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凡沒有出聲，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頓時將全副心神都放在棋局之中。
少年執白，李莫執黑。
楊宇凡學棋不久，卻對下棋有着先天的優勢，和歐陽正下的第一局，就用非凡的記憶將數十手柳雅，是秦小雅的手法全盤幾下，而且中途還知道變化，用天才來形容也不爲過。事後更是在遍尋學校圖書館有關圍棋方面的書，進展神速。
**********************************************一局終了，少年在“丁——”一聲落子之後方纔發現自己之前攻勢急如雨，如今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不攻自破。
“哈哈，老李頭兒，果然是寶刀不老，這下棋的功夫卻是越來越深了！”白髮老者衝李莫哈哈一下，“來，李家小子，你還嫩了點，不是你父親的對手，讓我來——”
“哈哈，黑白神，我可下不過你，你自個兒左手跟右手下吧！”李莫連連擺手，似乎很害怕和這個黑白神下棋一般。忽然發現旁邊多了一人，看着楊宇凡訥訥問道：“你是……”
楊宇凡方纔從已經深入到棋局之中，少年最後落敗，可卻招招妙手，其中不少楊宇凡都在棋譜上見過，只不過遇到比他更厲害的老子。
“呃，我是學校剛來的宿舍管理員，剛纔不小心逛到這裡，見到兩位，不，是三位下棋——”楊宇凡忽然看着白髮老頭，說道：“一時被吸引，這纔不自覺就走了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三位。”
“哦？小子，你也會下棋嗎？”白髮老頭看着楊宇凡問道。
“這個，不算太會，跟一個前輩學過一個星期！”楊宇凡想了想說道。
他說的自然是歐陽正，那個時候楊宇凡百忙之中卻扔不忘記去接受歐陽正的指點。
“哦，難怪我剛纔見你看得如此入神，原來也是會一些的！”老頭略顯失望，一個星期連個皮毛也學不會，他這樣說已經是很客氣了。
“老先生說得對，會一些皮毛，剛纔一時入神，打擾三位了，我這就告辭了！”楊宇凡起身說完便走。
“等等——”李莫忽然喊道，看見楊宇凡定住，問道：“你是新來的宿舍管理員，誰介紹你來的？”
學校管理員內招作爲校長的李莫自然知道。
“哦，是蕭雪兒蕭老師！”楊宇凡回道，臨末加了一句，“我是蕭老師的表哥？”
“哦？”李莫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道：“你就是表哥？”
楊宇凡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雖然只來一天，可從林秀口中得知，自己這個“表哥”之名早已經是“深入人心”吶。
“大家都這樣叫我！”楊宇凡道。
“我看你剛纔看棋的樣子不像是新手，似乎深明其理，有沒有興趣和我手談一局？”李莫的突然邀請不但讓老頭愣了一下，一旁的年輕人也好奇地看了楊宇凡一眼。
“這個，怕是會耽誤各位的時間？”楊宇凡忽然說道。
“呵呵，無妨！”李莫看了自己三人一眼，道：“我們現在就是時間有多，偶爾‘浪費’一點卻也不爲過。”
“既然如此，那就請校長
您多多指教了！”楊宇凡也不客氣，見少年已經起身，便也不再客氣，直接坐到他的位置上。
重新開盤。
楊宇凡執黑先行，想也不想，“丁”一聲便已經落下一子。
李莫嘴角咧了一下，請“表哥”下棋完全是意識興起，剛纔他和少年下棋，卻已經將楊宇凡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在眼裡，尤其每到關鍵之處，楊宇凡的眉頭都要輕輕一動。
楊宇凡開頭都未曾細想，三下五除二不下時下最流行的星小目佈局，而李莫以錯小目，雙方你來我往，直到第二十三手，楊宇凡這才停下速度。
應爲剛纔的佈局手法卻是他生生記下來的。而到了第二十三手卻已經要變局了。
他只是略一沉吟，丁聲落子。
一子落，白髮老頭擡頭看了他一眼，而李莫更是執子數秒才落下。
楊宇凡和歐陽正學棋，學得罪得意地便是他下棋的全神貫注，自從執子之後，楊宇凡便再也沒有擡頭，甚至連三人的注視也渾然不知道。
到了三十多手，白髮老頭輕“咦”一聲，再次看了楊宇凡數眼，便不在擡頭，徹底入局了。
少年由剛纔的淡漠，時下已經十分好奇，因爲這個普通的宿舍管理員，姑且不論他的棋藝如何，只說這下棋的姿態已經不是一般人了。
可楊宇凡在四十六手的時候便棄子認輸了。
“校長棋藝高深，我不是您的對手！”楊宇凡直接說道。
“哦？”李莫放下棋子，說道：“如今形勢未明，你怎麼斷定你一定會輸？”
