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和伊卡莎退出了房間,李少陽起身打量着四周,確定這裡沒有監控系統後,纔將裴雪菲抱到了沙發上,先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傷口,只是擦傷,稍微消下毒就好了。
他拿起神父剛纔找來的急救箱,找出一條消毒用溼巾,擦乾淨了女孩手臂傷口上的髒東西,簡單包紮後,這才用溫水泡了一條毛巾,輕輕放到了裴雪菲的額頭上。
裴雪菲呼吸平穩,她這段時間一定很疲倦,在被打暈的狀態下,竟然好好的睡了一覺。李少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這樣看着她,一直到她醒來。
醒來的裴雪菲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摸槍,撒旦之眸就放在她的手提包裡,手提包底部還有三段式的槍管,一旦接起來,這把雙發獵槍就會變成一柄殺傷力巨大的狙擊步槍。
裴雪菲翻身坐起,首先是疑惑,自己應該是被這個俄國人“捉住了”。但爲什麼不卸去自己的武器?是因爲有着絕對的自信?還是在表示他已經控制了局面……
李少陽看着滿臉驚疑的裴雪菲,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壓低聲音用英文道:“我瞭解你,裴雪菲,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我相信你不會對救命恩人拔槍相向的吧。”
裴雪菲坐在那裡,側頭看了看手臂上被細心包紮的模樣,勉強說了一句:“謝謝你。”
她也是用英文說的,非常不錯的口音,標準的英倫口音。
而且她很快擡起頭:“剛纔你在那裡殺了很多人。”
李少陽一聳肩:“我是在救你,同時也是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裴雪菲冷哼一聲:“你的槍法很好,應該還帶着能夜視的裝備,完全沒有必要趕盡殺絕……這個案子我跟了很久,你把所有證人都殺光了。”
李少陽邪惡的一笑:“你如此冒險,在沒有援助的情況下臥底,是爲了什麼?”
裴雪菲被他的態度激怒了:“當然是爲了抓住他們。”
“抓住他們又是爲了什麼。”李少陽緊追不捨的問道。
裴雪菲呆了一下:“當然是送到監獄去,讓他們受到懲罰。”
李少陽起身笑道:“何必,我已經懲罰了他們,也爲你們省了不少的子彈。”
你……裴雪菲氣的說不出話來,轉目狠狠盯着他:“你到底是什麼人,僱傭兵麼?”她的小手已經握住了撒旦之眸,這男人只要一句話不對,就要舉槍審問了。
李少陽高舉雙手:“不要激動,我是俄國駐哈市領事館的外交官,是享受外交豁免權的。”
裴雪菲仔細看看這間屋子,再看看他:“證明呢?”
李少陽便身上隨時帶着的文件拿了出來,溫柔的看着女孩在那裡認真的一頁頁檢查。
記得當初在L市與裴雪菲相識,正是她這種認真和原則才吸引了自己吧。
裴雪菲檢查完後遞給他:“你怎麼知道哈聯會在那裡交易?”
“我有我的情報來源。”李少陽輕描淡寫道,見女孩不滿的樣子便加了一句:“同時我也是哈市專案組的成員,與他們共享情報,這樣說你滿意了麼?”
裴雪菲卻是忽然激動起來:“專案組?是什麼專案組!”
李少陽驚詫她的反應,緩緩道:“當然是追捕伊萬諾夫——那個偷渡殺人犯的專案組了。”
裴雪菲猛然站了起來:“你說的是,尤里.謝爾蓋耶奇.伊萬諾夫?”
李少陽楞了一下:“當然是他。”
裴雪菲立刻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張發黃的照片:“你既是俄國的聯絡員,那就告訴我,這個人是不是伊萬諾夫?”
照片上的男子是一個華裔,留着短髮,鬍鬚滿臉,一臉兇相。
李少陽沉默了。
裴雪菲冷笑一聲,又拿出了手機,打開翻出了一張照片:“那這個人你認識麼?”
手機裡的照片正是李少陽的特寫大頭像,不知道這丫頭什麼時候拍的。
李少陽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沉默起來。
裴雪菲激動的握着拳頭:“只要一封電子郵件就能解釋這個誤會,你們追捕的殺手根本就搞錯了,真正的伊萬諾夫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呆着呢,你們爲什麼要冤枉好人?”
李少陽擡起頭,冰冷道:“這要問你們華國哈市警方了,問題似乎不在我們這邊吧。”
裴雪菲喘着粗氣:“你說的不錯,哈市出了問題。”
李少陽忍不住問道:“你是爲了這個男人來哈市的?”
裴雪菲轉過了身,良久才道:“不錯,我是藉着查案的藉口來的,爲的就是找到他,救他出去。”
李少陽心中有些翻滾,酸辣滾熱,他掩住自己的心情:“與整個哈市惡勢力對抗,你覺得自己可以麼?”
