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選擇帶一個人離開，對嗎？”
長久的沉默後，江城突然開口，原本正陷入思考中的無被打斷，他慢慢張開嘴，貌似下意識的想要回答江城的問題，但片刻後，理智還是讓他閉嘴。
“你帶走了我，卻拋棄了他。”
“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
江城沒有發火，每一句話都是淡淡的語氣，但對於無來說卻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折磨，“不是我，這一切都是……”
無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閉嘴了，他的視線盯在江城身後，他無法告訴後者，這一切都是曾經的那個他所做出的決定。
而且…無看向層層疊疊的門坎，他不希望再看到胖子，因爲再見面的時候，命運的齒輪會重啓，而現在…他有一個逃離的機會，絕無僅有的機會。
大殿內，胖子看着眼前的報紙男，那張噩夢中都不曾出現過的恐怖的臉在反覆折磨着胖子的神經，尤其現在無和醫生都不在，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對醫生和無做了什麼，他們兩個去哪了？”
胖子裝作很有底氣的質問，實則心裡慌得一批，還不忘最後補上幾句，“我跟你說，無兄弟特別厲害，有多厲害你大概心裡也有數，我就不和你詳細說了，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放我走，我讓他也放你一馬。”
被報紙男的那雙血眼盯着，胖子感覺不到惡意，更多是一種無法掩飾的複雜，現在男孩被他放在地上，一個蒲團上。
男孩依舊在睡着，嘴角掛着幸福的笑容，胖子的第一感覺就是男孩應該是見到了父親。
回想起男孩的寶貝，那個玉耳墜，真相已經呼之欲出，眼前的報紙男就是男孩口中的父親，作爲信物的那枚玉耳墜恐怕就和大河娘娘的鈴鐺一樣。
報紙男發出嘆氣的聲音，幾秒鐘後，胖子一點點睜大了眼睛，因爲他看到那塊原本蒙在巨大塑像上的布緩緩滑落，露出了下面的塑像。
與帶路的夥計說的不同，他眼前的塑像並沒有被人劃爛雙眼，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塑像上的人就是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
報紙男看着胖子，那張被金水毀掉的下半張臉微微顫抖，聲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等我？你……”胖子驚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隨即又擡起頭看向塑像，一種從未有過的古怪感覺蔓延而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身上缺失的那部分，在你身上。”
報紙男答非所問，但胖子卻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醫生，他之前說過醫生是不完整的，而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己身邊的種種異象也印證了這一點，在他身邊確實有一個看不見的醫生存在，在保護着他。
“將自己的一部分分離出來，恐怕也只有曾經的他有能力做到了。”報紙男發出感嘆的語氣，“不過，真是可惜。”
胖子忽然有些惶恐，“可惜什麼？”
“如果那時的他要是能看到今天，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做出的這個決定，我能感受到現在的他對你的感情，你們…很好，但對於曾經的他來說，留下你，或者說是你身上的另一個他，不過是他的後手，他擔心自己墜入深淵所留下的後手。”
“對於那時的他來說，你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在他被重新拉入這樣的世界後出現在他身邊，幫助他抵抗一次次的侵襲，不讓他因爲陷入絕望，而徹底墜入深淵。”
“你不過是消耗品，在他身邊的時間越長，你被消耗的越快，而隨着你們最後走向終極，那時就是你消亡的時刻。”
“你會徹底消失，和你體內的那扇門一起。”
事情不算很複雜，胖子消化了一會後就懂了，“所以…你讓無看到了這一切，這也是爲什麼無一定要帶着醫生走，因爲他擔心醫生會承受不住這一切而傷心。”
“不完全是。”報紙男緩緩站起身，先是看了眼蒲團上熟睡的男孩，接着視線集中在胖子的臉上，語氣正式的嚇人：“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你，他不想你死。”
“他知道我能救你，只要你交出體內的那扇門，你就不會死，你會接替我永遠的活下去，但代價是要留在這個世界。”
“這座大殿就是你最後的歸宿。”
胖子沉默片刻，“那誰來揹負我身上的這扇門？”
“他。”
順着報紙男的視線望去，胖子看到了地上的男孩，還有他熟睡中微微翹起的嘴角，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地方，這場面溫馨的動人。
“這孩子的秉性和你很像，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契合你身上那扇門的人，我用了很多年觀察他，他會接替你成爲你身上那扇門的新主人，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履行他該履行的義務，而你留下，繼承我的這扇門。”
“你的那位無兄弟也是這樣想的，你有很多好兄弟，他們都希望你活下去，即便再也見不到你，他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片刻後胖子點點頭，“我懂了，一命換一命唄，這個孩子繼承了我的這扇門，所以他需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站出來，替醫生去死。”
“約莫是這個道理，但你不用內疚，因爲如果不是你，他早就已經餓死在了臥龍鎮，所以是你救了他，還讓他多過了幾天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你不虧欠他什麼。”
這在報紙男看來是問題的最優解，下面的問題就是這個孩子對那扇門的接受程度了，畢竟他不可能百分百的發揮那扇門的力量。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他還只是個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信不過他。”胖子站起身，寬闊的體格給人一種十分可靠的感覺，一如他曾經的那樣。
報紙男攥緊了報紙，眼中浮現出一抹古怪，“信不過……”
“對，把醫生的安危交到一個孩子手裡我不放心，所以，還是讓我陪着他們走完這最後一程吧。”
胖子笑了笑，對站在原地沒動的報紙男鞠了個躬，下一秒，語氣認真道：“不過還是謝謝你，給了我選擇的機會，現在…請打開門吧，醫生還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