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思

相思是一種煎熬,

讓人徹底輾轉,

令人無法不安,

總是想著念著,

一舉手,一投足,一言語,

和一種讓人無法忘記的氣息。

這天,是盛氏交貨給溫氏的前夕,雪婷忐忑不安地按了盛氏大廈通往六十一樓的專用電梯。不知道盛凌風見到她會不會生氣?畢竟這是她首次沒經過他的召喚便私自前來。

從那三天三夜後,已過了七天,這七天裡,他又再一次的對她不聞不問,起初她安慰自己,他可能是有事在忙,甚至可能是再度出差了,但這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他卻依然毫無音訊。

他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算了?悶不吭聲的教她自己知難而退?

她緊手中的袋子,裡面裝著她上回借穿的衣服,這是她爲自己找到的藉口,藉著來還他的衣服,然後……然後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問他還要不要她嗎?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問得出口。

或許他根本就不會給她開口的機會,可能一見了她便會攆她走。

她苦笑著走出電梯,厚著臉皮問一臉不悅的顏秘書可否代爲通報?而顏秘書則冷冷地告訴她董事長不在辦公室裡。

雪婷只好走向通往六十二樓的樓梯,到達後,她本想找個傭人問問看盛凌風在不在六十六樓,卻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於是好奇的停下腳步。

「大哥,那溫雪婷挺可愛的,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盛凌雲的問話讓雪婷屏息以待,可惜良久都沒聽到盛凌風的回答。

「老二,你是不是玩女人玩糊塗了?那溫人傑玩了我們的母親大人,如今大哥玩了他的女兒,只不過是回敬他而已,扯什麼喜歡不喜歡!」

盛凌宵冷淡的語氣讓雪婷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

「大哥,你真的會如當初計畫那樣,既要白玩他的女兒,又要讓他們拿不到貨嗎?」盛凌雲不甘心地問。

他不可能看錯的,那次在酒吧裡,他就看出雪婷對大哥是一片真心,而大哥待她也不同於一般的女子,其後他更是存心揭風點火,每回見到雪婷,便會逗她一逗,以看到一向以冷酷無情見稱的大哥氣得噴火爲樂。

又一個地雷炸開,他當初堅持不肯籤合約原來是……雪婷站在那兒渾身發著抖。

「這樣好像太狠了吧?小婷她……」

「這事不用你管!」

盛凌風冷冽的低暍聲徹底擊垮了雪婷,她轉身踉艙地往回走,意識模糊得再也聽不見身後的任何聲音……

偏廳裡,盛凌雲不服氣地眯著俊目。喜歡就喜歡嘛!裝什麼酷啊!瞧,他只不過是叫了一聲小婷,他老哥就已經沉不住氣了,分明就是因愛生妒嘛!

「大哥,你跟小婷的約定到明天爲止,對吧?既然你不要她了,那我就要對她發動攻……」

他的「勢」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盛凌風一把揪住衣領。

「你們誰也不許去動她!」他怒吼道。

頓時現場鴉雀無聲,三個做小的,「O」著一張嘴,一起仰望著他們的老大。

盛凌雲嚇得不敢妄動。乖乖,他玩得太過火了!

盛凌霄和盛凌非則更是無辜,他們可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耶!

「大少爺?」女傭期期艾艾的聲音喚回他們的注意力。

盛凌風重重的放開盛凌雲,霍然轉頭面對她。

女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怯怯地道:「這是你拿下來要洗的嗎?」

奇怪,這凶神惡煞的大少爺幾時變得這麼體貼下人了?居然親自拿髒衣服下來。

盛凌風望著那套運動服,不期然地想起那天她穿著的滑稽模樣,其實,當時他已被她吵醒,只是心情有點複雜,所以不作聲,而且,這幾天他仍一直持續著同樣的心境,所以纔沒找過她……

「該死!剛纔誰來過?」

女傭被他的暴吼聲嚇得幾乎暈過去。「沒……我沒看見……」

盛凌風陡地像風一般捲過她身旁,直衝下樓去。

「剛纔誰來過?」他又朝顏秘書怒吼。

「只……只有溫……溫雪婷來過。」

◎◎◎◎◎

原來他只是爲了報仇!

雪婷只覺椎心刺骨的痛像癌細胞般擴散至身體的每個部位,如果時光能倒流,她寧願自己從沒走過這一趟,就算他一聲不響地甩了她,也好過面對這種醜陋的事實。

或許這就是她貪心的報應吧!他一開始就表明了只不過是要玩弄她,她卻傻傻地愛上他,而且對他的溫柔和佔有慾擅自做了不該有的幻想,一廂情願地認爲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點感情,甚至更癡心妄想地希望能成爲他身邊的女人,陪著他到天長地久。

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讓她不由自主地愛上一個只拿她當報復對象的男人?

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攫住了她,眼眶一熱,淚水便奪眶而出。

她抹去悲傷的眼淚,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更多的淚水卻不斷的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驀然,手機響起,她下意識地拿起來接聽。

「馬上停下來!」

他的聲音讓她呆愣住,連號誌轉成紅燈了也毫無所覺,就這樣直衝過去。他爲什麼會追著她呢?是不是想看她的模樣究竟有多狼狽?