“我這人雖然不會下棋，卻會看棋，當局者雖然迷，可最最清楚的卻還是當局者，前面二十手我是靠記憶記下的一個小陣勢，這個時候您卻只是以極其尋常的錯小目對攻，到了二十三手，你故意變招，似乎是錯下，實則要試探我的深淺，而我本就不通棋藝，故而只能以變對變——”楊宇凡說到這裡，頭還是沒有擡起來，只是盯着黑白子。
可他這番話無疑已經讓三人動容，說他初學並不爲過，楊宇凡剛纔所下卻是已成的佈局。
“可是在星小目之後，你用的手法卻已經大變，妙招是層出不窮——”
“妙招雖妙，你卻都已經是成竹在胸，任憑我如何施展，都逃不過您的法眼！”楊宇凡終於擡頭看着李莫。
他的話不僅讓李莫覺得奇怪，一旁的少年更是滿臉詫異地看着他，其間夾雜的敬服之色也若隱若現。
“哈哈——”老頭當頭大笑起來，“見過有自知之明的，卻沒見過輸棋輸得如此心安理得，輸得如此鎮定的，年輕人，好像的！”
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倒是懷疑你是不是沒有盡全力？”李莫面無表情地看着楊宇凡。
楊宇凡笑道：“二位說笑了。小星目之後我用的雖然都是別人的成果，可之間的連接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心神，我這個人不是喜歡認輸的人，只不過我學棋時間尚短，若是有一段時間，相信情況會好很多！”
“如果你只是學了一個星期的棋，卻能下出這般好招，卻是讓能不得不懷疑你剛纔的佈局——”
“是啊，剛纔你是
不是故意這麼做的？年輕人還是要沉穩一些的好！”老頭也皺眉，現在的年輕人實在讓他感覺到輕浮了一些，本來以爲遇到一個會下棋的“表哥”，會讓自己大爲改觀，聽李莫一說，他嘆氣道。
“老先生你說得對極！只不過剛纔這位兄弟下棋時，你爲何不這樣說他？”楊宇凡指着少年問道。
“哦？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白髮老頭奇怪地看着他。
楊宇凡笑道：“我來的時候，之前那局棋已經到了官子，前半段我雖然沒有看到，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殺手迭出，攻勢急迅如雨，一波接一波，在後半段只顧強攻留下的後患已經完全顯現出來，凡是欲速則不達，此則雖說不上輕浮，卻也不算沉穩，您說呢？”
他分析地頭頭是道，讓三人既奇且驚，少年剛纔所表現出來的手段，李莫和白髮老頭看在眼裡，自然清楚得很。
就連少年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缺陷，只不過由一個外人說出，而且還是一個還算不上相視，更兼他自己說學棋不過一個星期的人來說出來，顯然還有些接受不了。
“這麼說來，也算是有些道理……”老頭點了點頭。
“你真的只學了一個星期？”李莫看着他。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楊宇凡沉聲說道。
“那就算是用天才來形容你也不爲過！”李莫沉聲說道。
“不錯，想當年我學棋的時候，七天的時間還在數子玩兒呢！”老頭顯然也十分同意李莫的說法。
“其實我不過是將萬餘定式強行記在腦中，真正來說還算不得會下棋！”楊宇凡回道。
“萬餘定式？”三人齊聲驚道。
由中國棋苑編輯整理的全世界一萬多了開局定式匯成的一本書，三人都是圍棋愛好者，甚至可以說是高手，自然知道。
“你是說你全部都記得？”白髮老頭終於來了興趣，看着楊宇凡的眼睛一眨不眨。
“其間變化數不勝數，雖不敢說記全，十之八九還是有的！”楊宇凡想了想說道。
“天才，真是天才呀！”老頭驚聲說道。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只做一個小小的宿舍管理員，按理說你下棋應該更有前途纔對？”李莫不解地看着他。
楊宇凡看了三人一眼，道：“有時候無論是下棋也好，做其他的事情也罷，都不過是人生中的一瞬間，等到老的時候，這些事情還有沒有意義很難得知。”
“看他年不過二十幾歲，卻是如此的老氣橫秋？”李莫心中奇怪。
“小兄弟，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將那些東西記下的，又是如何要去記這些東西的？”老頭的稱呼自然間就已經改變，無疑已經拉近兩人距離。
“哈哈，偶然有之，興趣也有一些！”楊宇凡笑道。
“既然有興趣，那每天來陪我老人家聊聊的黑白人生，反正你這宿舍管理員也沒什麼好做的，不如和我老人家一起玩耍，倒也更有意義一些。”
“等等——”李莫一聽之下，頓時怪色地看着老頭，道：“我說黑白神，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爲嗎？”
“什麼行爲？”黑白神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