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9有這樣一羣人（3）
三天後張曉依舊留在深圳，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那樣糟糕的情況下依舊延長了旅行的時間，只是隱隱感覺到追星好像並不是僅僅關乎自己和那遠在天邊的偶像。
跟着她一起選擇留下的還有很多人，多到足以將她面前的觀衆席填滿。包下一座劇場對於財力龐大的中國仙后算不得什麼難事，但讓她驚訝的，卻是這裡還有許許多多像她這樣的人。
“張曉姐，大姐那邊叫你過去一趟。”
手中的對講機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張曉倉促的應答，依舊感覺這機器沉甸甸的。她深深吸氣，從二層觀衆席的前排艱難的向後穿行。正值入場階段，這逆向人流的舉動招致了很多詫異的眼神。
躲避着那些質詢的目光，遇上擋路的人她只是小聲道着歉。但當不願讓路，或想要出言阻止她逆流而上的人看到她胸前掛着的胸牌時，竟然都一聲不吭的讓開了身形。
這一幕讓張曉有些小小的驕傲，她用力抿起嘴角不讓它翹起，加快了穿行的速度，心中竟隱隱的驕傲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從沒成爲過父母期望的那種人，就是那些在學校活動中站在講臺的麥克風前，站在會場四周幫助老師維持秩序，讓她母親心下對比，瞅着她只能輕聲嘆氣的那種人。
但今天卻不一樣，她成爲了現場的管理者之一，接受了很多充斥着信任和尊敬的目光，做着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的事情。
無意間張曉更加挺直了自己的背，她從員工通道直奔後臺，一路上都微笑着跟每個對她打招呼的人輕輕點頭。在這短短三天內，她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也就是那些跟她做出了同樣選擇的人。
他們中有電腦高手，有知名大學的高材生，還有跟張曉一樣的普通人。
“張曉姐，我都不知道你屋裡還有個這麼難纏的傢伙”
通知她來後臺的那個女孩若有所指的說道，指了指不遠處那休息室虛掩着的房門，悄悄地道。
“你最好聽聽再進去。”說完，她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也不管張曉有沒有理解，飛快地跑開了。
張曉雖然遲鈍，但是卻絕對不笨。在活動即將開始的此刻，大姐並沒有到現場去壓陣，反而是神神秘秘的叫自己到後臺來，這裡面絕對不簡單。
她仔細打量了走廊的前後兩段，確認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左手下意識的攥緊了胸前那象徵着‘特權’的胸牌，屏息向屋內看去。
“您承諾過我的，深圳演唱會之後就給我一個管理層的名額。我是東方神起五年的粉絲，我在論壇里人緣和聲望都很不錯，我……”
“沈佳穎，你覺得這個管理層是你可以炫耀的資本？如果你想出名，去演藝公司選秀，或者回到你學校的那個小圈子裡去。不要在我面前說你有多麼夠資格，管理層要承擔的責任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大姐嚴厲的語氣讓張曉縮了縮頭，她此刻方纔知道同屋那個對姜俊昊頗爲冷淡的女孩是叫沈佳穎。
“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是當時那種情況下我當然會很激動，我這不是在針對您。”
看沈佳穎面含慍怒卻依舊低三下四的模樣，張曉輕輕的撇了撇嘴。
“你還覺得這裡是學校。”大姐雙手掐腰，面露苦笑的搖了搖頭，“我告訴你，這個管理層是責任的象徵，它從不代表什麼特殊的身份。如果你覺得你足夠優秀，所以值得把這個胸牌掛上。那就去文具店買一個，到時候你想掛幾個都行”
沈佳穎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就連旁聽的張曉都不得不覺得這幾句話實在狠毒。那輕咬着嘴脣，眼眶中含淚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但沈佳穎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張曉那點僅剩的同情都消失殆盡了。
“爲什麼是張曉？您可能不知道，我在賓館是跟她住在一個房間的。沒人認識她，也沒人知道她。我們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少東方神起的專輯這樣的人，能夠服衆麼？”
原來是針對自己？
張曉愕然，某種被徹底冒犯的感覺油然而生。她雖然比較‘安靜’，但卻並不是可以人見人踩的軟柿子，剛準備推開房門爲自己據理力爭，卻是聽大姐說道。
“服衆？你覺得我能管理這些人就是因爲我買了東方神起的所有周邊和海報？你覺得在這個位置上比的就是誰花了多少錢去追遠在韓國的幾個男人？”
大姐站起身來，面色不善的走到沈佳穎身前。
“你真是太天真了，就在你自哀自怨的那天張曉在火車站忙了大半天，經過她手回去或者留下的人至少超過兩百個。今天的活動？我只是說不能讓這些人就這麼回去，她就想到要把大家聚在一起，然後策劃了今天的一切。”