而盛凌風追著她的車,也闖了一個紅燈。「我說馬上停下來,聽見沒有!」見她表演這種危險鏡頭,他氣得直吼。「給你一秒鐘,立刻給我停下來!」

他的怒吼聲令她慌了手腳,腳一踩,卻踩中了油門,車子立即像箭一樣射出去。

盛凌風的一顆心幾乎要跳離了胸腔,雙眼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地進出怒吼:「你就不要被我抓到!」居然敢像逃鬼似的逃離他,不要命了她!

他一邊加足馬力緊隨著她蛇行前進的車子,一邊不時朝著話筒咆哮。

而另一邊,雪婷也慌得手忙腳亂,她發現煞車好像失靈了,任她怎麼用力,就是停不下來,而且速度也無法減慢下來。

天啊!該怎麼辦?她抖著雙手,左閃右避地超越前頭的車子。

一幕幕的驚險鏡頭在盛凌風的眼前上映,瞧得他皆目欲裂。如果她發生了什麼意外,他頭一個就是砍了凌雲那兔崽子;但如果她沒事,他就要狠狠揍她一頓屁股,然後……然後就一輩子再也不准她接近駕駛座了。

雪婷急促地按著喇叭,可是前頭的車子卻不爲所動,仍像蝸牛似的慢行著,眼看就要撞上了,她只好用力將方向盤往左打,耳裡彷彿聽到一聲絕望的悲吼「小雪!」

「砰!」的一聲轟然的巨響響徹午夜清寂的街道,車頭隨即冒出火花。

盛凌風「嘎」的一聲緊急煞住車,心臟彷彿停頓了。

他跳下車,衝到她的車旁,馬上將伏在方向盤上,已呈半昏迷狀態的雪婷抱離車子。

「哪裡受傷了?小雪、小雪!」他將她放在自己的車子裡,擡起她面無血色的小臉,見她眼睛半閉,仍有點意識,隨即上下摸索著她的身子,再輕拍她的臉頰。

沒有流血,也沒叫痛,會不會是內出血了?

「有沒有哪裡痛?」他啓動引擎,邊快速地朝醫院飆去,邊命令道:「回答我,小雪!」

雪婷的雙眼微弱地眨動了一下。

「不,不……痛!」雖然聲音氣若游絲,但她仍然說了出來。

幸好有一棵樹擋著!盛凌風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即一股怒氣不可自抑地往上揚。

「你最好祈禱你有事,要不然我會活活的揍扁你!」他猙獰地怒吼著。她竟敢不要命地嚇得他魂飛魄散,這筆帳他們可有得算的了!

一個平常人,若剛經歷過一場大驚嚇,然後又被一個惡魔這樣惡劣的威脅,會怎麼樣……

只見雪婷頭一側,頓時徹底的昏死過去!

◎◎◎◎◎

雪婷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陌生的房間時,訝異地眨了眨眼,昨晚的一切紛紛回到她的腦海裡。

「醒了?」盛凌風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有沒有哪裡痛?」

她轉頭看向他,只見他大刺刺地坐在她的牀邊,而她的父母則只能坐在他後面的沙發上。

「小婷,你醒了?」溫人傑和溫母忙起身定過來。

「爸、媽,這是哪裡?」她困惑地問。

「醫院。」盛凌風代爲回答,又解釋道:「這是頭等病房。」難怪沒有慣常見到的白色,倒像是酒店的豪華套房,可是,爲什麼他也在這裡?

「小婷,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媽,你放心,我沒事。」她動了一下,這才發覺右手一直被盛凌風抓住,忙要抽回來,可他卻緊抓著不放。

「嚇死我們了!怎麼會這樣呢?幸好有凌風在,要不然,那車子著了火,後來還發生了爆炸,你很可能……」想起獨生女纔剛死裡逃生,溫母猶有餘悸,聲音止不住哽咽起來。

凌風?媽怎麼會叫他叫得這麼熱絡?雪婷納悶的睜大了眼。

「好了,老婆,小婷現在沒事就好了。」溫人傑安慰著溫母,又轉頭對雪婷笑道:「還好你有個這麼疼你的男朋友,纔可以平安無事!」

男朋友?爸爸糊塗了嗎?要是他知道盛凌風對她和溫氏做了什麼,他還笑得出來嗎?但是,她無法對他說實話,不然爸一定會自責不已,而且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於呢!

「爸,你誤會了,盛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話才說完,手即被他疼,她不由自主地看他一眼,卻見他一臉狂怒。

怪了!他生氣什麼?還有,他還杆在這兒做什麼?

