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過幾日,御林軍突然包圍了左相李慶隆的府砥。
雖早有預兆,也一直小心謹慎。但李慶隆還是沒有想到,百密終有一疏,在他的書房裡竟搜出了一件龍袍來。
龍袍,李慶隆手上確實有一件,那是先王所賜;絕不是現在午陽侯手上拿的那一件。
本來這個時候,李慶隆若拿出先王龍袍與遺旨,那他就可以逃過一劫。可是先王有旨在先,這件龍袍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出現。
否則,陽太后的陰謀將會提前成功。
爲了大順百年的基業,爲了替年輕的皇上爭取更多的時間,李慶隆只有咬緊牙關,犧牲了一家百餘口。
消息傳到宮中,柔儀殿那位安靜的皇后傷心欲絕。
天池水榭。
章雅真一身五彩的宮裝,更顯她的明豔照人。
那樣的美人兒,此時卻滿面怒意,瞪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她的父親章輝榮。“父親,女兒千辛萬苦,到底是爲了什麼呀?如今這麼好的機會,你爲何不爭取?”
“娘娘,下臣何德何能,能居丞相之位?再者,以這種方式爭來的權位,下臣不敢苟同,所以,下臣還是那句話,請娘娘另覓良才吧?”章輝榮看着眼前的女兒,那樣的陌生,他在懷疑:這還是我的女兒嗎?
聽到這種話,章雅真一怔,呆呆地後退幾步,面帶淒涼的笑容,說:“父親,您竟然這樣跟女兒說話了,您的話讓女兒真心寒啊,曾幾何時,您曾這樣喚女兒?又曾幾何時,您在女兒面前稱臣?父親,這樣對一心爲您爭取的女兒,您太殘忍了!”
章輝榮鄙夷的一笑,答:“論到殘忍,下臣哪及娘娘萬分之一,下臣心中的女兒善良、賢淑,絕不會勾心鬥角、殺人無數;下臣是想擁有無上的權利,可絕不會以這種方式奪得,下臣只想以自己的真憑實學,爲大順儘自己的綿力!”
“你……”章雅真氣極,卻又理虧。
這才意識到,父親的話竟一點也沒說錯,她的手上早已沾滿了鮮血。
“事到如今,下臣只懇請娘娘一件事,李家已垮了,求娘娘放過柔儀殿的主子,皇后是無辜的;她已經獻出了風印,娘娘今日的風光,早已遠在她之上,留她一命,又何妨?”
章雅真眼一瞪,無情地拒絕了:“不可能,李傢俬藏龍袍,等同於造反,這罪是誅九族的罪名,皇后怎能倖免?”
章輝榮有些氣惱,小聲喝道:“章雅真,你不要太過份了,那龍袍真是李傢俬藏的嗎?那該是你讓人秘密放進去的吧?你別逼爲父到皇上面前,將一切說出來!”
章雅真見父親是鐵了心與自己爲敵,很是失望。於是也冰了臉下來,冷冷地道:“父親,你只管說去!可是女兒不得不提醒您,一旦這些事大白於天下,皇上就會徹底失敗,太后怎會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到那時,真正幫了太后的人,會是您啊!”
章輝榮何償不明白?此時無力地攤倒石凳上,久久不能言語。
章雅真見此,冷笑一聲,轉身欲走。
“娘娘!”章輝榮這纔出聲,“娘娘若真要說李家之罪禍及九族,定要殺了皇后才肯罷手,那麼,就請娘娘準備準備,一同被賜死吧?”
章雅真一愣,轉過身來,不解地道:“這是何意?”
章輝榮得意的一笑,答:“娘娘,不是要禍及九族嗎?那皇后嫁了皇上,皇上就是李家的女婿,而你,你是皇上的妾室,這一人牽一人,正好將咱們這一干人等全部牽扯進去,所以,真要計較,皇上與您也該……”
“你放肆!”章雅真火大的打斷了父親的話。
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誰在那?”猛然間,從遠處傳來這話,嚇壞了水榭邊的父女二人。
章雅真匆匆往四下裡觀望了一下,然後對父親吩咐道:“爹爹,您快些走,關於皇后一事,女兒會力勸皇上的!”
只要能保住皇后,章輝榮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此時依舊不安地看了女兒一眼,匆匆離去。
少時,午陽侯押了一個秀麗的宮女,大搖大擺地進了水榭裡,“娘娘,這賤婢一直在偷聽!您認識她嗎?”
章雅真只看了一眼,便驚住了:“玉萍?她是皇后的侍女!”
“哦?”午陽侯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惋惜:“真是可惜了,爲何你要是皇后的侍女呢?教本侯想保你,也保不住啊!”
“呸!”玉萍恨恨地擡頭看着二人,吼道:“你們欺君枉上,真是好歹毒的心機,你們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找死!”午陽侯沒了憐香惜玉,手上動勁,就要置玉萍於死地。
章雅真眼看不對,馬上命令道:“慢着!”
“爲什麼?難道娘娘善心大發,想要留她一命了?”午陽侯嘲諷的說道。
章雅真一陣厭煩,“她死不得!”