“真的要比資格，你絕對比不上她”
他們都知道？張曉瞪大了眼睛想着。
這些天來的忙碌並沒有被她當做什麼資本，她只是單純的覺着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必須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在火車站的接待大廳站了八個小時，一遍遍的講清事情原委，餓了只能用廉價的麪包充飢。
三天來奔波於數個賓館之間，爲的只是今天的活動能順利成行。
雖然辛苦，但張曉卻絕對很充實。她隱隱感覺自己突破了某些一直困擾着自己的瓶頸，具體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只是單純的更加賣力。
本以爲理所應當的事情卻都被人看在眼裡，在關鍵的時候被用來爲自己正名。
張曉從沒一刻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存在感，大到讓她推開房門，迎着兩人驚訝的目光，對大姐問道。
“那個……有人說您叫我過來。”
大姐愕然，看了眼還在驚呆狀態中的沈佳穎，始終覺得事情不能做的太絕。
“恩，是我叫你過來，有些事需要你注意一下。”
張曉走進屋內，聽着大姐吩咐她一些她早依舊已經知道的事。絮絮叨叨並不是大姐的風格，所以她說的很是尷尬，語速自然也有些慢。
張曉忍不住偷瞧了幾眼沈佳穎，只覺得對方忍得很是辛苦。時間一點點過去，她似乎終於忍不住了。
她開口打斷道，“大姐，如果沒我什麼事兒，那我就出去了。”
大姐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沈佳穎微微垂下頭，從張曉身邊走過，出門的那一刻，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沈佳穎”
她回過頭，看向開口的張曉。
“現在才知道你的名字，都怪我以前太內向了。你不是問過我在東方神起中嘴喜歡誰麼？想了幾天，我終於想明白了。”
大姐和沈佳穎都奇怪的看着張曉，不明白她是要幹什麼。張曉依舊和善的微笑着，和曾經的她看上去沒有兩樣。
“我喜歡姜俊昊，從他加入東方神起的那一刻開始。”
話音剛落，沈佳穎的表情立刻黑了下來，好看的臉型此時卻十分僵硬，恨恨地看了張曉最後一眼，回過頭，飛快的離開了。
忍不住翹起嘴角的張曉看向身旁的大姐，發現對方疑惑的目光，吐了吐舌頭說道。
“她很討厭姜俊昊，不知道是爲什麼。”
大姐一愣，奇怪的看了張曉幾眼，就好像是不認識她一般。‘呵’的笑了聲，揮起手來‘啪’地給了張曉肩膀一下。
“你，你真是……”
大姐笑着搖頭的模樣讓張曉也笑出聲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頭，只覺得束縛在身上十數年的枷鎖，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爲什麼是姜俊昊？”
當張曉回到會場，看着燈光緩緩暗淡，滿場又亮起憧憬中的紅色時，大姐的問題再次迴盪在她的腦海中。
她當時回答說，“我喜歡他自由的模樣。”
“自由？這傢伙倒是做了不少蠢事，韓國那邊傳來的消息都說他是個讓經紀人和公司抓狂的傢伙。很多人都期待着他有一天江郎才盡，如果有錯處就更好，很多人都會想要來踩上一腳。”
大姐那輕蔑又有些憧憬的語氣讓張曉正色起來，她又回答說。
“他一定知道，他是個聰明的傢伙，知道一旦出現問題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但是他依舊選擇成爲這樣的姜俊昊，並且堅持做了下去……”
“因爲這是他選擇的路？”
對於姜俊昊的這句名言，大姐也知道。
張曉笑了笑，沒有說話，卻是尋則了默認。雖然她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卻想要成爲這樣的人。
面前的幕布上開始緩緩滑過流動的景象，將五年的時間剪輯成數十分鐘的縮影，到場的粉絲都在跟着那些記憶中的景象回味着。
張曉看了眼身後被紅色充斥着的觀衆席，在心底默唸。
‘不要哭，這些都會被他們看到。’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幕布上的時候，沒人注意到有一臺攝像機也在拍攝着她們。
她們，都會成爲這影像的一部分。
……
清晨，一封快遞的到來敲開了漢江旁某一處別墅的房門。
“是哪來的？”聲音清脆中帶着些許甜味的女人問道。
男人看了眼封面上的地址，回答說，“中國。”
拆開郵包，他看到了一張ＣＤ,還有一封用中文寫的信。信被放在一邊，他把ＣＤ放進ＤＶＤ，然後跟女人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屏幕上一篇漆黑，就在姜俊昊和鄭秀妍都懷疑這ＣＤ是不是壞了的時候，一行用韓文書寫在屏幕上的文字，讓他們的眉毛驚訝挑起。
‘你願意，看一場沒有偶像的演唱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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