「小婷,這就是你不對了。」溫母輕聲責備,「有誤會,就要好好說清楚,怎麼可以任性地開快車!還好這次沒事,下次不行這樣了,知不知道?」

怎麼變成她不對了?雪婷氣得胸中的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誤會?她任性地開快車?這卑鄙的小人究竟跟爸媽說了什麼?竟然讓一向疼她的媽媽這樣責備她。

她怒視著罪魁禍首,可他竟毫無一絲愧色地回視她,還得意地朝她挑挑眉。「你!」雪婷氣得咬牙切齒,使力想抽回手,卻硬是掙脫不了。

「小婷,你一向乖巧,今天怎麼這樣跟凌風使性子?」溫人傑也看不過去地勸道:「就算再怎麼生氣,看在他不顧危險救了你的份上,也該氣消了。」

「爸!」有話不能說,有理說不清,急得雪婷猛地坐起身,卻忍不住一陣昏眩襲來。

盛凌風抱起她,讓她背靠著枕頭坐好,細心的動作看得兩老頻頻點頭。

「伯父、伯母,請讓我跟她單獨談談。」

「哦!好、好。」兩老轉頭就走。

眼見他竟能輕易地掌控一切,雪婷差點又氣得昏過去,正要開口留下爸媽,卻見季遠從門口走進來。

「小婷,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季遠一臉興奮地說,伸手想摸摸她的頭,卻教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神給嚇住。他聳聳肩,縮回手。

「季遠,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不,你先聽我說。」季遠仍一臉興奮。「石均已經被警方扣押了。」

「什麼?」還站在一旁的溫氏夫婦齊聲驚呼。

「昨晚警方來調查這樁意外時,說你的車子煞車失靈,我告訴他們,我懷疑你的車子是被人動過手腳,又將最近委託私家偵探所查到的資料全給了他們。他們見事態嚴重,便立即傳石均去問話,在警方的逼供下,他承認工廠那場大火是他做的,不過,卻怎麼也不肯供出韋氏父子也有份,我想,他可能是害怕韋百新那個黑道大哥的表弟,所以不敢供出他們來。」季遠細說原因。

「昨晚私家偵探告訴我,昨天早上韋百新的表弟由臺中帶了幾個手下到韋家,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所以想趕去通知你,可是你不在家,打你的手機又老是不通,只好在你家附近兜圈子,最後看到你的車停在路邊,而且又燒得面目全非,連忙查了附近的醫院,才知道你被送到這裡來,於是立刻通知溫伯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婷的車禍不是意外嗎?阿均跟我們工廠的那場大火怎麼會有關?」溫人傑不敢置信地問。

季遠只好從頭到尾再解說一遍。

「這……唉!阿均這孩子怎麼這麼心狠手辣?」溫人傑痛心疾首地慨嘆。

「爸,別難……」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盛凌風給打斷。

「這種事,怎麼從來沒聽見你跟我提起過?」

雪婷看著他怒意十足的臉龐,心中頗感莫名其妙。「爲什麼要告訴你?」

盛凌風背對著衆人,將臉靠到她面前,利眼射出火焰。「我想,我有必要立即跟你談個清楚!」這小麻煩精平日老是拉著他問東問西,煩得他頭疼,卻竟然膽敢不將這個攸關生死的事告訴他。

衆人皆以爲他要解決他跟雪婷之間的小誤會,於是其他三人便識相地退場。雖然他沒有對她生氣的權利,但雪婷卻著實被他的盛怒嚇了一跳。

「季遠、季遠!」她淒厲的叫喊聲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她實在很害怕獨自面對這個怒氣衝衝的惡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你留下來吧!」

「有多重要?」盛凌風陰森森地問。這該死的女人,竟敢當著他的面向別的男人求助,真是皮在癢了!

望著他眼底的暴戾,雪婷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很……很重要,要立刻……立刻商量。」

盛凌風惡狠狠地瞪著她,半晌才站直身軀,面對其他人時,神色又恢復正常。

「那麼,」他在她牀邊的椅子上大刺剠地坐下,「就立刻商量吧!」

「小婷,是什麼事?」季遠關心地走近她。「關於公司的事嗎?」

「我想單獨跟你……」雪婷拿眼瞟了一下盛凌風。

盛凌風的神情鐵青得令人不敢對視,但他卻只是挑高眉,語調淡漠地問道:「單獨商量?這麼說,是私事了?」

「嗯!是的,是私事。」她硬著頭皮回答,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好一個私事呵!」他冷笑,臉色益發難看。「那我就更加要聽了。」

雪婷登時目瞪口呆,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幸好,醫生這時來巡房,纔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僵峙。

仔細檢查了好半晌,醫生才宣佈她除了額頭上的小傷口外,身體毫無大礙,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前腳才踏出去,警察後腳便跟了進來,要爲她錄口供,並且請其他的一干人等先行迴避。

「我有事先回公司一趟,明天我再來接你出院。」盛凌風俯身對她說。

雪婷不回答,臉一側,讓他的吻落在耳旁。

盛凌風立刻扳過她的小臉,讓她瞧清楚他的怒氣,纔在她的脣辦上重重的印了一下。

「給你一個忠告,休想逃!」他附在她耳邊,語氣不善地威脅。「要是你敢不聽話,你的下場我也很難估計。」

雪婷既恐懼又困惑地望著他高大優雅的背影,她實在不知道他居心何在,他究竟還想怎麼樣?爲什麼不肯放過她?難道毀了她還不夠,還滿足不了他的報復嗎?

莫非他是想要讓爸爸知道,他的女兒是如何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要爸爸爲年輕時所欠下的風流債痛苦自責,無法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