩子一定會很幸福……
高正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小孩兒裹着羽絨被,小臉擁在軟軟的布料中,睡得紅撲撲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張可愛的小臉,只是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又下意識的放柔了動作,只是輕輕碰了碰。
他含笑的看着小孩兒香甜的稚嫩睡顏,心裡有些欣慰,這張小臉總算被他補回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一絲血色的都沒了。
只是,看着看着,就有些異樣。
那張粉嫩的小嘴脣,彷彿磁石一般吸住了他的目光,讓他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俯身緩緩靠近。
終於——輕輕的貼了上去。
柔軟微涼的觸感讓一時情迷的高正驀然清醒,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猛然直起身子,瞬間臉色發白。
自己怎麼會想去親吻阿清?!他震驚得連退了好幾步,彷彿安靜的躺在牀上的小孩兒是什麼恐怖的怪物一般,嚇得站立不穩的靠在了牆壁上,對自己猥瑣的行爲又驚又駭。
冰冷的牆壁也沒能拉回他的理智,他狠狠的唾棄自己:高正!你在幹什麼?那是自己的學生!是個才十三歲不到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會對個還可以說是孩童的少年,產生了骯髒的想法和*,他就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跌跌撞撞的衝進浴室,打開冷水淋在自己身上。
劈頭蓋臉的冷水衝下,總算讓他稍微冷靜。
但是——
剛纔美好甜蜜的觸感和滋味,還停留在脣間,讓他不自覺的回味眷戀。
高正忍不住捂臉苦笑。原來自己竟然是戀//童//癖嗎?迷戀的還是個男童!
他外表溫和斯文,卻自幼冷情,從未對什麼人產生過真正的性//衝動,無論是男是女,無論對方的容貌如何優秀,甚至一度以爲自己是自戀或者無性戀,沒想到竟會栽到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手上!
高正,你真是禽//獸得可以了!
再也不敢和寧清同睡在一張牀上,高正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來覆去,身體大腦都疲憊之極,卻難以入眠,最後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半夢半醒之間。
夢裡,全是界於孩童和少年之間的寧清,光着身子,或者只穿着自己大大襯衣的模樣,那乾淨美好的纖細身體和水晶一般清透明亮的眼睛,讓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夢遺了。
送走寧清,高正就請了個長假,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狠狠的大醉一場。
他終於痛苦的下了離開的決定。自己的感情是扭曲的、不正常的,更是讓人噁心的,如果再和小孩兒相處下去,等不到對方長大就會失控,毀了自己,也毀了寧清。
醉得人事不省的高正,有種心酸的宿命感在心裡氾濫。徹底醉過去前,模模糊糊的想,或許自己這麼多年來,等的就是阿清了吧。
等到小孩兒長大成人,如果他們還能再相遇……
後來,高正一直逃避似的呆在美國,研究心理學,沒有也不敢去刻意的尋找小孩兒的下落。他以爲自己只是戀//童而已,小孩兒長大了,自己的迷戀也就過去,沒必要再去打亂對方的生活。而平靜的內心,似乎也這麼肯定着自己的想法,那段齷齪骯髒的過去,已經真的過去了。
他沒想到,他們真的再相遇,會是那樣的情形。
十二年過去了,他的小孩兒如已經長大成一個高挑俊美的男人,自己果然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迷戀,他想,這樣很好。
只是在意識到,侄子高誠所說的深愛之人就是對方時,莫名的心中空落。
但這種情緒,很快就被他強硬的壓下,他就像個真正的長輩那樣,促成他們,祝福他們。偶爾也會覺得自己真是虛僞,但又很快的拋開這些想法,阿q似的自我安慰:自己和寧清都是涼薄冷情的人,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小孩兒過得幸福就足夠了……
又過了許多年,高正的生活還是那樣一成不變,他還是沒有再對什麼人產生過性//衝動,沒有愛上過什麼人,只是這些都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
直到,聽到那個絕望的消息。
已經年過四十的高正,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他一直愛那個小孩兒,一直愛寧清!不管當初的感情是因爲戀//童,還是因爲同情憐憫,小孩兒都是他這一生中唯一愛上的人!
獨自呆在美國的高正,坐在地板上撕心裂肺的哀嚎着,痛哭着,彷彿要把壓抑了幾十年來的感情,通通發泄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高老師,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