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五，馮凱敲門進來，龍飛宇擡頭看了看馮凱，“有事？”
馮凱走到桌前，“舒總剛剛給我電話，讓我提醒您，十點鐘董事會會議，讓您不要遲到。”
“知道了，我這就準備。”龍飛宇回答。
舒宇坤不想直接給龍飛宇電話，他對龍飛宇的感覺有點像女人，愛恨交加。所以電話直接打給了馮凱，讓馮凱來催促龍飛宇，懶得和龍飛宇廢話。
龍飛宇在馮凱出去以後，等了片刻站起身來，拿上記錄本施施然的從樓道上樓，在十八樓的會議室門口，正好碰到邱明綸。龍飛宇很禮貌，“邱總，您好！”
邱明綸彷彿沒有看見龍飛宇，梗着脖子走進了會議室。龍飛宇也不在意，跟在邱明綸身後進了會議室。這裡號稱威龍集團的中南海的會議廳，幾乎每次在這裡召開會議，都會有一個重大的決議產生。而這一次，竟然是因爲龍飛宇的一個方案。
舒宇坤已經坐在了自己位置的，他的左側位置空缺，琴清還沒有來。董事會的其他成員都已經就位，右手邊第二個位置就是程思文，她在龍飛宇走進會場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瞟了龍飛宇一眼，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龍飛宇看了一下位置，邱明綸正在走向側面唯一空着的位置，只有舒宇坤正對面還空着一個單個位置，龍飛宇知道那是屬於自己的位置。從壞的方面講，這個位置就像接受公審的位置，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但是龍飛宇卻覺得，這樣的安排無疑是自己給他們主持一次高級會議。
龍飛宇很坦然的坐下，這時候琴清準時的踏入了會議式，她還是那身固定的服裝，一套深色的職業裝，裁減得很貼身，而且領口和袖口都刻意設計得很寬鬆，前襟露出一截雪白的內襯，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兩粒，露出脖子下面雪白的肌膚，這樣的裝扮讓琴清看起來很職業，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實在是沒有生機，尤其是她的眼神，彷彿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包括他自己。
琴清幾乎任何人都不看，冷冷的坐在，雖然她刻意的不去注意龍飛宇，可是龍飛宇就坐在她對面，她無法躲避，她分明的看到龍飛宇眼神中有着挑釁，有着促狹，有着戲謔。她不禁內心無名之火頓起，眼神也起了不該有的變化，臉上也盡是厭惡的表情。可是在龍飛宇看來，即使這樣的表情，也要好過她死氣沉沉的模樣，而且龍飛宇發現，琴清只要動氣，就會微微的臉紅，這讓她幾乎白的透明的臉顯得很有生氣，而且也有了女人的嫵媚之色。
“琴總，我們可以開始嗎？”舒宇坤恭敬的問道。
琴清微微的點點頭，並沒有說話。不過她的目光已經遊離出去，她不想再看龍飛宇，因爲她怕自己一個剋制不住會作出衝動的事情。現在龍飛宇的表情，她最想做的就是脫下自己的高跟鞋直接甩到龍飛宇臉上，這個衝動的念頭讓琴清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們現在正式開會。”舒宇坤宣佈，“昨天下午，我給各位董事發了一份洗化部龍總新撰寫的方案，我想大家都已經看了。這份方案已經先後通過了洗化部總經理室會議、集團總裁室會議的審議，因爲方案中涉及到產品價格的調整，而且幅度很大，需要董事會批准方可執行。所以我召集這些董事會，目的就是現場討論這份方案。爲了提高會議的效率，方便各位董事討論，爲此，我讓方案的撰寫人洗化部的龍總列席旁聽，隨時準備回答各位董事的提問。”
上次任命龍飛宇的時候，董事們都已經見過龍飛宇，部分的董事對龍飛宇當時的表現很是不滿。年齡不說，龍飛宇表現的不夠謙虛就讓他們看不進去眼。有的人臉上已經明顯的掛着不滿，認爲爲這樣的方案召開董事會，簡直是在浪費他們的時間。他們勉強來參加，看的是舒宇坤的面子，因爲在他們看來，龍飛宇是寫不出這樣的方案，肯定是舒宇坤以龍飛宇的名義來搞的改革方案，想拿洗化部進行試點。由此聯想，舒宇坤提拔龍飛宇就是給自己找一個緩衝的地帶，龍飛宇不過是舒宇坤的一個棋子，或者乾脆說是舒宇坤準備的炮灰。
