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葉落下,知天下秋。
凜凜寒風,吹拂着窗外的勁鬆,不動如山。即便是窗前的那幾棵翠竹,都是在風中搖曳,搖搖欲墜,天氣,越來越冷,臨近冬至,北國初冬,已經是相當寒冷了,一些南方人在北方最是呆不慣的就是這個季節。
今天是初九,也是她的生日,席妍薇獨自一人在這所靠近皇城根的四合院之中,這樣的四合院,三進三出的院落,在紫禁城,已經是國寶級的地段,有錢,也買不到。不過偌大的院落之中卻只有席妍薇一人而已。坐在窗前,淡看雲捲雲舒,頗爲愜意。不過那雙憂鬱的眼神,卻讓人難以想象,她的苦,他的難。二十多年了,她獨自一人獨守空閨,丈夫背叛,夫離子散,這麼多年,又何嘗不是她一個人揹負過來的?
女人獨有的天真,跟溫柔的天分,在二十年前被她展現的淋漓盡致,京城第一美女,第一才女,這些光環,都讓她成爲整個華夏備受矚目的寵兒,韶華易逝,容顏易老,二十年後,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在乎,真正的記得,這個曾經風靡一時,顛倒衆生的美女呢?或許,只有時光,會在這個時候爲她添上淡妝濃抹的一筆吧。
曾經,席妍薇才貌雙全驚天下,但是今日,坐在這裡清茶淡飲獨一人。二十多年來,她每個生日,都會有人送來一朵玫瑰花,雖然沒有名字,但是她知道是誰,就是那個躲了她二十年卻未敢一見的男人,就是那個花心花的從不會爲自己負責任的男人。不過自從前段時間兩個人見過一面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自己的兒子,就像他一樣,從來都是神出鬼沒,正因爲如此,所以席妍薇才愈加擔心陳琅琊的安危。
三百人!一人獨斬三百人,這個數字,這個消息,讓席妍薇險些昏厥過去,這是死罪,百辯而難辭其咎的死罪,而且還是在臺北發生的事情,陳琅琊日後若想好好做人,重新出現在人前,那麼恐怕已經是不太可能了,國家,即使能夠允許他的存在,也絕對不會允許陳琅琊這三個人繼續出現在人世間,從此之後,他就會活的像個幽靈一樣,人活着,卻無名無姓。
所以,陳琅琊必須要回華夏,要給中央一個交代,是死是活,沒有人會知道。雖然心中替他感到悲哀,可是無論殺多少人,陳琅琊都是他的兒子。
“二十年了,你還是沒有變,每個生日,你都會出現在這裡,從來都不會差。”
一個四十多歲,氣色沉穩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來,能夠進入這個四合院的人,豈能平凡?
中年男子氣質淡雅,笑容醇厚,看起來倒是個沒有架子的人,蕭瑟的風中,風衣被吹起,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減,因爲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夠跟眼前的人能有幾分交際,說說心裡話。在外面,他是一手執掌千萬人的國防部副部長,中央最年輕的委員之一,但是在這裡,他只是一個渴望友情,渴望愛情的中年男人。
“二十年了,你也是每一次都會來,明知道沒有任何機會,又何必苦苦哀求呢?我懂你,你也懂我。”
席妍薇微微一笑,充斥着苦澀。男子也不客氣,徑直走進了客廳,坐在了八仙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小口,從裡懷裡掏出一盒火柴,點燃了門前的火盆,然後重新坐下。拿出一支菸,輕輕點着,深深吸了一口,無所忌憚,表情也是相當的舒坦,似乎只有在這裡,他纔會最是放鬆,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顧
及,面前的這個女人,是他愛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也是他三十多年的朋友,青梅竹馬。
身居高位,就連點燃一支菸,都是一種奢侈。上位者的寂寞,同樣無人能懂,只是期望這個跟他有着三十多年朋友感情的席妍薇,能夠懂他。家中,那個柴米油鹽了二十年的妻子,只是當初爲了仕途所迫,bi不得已才娶妻生子的伴侶而已,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更沒有知心知熱的感動情話,只是生活而已。
“當初,如果我再努力一點,或許,就能夠成功了。妍薇,其實,你現在完全可以再走一步。即使我現在依舊可以——”
“好了,潤子,別再說了,都是往事而已。而且,我們註定不可能是那一對。”
席妍薇當即打斷了被稱作潤子的中年男人,胡潤,十年後,註定會坐上共和國江山霸主的男人,而他的父親,同樣如此。不是嫡傳,更不是儲位,而是他的能力跟本領,遠超同齡一代人,根本無人能與之比肩。而東方天韻這一代人,則是至少再有二十多年,才能夠進入中央核心圈。他就是紅二代之中的領軍人物,也是當初唯一能夠跟陳浮屠一較高下,爭席妍薇的人。
胡潤淡然一笑,也是充滿了苦澀,當初自己費盡心機,幾乎傾盡了所有,爲了她,甚至連這江山都可以不要,但是她依舊不爲所動,一人只爲陳浮屠。那個男人,也是他都需要仰望的存在,但是人各有擅長,或許他不可能像他一樣征戰沙場萬人敵,但是卻可以徒手無形殺人於千里之外,這就是政治。