“爲什麼?”
“因爲她是皇上御口賜給李淑媛的人,如今李淑媛死了,她又跟了李淑賢;聽說李淑賢對她如姐妹,倆人相依爲命;你若殺了她,本宮擔心那位安靜的主子會失去柔弱的常性!你可別忘了,皇上對李淑賢可是有感情的!”
說起李家二姐妹,章雅真就有說不出的恨,卻又無可奈何。時機沒到,她確實難以除盡李家之人。
午陽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沉思,問道:“那現在怎麼辦?難道你要讓她跑到皇后面前胡說嗎?”
“自然不是!”章雅真陰狠的一笑,“毒啞她!”
“賤人,你不得好死!”玉萍氣急敗壞,無奈午陽侯武功高強,玉萍明白,貿貿然出手,露了武功,反而會壞事。
是夜,龍允軒又駕臨了昭陽宮。一番殘虐的狂風暴雨之後,便坐在了臥塌上發呆。
章雅真忍着全身的劇痛,着好了寢衣。瞧着他的神色有異,心知白間的朝議上必有一番舌槍脣戰。
李家欺君枉上,意圖造反的罪名,誅他九族理所當然。當今皇后系李家親女,自是在這九族之中。
龍允軒想保住李淑賢,無奈朝中臣子卻逼得緊。
龍允軒氣惱,誰都看得出。
“皇上,何事煩惱?”章雅真溫順極了,明知故問,卻讓人絲毫不能懷疑了她的真誠去。
龍允軒搖了搖頭,不耐煩地答道:“雅兒,他們說皇后是李家之女,要朕下令賜死她;可是朕的心中極不舒服,皇后再怎麼不受朕待見,可好歹也是朕的妻子,朕的妻子豈也能由得他們說了算?”
章雅真伸手在他的肩上揉着,雲淡風輕地說道:“皇上,臣子們也是按大順國法辦事,按理說是沒有錯的!”
龍允軒眉頭深皺,反手將章雅真按在自己肩的手甩開,嚴厲地喝斥道:“雅兒,你變了,連你也認爲朕該殺了皇后?哦,朕明白了,在你心中,一直認爲你纔是皇后!如此一來正好如了你的意,是麼?”
“皇上恕罪!”章雅真臉色一白,趕緊從塌上下了來,跪倒在龍允軒面前,委屈地說道:“皇上,臣妾的話還未說完,您冤枉臣妾了!”
龍允軒冷哼一聲,道:“說!”
章雅真深吸了一口氣,委婉道來:“皇上,情理上,皇后系李家之女,受牽連在所難免;可實際上,李家之女已成了一國之母,這關係就已不是父女關係那麼簡單了;皇后住進了柔儀殿,李慶隆與她便成了君臣關係,試問:臣子犯罪,哪有弒君的道理?”
龍允軒眼前一亮,急忙扶起地上的章雅真,歉疚地道:“雅兒,朕誤會你了!”
“只要皇上好,臣妾對任何事都不會介意的!”章雅真說得輕鬆極了,心頭卻閃過一撥又一撥的仇恨。
龍允軒面上的陰鬱盡去,此時喜道:“雅兒說得極對,如此一來,那些臣子便沒了再堅持的道理,皇后是君,難道他們還敢弒君不成?雅兒,謝謝你替朕分了憂!”
章雅真又是一笑,大大方方地道:“臣妾愚笨,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龍允軒的心突然豁達開朗起來,欣喜的過去執了章雅真的手,放到脣邊深情印上一吻,再說話時,卻是歉疚不已:“雅兒,朕知道,這些年來確實是委屈你了,不過請朕的雅兒放心,朕這一輩子都不會負你!”
聽到這話,章雅真心裡猛得一陣刺痛。曾幾何時,龍允乾也說過類似的話!她的眼裡溢滿淚水,擡頭對龍允軒輕輕搖了搖頭,說:“皇上,臣妾早已說過了,臣妾並無感到委屈!”
次日,龍允軒暗中命令那些聽命於自己的能臣,力壓羣雄,終於保住了皇后的命。
雖是如此,皇后卻失去了一切國儀天下的機會,她只能守在那個人人嚮往的柔儀殿,靜靜地過完她一輩子。
昭陽宮,徹底地雲開霧明,雅貴妃手執鳳印,雖無皇后之名,卻有皇后之實。
幾年下來,後宮只知有雅貴妃,不知有皇后。
然而,一切只是表面上的看似和諧。
實則,皇后被幽禁在了柔儀殿,久不久卻能感受到一雙炙熱的眼,在深夜裡癡情地望着她。
雅貴妃雖有了六宮之主的權利,卻依然得忍受皇上暴怒時的殘虐對待;太后雖對她刮目相看,卻依然不會喜歡她、待見她。
這其中,最難忍受的是漫漫長夜,獨枕繡寢,思念心上人的折磨。
春去秋來,轉眼已是天佑五年。
大順與羅爾國的關係已到了水火不融的地步。
龍允乾爲了排解對章雅真的思念,決定親自領兵,遠赴大順邊鏡的印水鎮,抵擋羅爾國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