舒宇坤掃視了一下，他看的出大部分人對龍飛宇的不屑，也看得出大部分人對龍飛宇的不滿。“好，那大家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沒有人響應，他們似乎對這並不感興趣，連對方案都懶得評價，對於他們來說，舒宇坤來了一年多，折騰了幾番，也沒有見到任何的改變和建樹。現在弄個毛頭小子來，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因爲威龍目前的現狀，董事們心裡都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他們同樣清楚，可是讓他們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解決，誰都沒有這個能力，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出這個頭。
足足有一分多鐘冷場，誰都沒有迴應，舒宇坤稍顯有點尷尬，琴清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樣的會議她每次都來參加，每次都不發表任何的建議。相對於威龍集團的現狀，琴清只是個擺設，她根本就沒有行使過董事長的權利。
龍飛宇懶散的一笑，並沒有因爲舒宇坤的提醒而有所收斂，“舒總，既然大家都不想先說話，那麼我拋磚引玉，可以嗎？”
舒宇坤並沒有因爲龍飛宇的救場而對龍飛宇有任何讚許的表示，相反他對龍飛宇這樣的公然挑釁式的發言也很不滿，認爲龍飛宇有些不知深淺。他叫龍飛宇來列席旁聽，不是爲了讓龍飛宇爲自己出這樣的出頭，而是爲了在關鍵的時刻轉移注意力，這樣自己也好在旁爲方案的通過努力。同時讓龍飛宇列席，也是爲自己設置了一面擋箭牌，也就是說如果風向不對，反對的聲音太多，他就要丟車保帥，隨時的準備犧牲龍飛宇。
“你今天是列席旁聽，你的任務是在董事們發問的時候，回答大家的問題，董事們不問，你不能說話。”舒宇坤冷冷的拒絕了，沒有給龍飛宇留面子，因爲他已經看到了大部分董事厭惡的表情。
邱明綸的臉上已經浮現了不屑的笑意，分明是在恥笑龍飛宇的自不量力。
令大家吃驚的是，一向在會議上從不主動說話的琴清這時候說話了，“既然大家都不說，就讓他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琴清臉上，帶着驚訝和不解，甚至舒宇坤都感覺到不可思議。程思文更是驚訝，她的眼神中甚至帶着些許的恐懼。
琴清雖然不參加決議，大家也知道她只是個擺設總裁，可是她畢竟是公司最大的決策者，而且她確實是總裁，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總裁發話，尤其是他們根本沒有摸清琴清爲什麼要讓龍飛宇發言的時候，肯定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的。現場除了琴清和龍飛宇，都是在職場混跡多年的人，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
琴清說完這句話就恢復了平時的表情，彷彿剛剛那句話不是她說的一樣，看也不看衆人，當然她也不會去看龍飛宇。
一段稍顯尷尬的沉默後，舒宇坤緩緩的說：“龍飛宇，既然琴總同意了，那你就開始你的拋磚引玉吧！”
龍飛宇也沒有想到琴清會站出來支持自己發言，他饒有興趣的看着琴清，渾然不管在場的其他董事和舒宇坤。舒宇坤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很不高興。
“龍總，你可以開始了。”舒宇坤提醒。