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不多。但是胡潤跟陳浮屠,卻都是這樣。如果沒有陳浮屠,那麼席妍薇,就一定會是自己的女人。不過胡潤並不恨陳浮屠,因爲上天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對手,的確相當不錯,只可惜,他背叛了席妍薇,所以胡潤這輩子都不會原諒陳浮屠的。男人一世英豪,踏遍江山萬里路,就是爲了能給自己的女人一個寬闊的臂膀,但是就連最基本的這些,陳浮屠都沒有做到,而且讓席妍薇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年,這是一個男人的失敗與不負責任。
現在,只要席妍薇一句話,他完全可以休書一封將家裡的那個女人休掉,跟她在一起,即使仕途渺茫,即使父親阻攔,他胡潤仍舊能夠做得出來。當年,就是因爲沒有瘋狂一次,所以,他纔會遺憾終生,被陳浮屠cha手其中,破壞了他跟席妍薇之間微妙的朋友關係,橫空出世的陳浮屠,最終卻還負了席妍薇。他遺憾,更自責。
“這麼多年了,其實你也該放下了,娶妻生子二十年,而且就連你的兒子,都已經那麼大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知己。”
席妍薇輕聲笑道,不給胡潤拒絕的機會。她還是那樣,笑的那麼恬靜,那麼美麗。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只是跟女兒紅一樣越釀越醇的清香與氣質,看不到絲毫風霜的印記,美麗是與生俱來的,氣質是慢慢培養的,而一個真正的貴族子弟,更是需要代代相傳的。席妍薇就是那種真正的貴族夫人,時至今日,她依舊是整個紫禁城爲人婦之中的典範,但是唯一的失敗跟遺憾,就是她命運多舛,陳家淪喪,也迫使她成爲了其中的受害者。
“對,今天是你生日,不說那些沒用的事情。呵呵。”
胡潤笑着道,真誠而不是優雅。像他這樣的男人,就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氣質跟地位,都是上上之選,當初圍繞在胡潤身邊的女人,也是成百上千,都希望能夠嫁入
豪門,當然看重胡潤的人,多半都是看中他的能力跟潛質,還有深邃的氣質。
男人最迷人的時候,一個是在戰場上,殺敵千百萬,一個是在權力巔峰,指點江山。
“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有誰沒誰,都一樣活着。只是,我不能沒有兒子,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席妍薇看着胡潤,低聲說道,帶着一絲的懇求,二十多年,她從未求過任何人。高傲如白天鵝,今天也爲自己的兒子,求一線生機。
“陳琅琊不會死,但是,他可能會消失。現在國內新聞被中央壓制,沒有太大的作爲,但是一些小道消息,還是傳入了華夏,而且國外的媒體,已經開始曝光臺北入室兇殺的真相,矛頭直指陳琅琊。華夏能保住他,但是一年之內,絕對不會讓他再出現,否則的話,國內局勢,必定也會隨之**。殺三百人,呵呵,不得不說,虎父無犬子啊,雖然是匹夫之勇,不過這也是一種本事。”
胡潤點頭說道。
“進入秦城,是少不了的了。不過要呆多久,恐怕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了,我頂多求求老爺子,從輕發落。陳琅琊如果是在大陸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或許還有一線轉機,但是現如今全世界的新聞媒體苗頭都是將箭指向了華夏,關乎華夏的榮耀,他必須是犧牲品,無可避免。自己犯下的錯,就要勇於承擔。他應該也快回來了,再厲害,他也不可能跟國家政府相抗衡,所以爲了尋求庇護,息事寧人,華夏是他最好的去處,而且他不回來,太子軍跟陳氏集團,全都會被殃及池魚。”
“就當我沒說吧。”
席妍薇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她明白事情的嚴重xing,並不是胡潤不幫她,而是他也無能爲力,現在總理跟他們家老爺子頂着的壓力絕對不肖小,那可是整個世界媒體聚焦的焦點,誰敢有任何差池?即使現在國內新聞能夠壓制住,過不了多久,陳琅琊在臺北怒斬三百人的新聞,也會成爲國內的頭條。
這是一種趨勢。
陳琅琊這個簍子,捅破了天,驚天地泣鬼神,任何人都不敢小覷。所以陳琅琊回國是必須的。
胡潤也頗爲歉意,搖搖頭,感嘆着:
“我盡力而爲吧。”
席妍薇淡淡的點點頭,心中不住的叨唸着,琅琊啊琅琊,看來你是比你父親跟爺爺,更能惹事啊,當年陳烽火被成爲軍中最大的刺頭,陳浮屠被整個京城所有太子爺忌憚,今天,陳琅琊殺人無數,縱橫捭闔,真是虎父無犬子,不過這種‘優秀’,卻讓席妍薇極爲的頭疼,現在就遇到了最大的問題。
席妍薇神色未變,心中卻早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秦城監獄!那個關押了反ge命運動,si人幫團體,還有共和國所有貪污受賄的大員以及黑道巨梟,在那裡,幾乎進去的,就都是一輩子。
“生日快樂,今天還有點事,就不能陪你了。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這是我上次出席非洲峰會的時候,買的一塊佛墜,據說有大師開光,靈氣十足,希望能去去你身上的黴氣。放心吧,琅琊這小子,是個人物,死,到時不至於。”
胡潤笑着拿出了一個佛墜,放在了桌子上,不待席妍薇說話,他已經轉身離去。
十分鐘後,門口處,一個手捧着二十三朵玫瑰花束的男人,搖曳着身體,亦步亦趨的走來,在他的手上,還在一滴一滴的滴着鮮血……
【作者題外話】: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