裴雪菲猛然轉身:“亞歷山大先生,我相信正義必勝,雖然這看起來很傻。”
她披上了外套,收起了提包:“再次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李少陽下意識的衝口問道。
裴雪菲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的撒旦之眸擡起:“讓開,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不是敵人。”
……
裴雪菲持槍逼開了男人,走出屋子,看了幾眼站在屋外的伊卡莎,小心的退到了門口,然後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會不會暴露我們?”伊卡莎有些不甘心。
李少陽擺擺手:“她不會暴露我們的,嚴格上來說,她的目標和我們相同。”
神父輕輕走過來:“我已經安排人跟蹤她了。”
李少陽沉默不語,裴雪菲的出現讓他心中大亂,尤其是知道這丫頭義無反顧的深入險境,卻是爲了救自己……
“能不能安排人手,適當的保護一下她?”李少陽看着神父:“我相信在後續的行動中,她對我們有很大的價值。”
神父那波瀾不驚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沒問題,不過有件事我想和你討論一下。”
……
在領事館正中的大桌子上,神父已經擺開了一疊疊的資料。
“哈市的電子網絡,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了,極有可能是阿西莫夫搞的,所以現在我們不能用任何電腦來整理資料,只能用這種原始的紙張資料了。”神父說着打開一份類似公文夾的東西。
他顯然看過很多次了,但還是看了一遍,然後遞給李少陽道:“這是從連大海港軍方那邊得到的絕密情報。”
李少陽看了幾頁,不敬悚然而驚:“裴天豪五天後要派人清場?清什麼場?”
神父淡淡一笑:“當然是清理哈市這個混亂的局面,裴天豪要對哈市警方系統包括武警系統進行大清理,五天後他會把誣陷你的真相大白天下,到時候哈市的這些人都成了替罪羊,絕對沒有好下場。”
李少陽放下情報:“我不明白,這場針對我的陰謀,明明是裴家主導的。難道裴天豪連司徒家都要清理?”
神父點點頭:“看來是這樣的。”
李少陽回想起在會議上週木蘭說的那番話,五天時間,她也的確提到了這個最後期限。
但這是爲什麼,四大家族冒這麼大險,難道不是爲了幹掉自己?
神父看出他的疑惑:“除掉你是必須的,他們是想不到你失去了左膀右臂,竟然還能在哈市逍遙自在,但裴天豪和幾大家族,考慮的更爲深遠,哈市的這場行動,是一石二鳥的計策。”
李少陽深吸一口氣,靜靜等着神父解釋。
神父翻開一份份的資料,將這些資料擺在一起:“我們首先從天蠍快速反應部隊說起,在你們華國,任何一支新的部隊,都需要三年乃至十年以上的訓練,才能用於實戰,世界各國,唯有華國對維護國家安全的機器,採用了這種苛刻的訓練方式。”
他停頓了一下:“而這支天蠍特種隊,是裴天豪牽頭,四大家族響應的新興勢力,各大家族都在這支部隊裡投入了不小的資源,但現在問題來了,他們如何才能快速讓這支部隊握有權力?”
李少陽心中一驚:“你的意思是?”
神父緩緩道:“這個是有案例可循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的時候,美國CIA的權力受到極大限制,當時的CIA局長爲了獲得更大的權力。秘密採取了一個驚人的方案,那就是有意識的培養恐怖勢力,並藉助全球的恐怖潮,逼迫美國國會放權……因爲壞人多了,爲了維護穩定,國家當然要給錢給權了。”
李少陽呼出一口氣:“你是說,裴天豪……”
神父點頭:“裴天豪是華國軍方里有名的鷹派,他爲了自己強國強軍的理想,用的也是這種飲鴆止渴的法子,在哈市佈置了這麼一局棋盤,任何進入哈市的人都成了棋子,到最後他揭露這一切,將哈市的案子發酵成全國乃至世界都悚然的大案,到時候華國上層自然會考慮到如何處理威脅。”
神父走過來拍着他的肩:“國安局現在已經被壓制了,我聽說馬上就要改制,那麼天蠍特種部隊,自然會在這場威脅中獲得上層的青睞,這纔是裴天豪最終想要的結果,至於你的腦袋,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
在送李少陽離開的時候,神父意味深長的握着他的手:“基於這份情報,五天後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要退出華國,所以我能幫你的時間,就是這五天了。”
他沉默了一下:“哈市的司徒家族已經是棄子,裴天豪是要斬斷這隻腐爛的手臂,還有阿西莫夫和大西洋聯盟,也成了裴天豪的棋子。”
李少陽心中還未消化完這個驚人的情報,但聯想到發生在鄂多斯沙漠裡的案子,裴天豪顯然可以再次揭發大西洋聯盟的威脅,讓華國上層陷入危機中,自然能獲得更多人對天蠍部隊的支持。
哈市的戰場,不是簡單的警匪遊戲,而是政治層面上的一場博弈。
在這場博弈中,裴天豪已經佔據了主動。
甚至李少陽能想到,五天之後還將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周木蘭那句話說得太對了:“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