龍飛宇把目光從琴清臉上收回，坐直了身子，朗聲道：“我先說點題外話，我知道我坐在洗化部總經理這個位置上，很多人不理解，或者乾脆說，你們認爲我根本不配。因爲按照威龍的文化，論資排輩我就是工作十年也輪不到我。我和洗化部的銷售部黃經理溝通，他說他在威龍集團工作了十八年，他把大部分的生命都奉獻給了威龍集團，他甚至告訴我，威龍集團已經成爲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我很感動，我真的很感動，在B市這樣的快節奏的經濟高度發達的城市，企業擁有這樣的員工，是值得敬佩的，我爲能在這樣的企業感到驕傲。”
龍飛宇停頓了一下，“我還了解到，威龍集團像黃經理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曾經聽到有員工開玩笑，在威龍集團，三年以下的員工是統稱新員工。我不知道，各位董事，聽了我剛剛的話，有何感想？”
“能有什麼感想？這說明我們威龍集團員工的滿意度高，忠誠度高，證明我們威龍集團的人員結構穩定，這是好現象。”一個董事忍不住說話了。
“忠誠度高沒錯，滿意度嗎，這個不好說。”龍飛宇笑了，“人員的結構穩定到這種雷打不動，水潑不進的程度，真的是好現象嗎？”
“龍總，我們今天討論的是你的方案，你好像偏題了，本企業的歷史和文化，在坐的那位都比你清楚，不用你來告訴我們。”邱明綸冷冷的提醒。
“邱總提醒的是，不過我說的其實就是威龍集團的建制，這和我方案中的績效改革是息息相關的，在坐的各位都是威龍集團的老員工，曾經在各個崗位上奮鬥，爲威龍集團的發展作出過貢獻，就像邱總，曾經是洗化部的高工”龍飛宇侃侃而談，卻就是不直接談方案。
大家都有點不耐煩，邱明綸再次忍不住，“龍總，這裡是董事會會議，不是你的銷售部總經理室會議。”
“謝謝邱總提醒，那我就言歸正傳。”龍飛宇也不在意，他的目的就是爲了讓大家不耐煩，今天的陣仗，擺明了自己炮灰，舒宇坤的想法他走進會議室就看出來了。舒宇坤想拿他當炮灰，龍飛宇心道：“那老子就來個喧賓奪主，誰都別想稱心如意！”龍飛宇根本沒有拿在座的所謂的董事們當一回事，之前舒宇坤在龍飛宇眼中還算合格，但是今天舒宇坤的意圖，讓龍飛宇無形中會看低他，他本來不需要這樣做的。那麼唯一還能讓龍飛宇有興趣點的就是琴清了，只是琴清卻彷彿什麼都不關心。
“威龍集團現在存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職位和崗位的重疊，大部分的職位是因人設職，而關鍵性的職位，都已經是多年未有任何變動。舉個例子，銷售部的黃經理做經理八年了，職位從來沒有變動，期間未有一次系統性的培訓。我承認，黃經理做銷售部經理沒有任何問題，也真的爲洗化部的發展作出了貢獻，維持現有的局面，黃經理的經驗完全可以應付。”龍飛宇話鋒一轉，“可是，威龍需要的不是維持，是突破，要尋求突破，那就要創新的思維，要有全新的管理理念，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營銷的概念已經換了無數個花樣，可是我們威龍集團的思想和行爲，我說句難聽的話，八年的洗化市場快速的發展，掩蓋了企業發展的諸多問題，我們威龍大部分人的思維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末的推銷年代。”
龍飛宇的話實在是過於直接，簡直就是公然挑釁在座的董事們的權威，他直擊威龍集團現在癥結，老化的人員結構，不再適合企業發展的員工，缺乏足夠激情，缺乏足夠的應變市場的能力，同時因爲居功自傲，他們拒絕改變，拒絕創新，也就拒絕了發展。
龍飛宇的話讓大部分感覺到受到了傷害，舒宇坤都覺得龍飛宇過分。這樣的話他一直想說，但是他雖然有這個地位，有這個資格，但是還是沒有這個勇氣，因爲他有顧慮。
一個董事忍不住了，竟然不顧身份的站起身來，大聲指責：“你太過分了，你這樣說，是根本不把我們這幫曾經爲威龍集團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放在眼裡。你應該知道，沒有我們的努力，那來今天的威龍集團，哪來的這樣好的平臺、你現在是站在我們的肩膀上，反過來卻貶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