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木牀上，身着灰白長衫的少女躺在那裡，煞白的小臉如紙張一般毫無血色。
淡淡的月色重透風的窗子照在少女的臉上，若不是世無雙聽到這少女時有時無的喘息聲，還以爲躺在木牀上的女子已經死去多時。
瘦到只剩下皮包骨，深深凹陷的臉頰，還有那張微微睜開卻渾濁不堪的眸子。
“是大小姐麼？”
聲音有幾分不確定，那少女轉過頭，視線落在世無雙的身上。
“你認識我？”
世無雙眉頭微蹙，她從未與這少女見過，爲何這少女會認識自己。
聽着世無雙的話，那少女笑了笑搖搖頭，“我是個瞎子，只是聞到了你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聲音很輕，若有似無，彷彿隨時都會斷了氣一般的虛無縹緲。
少女朝着世無雙再次微笑着。
“若大小姐不嫌棄，陪小遙說說話可好。”
“好。”
世無雙拎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小遙的身邊，看着躺在牀上的病弱少女，緩緩開口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世家大小姐？”
聽着世無雙的話，那少女虛弱的笑了笑。
“姐姐在世家大小姐身邊做工，每一次回來身上都會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小遙雖然眼睛看不見，鼻子卻是很靈敏。”
就像是小遙說的一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味道，世無雙身上的芳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胭脂的氣息，而是一種特有的很神秘的氣息。
所以，小遙才能準確的嗅出來人正是世家大小姐。
“你病得很厲害。”
從進屋開始，世無雙便聞到了一股迴天草的味道，這藥草雖然不貴，卻不是很常見，可卻是一味劇毒的草藥。
只有用在將死之人的身上，加以續命，延遲病患存活的時間。
可就算如此，病患每一次服用的藥量會依次增加，直到被藥草本身的毒性侵染，變成一個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其實，我早就應該死了。”
虛弱的笑意浮現在那雙失去色彩的眸子中，“姐姐爲了讓我能在世上
多留一天，做了很多錯事。大小姐，小遙可以替姐姐向你道歉麼。”
小遙突然間的一句話讓世無雙神色微微愣了一下。
看着眼前那張蒼白卻真誠的臉龐，世無雙將手中的油紙包拆開，拿了一塊糕點放在了小遙手中，“還溫和，吃吧。”
“是桂花糕麼？”
問着香甜的氣息，小遙虛弱的坐起身。
“我真的可以吃麼？”
不確定的拿着那塊桂花糕，小遙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味道還是如初次吃的那般香甜，可是，給她吃桂花糕的人卻已經不是了。
許是有陣時間沒有吃東西了，小遙一口氣吃了好幾塊糕點，而世無雙便靜靜地坐在一旁。
“大小姐，你人真好，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好人有好報麼？”
重複着小遙的那句話，世無雙笑着。
好人真的會有好報麼，她已經對這句話深深的產生了質疑。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這一世註定會活的長長久久。
“我也該走了。”
與小遙閒聊了一會，世無雙將一些碎銀子放在了桌子上準備離去，卻被小遙抓住了衣衫。
“大小姐，您不必可憐小遙，這些銀子您還是拿回去吧。”
小遙摸索着從木板牀走了下來走到了桌子旁，將放在桌子上的碎銀子握在手中，還給了世無雙。
“大小姐能來，小遙已經很感恩了。小遙不求別的，只求大小姐能饒了姐姐一命。”
小遙雖然看不見，但是心底卻明鏡。
姐姐每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回來，可今日卻遲遲未歸，定然是發生了什麼。
或許……
或許之後的事情小遙不敢想象。
“如果沒有迴天草了，你要怎麼辦？”
世無雙一句話落下，便看到抓住她衣衫的手顫抖了一下。
如果沒有迴天草了……
小遙緩緩放下抓住世無雙衣衫的手，眼淚，從眼眶中流露而出。
世無雙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小遙等的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大小姐，小遙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撲通一聲，小瑤跪在地上。
“我和姐姐從小相依爲命，求大小姐將姐姐的骨灰送還給小遙，讓小遙帶着姐姐回故鄉安葬。”
說着，小遙朝着世無雙磕着頭，直到世無雙答應將小環的骨灰送回來。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一個盲女，身子又這樣的薄弱，若是沒有他人幫助怕是很難再世間活下去。
“多謝大小姐擔心，雖然小遙也不知道日後該如何去過活，但人活着，總會有希望的。”
……
月色，靜靜的籠罩着整個秦都。
馬車上，世無雙半倚在毛皮墊子上翻看着手中的那一本經書，可腦海中，卻不斷的迴響着小遙說過的那句話。
人活着，總會有希望的。
驀地，一抹冰冷的笑意浮現在嘴角。
人活着，總會有希望的，可殊不知，希望從來都是強權者賜予的。
“籲~~！”
突然間，馬車急促的停了下來，放在方桌上的那杯清茶全部灑了出來，茶水將世無雙身上的白衣浸染。
“彩荷，怎麼回事？”
一聲聲駿馬嘶鳴聲不斷的響起，馬車中，採蓮不解的撩開馬車的簾子，看着將她們團團圍住的一羣人。
“小侯爺……”
十幾匹駿馬將馬車攔截住，爲首的錦衣華服男子雖是俊美，可怒目橫眉像是欠了他多少金子一般。
彩荷與採蓮姐妹二人對視了一眼，二人紛紛下車護在馬車前。
“世無雙，你給我滾下來！”
韓烈側身下馬幾步來到馬車前，在看到彩荷與採蓮二人擋在身前之際，揚手便是一馬鞭朝着二人揮了過去。
不過，就在韓烈那鞭子即將落在彩荷與採蓮身上之際，一本經書從馬車中飛了出來，筆直的砸中了韓烈那張臉。
“死女人，你竟然敢砸我。”
怒吼一聲，韓烈火氣更加熊熊燃燒起來。
而此時，世無雙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一雙烏黑如深海的眸子淡淡的瞥了一眼韓烈。
“把經書撿回來。”
嚇……
他們，沒有聽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