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到 (二)夢

(以舒琴口吻敘述)

(一)初到

我拿起電話,又一次摁下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此刻,我好怕,我怕他有一次說出那冷冰冰的三個字:我很忙。終於,電話還是撥通了。

“爸爸這次是真的回不來,小琴,對不起。”

沉寂之後,電話那邊又成了一灘死水。養父畢竟是養父,他已經養育了我這麼多年,我還敢奢求什麼呢?他對我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可是,小時候的那些幸福的時光就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嗎?不知怎的,兩滴淚從我的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成了兩個近乎完美的圓形,可是我的生活永遠都不會如同兩滴淚,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姐,姐,姐!”不知何時,可柔站在了我的身旁,或許是看到了我正在麻木地流淚,“你是不是又在想你爸爸了呀,你不用傷心,大不了,這個暑假我陪你在這公寓裡過完,不回家了。”

“沒什麼大不了,這麼多年我都過了,只有一個暑假而已,你還是回家陪你自己的爸媽吧,我親愛的施可柔小姐。”我強顏歡笑着對可柔說道,這個如同我的妹妹一樣的同學總是笑着,那麼可愛,每次看着她那雙清亮的雙眸,迷人的笑臉,我糟糕的心情總是會很快地離開我的身體。

“不要這麼無所謂,你就是喜歡吧心事藏在心裡,這樣會生病的,不要整天愁眉苦臉的,多學學我吧。”笑容在可柔的臉上綻開,那種迷人的笑讓我印象深刻,這樣的笑容不知迷倒了學校多少男生。

“知道了,要不然我去你家吧。”我的心情終於輕鬆了許多。

“好啊!”她很興奮,“但是我爸媽這幾天沒在家,等我爸媽回家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好吧!”

“哦!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珍妮弗重新開啓了圖書館,並任命你爲圖書館管理員,要你這個暑假每天早上8點準時到圖書館開門,這是鑰匙。”可柔故作鄭重地將鑰匙給了我,我接過那串鑰匙,心裡很不是滋味。珍妮弗是學校的校長,聽說很多年以前, 有一個學生在圖書館裡過了夜, 離奇地從圖書館裡失蹤了。從那以後,珍妮弗便關閉了圖書館,再也沒有開啓過,可爲什麼這一次,她要重新開啓圖書館呢?還安排我作管理員,難道是因爲我跟她吵過一次架,她要報復我嗎?

“唉,真是倒黴,這樣,我就去不了你家了。”我有些許的失望。

“那我就不回家了,一直陪着你。”可柔又甜甜地笑着。

“好啊,那你就陪着我吧。”

第二天早上8點,路上。

我總是遲到,這一次,我又晚了,我急切地在路上走着,慶幸的是,公寓離學校並不遠。

“舒琴,你去哪兒?”突然,身後傳來一種很好聽的聲音。轉過身,是鄰居尤坤師。

“珍妮弗重新開啓圖書館了,我去開門。”我急匆匆地回答。

“我也聽說了,所以正要去呢,我們一起走吧。”他趕上了我的步伐,對我微笑着。

時間雖然很緊,但我還是忍不住放慢了步伐,偷偷地看了看他。清晨溫和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額外迷人,看似冷峻的臉龐透着無盡的讓人着迷的溫柔,深邃的雙眸如同碧綠的沼澤一般,一旦踏進,就無法自拔。

圖書館外只有少許的人,這讓我輸了一口氣,至少我不會被珍妮弗罵了。我不知道圖書館有多久沒開啓過了,裡面佈滿了灰塵,以至於沒有人願意進去。於是,我找到珍妮弗,她竟然告訴我,要我一個人打掃這不知塵封了多少年的又老又舊的圖書館。我終於明白,她是真的要報復我了。我不知打掃了多久,我只知道,打掃完了之後,我全身都佈滿了灰塵。之後,所有人都進去了,我只有帶着一身的灰塵,回家洗澡了。

下午5點半。

“時間到了,所有人都回家,要借書的同學在舒琴這裡登記。”可柔又尖又細的聲音終於派上了用場,筋疲力盡的我根本無法喊出如此“攝人心魄”的聲音。

終於,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尤坤師,仍在於我們商討借書的事,在他也要走了的時候••••••

“舒琴,幫我一個忙。”突然,尤坤師的弟弟——尤坤太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他是個小混混,平時在學校橫行霸道,有時連珍妮弗都只得嘆氣。這次,他定是要威脅我什麼了。

“你又要胡鬧什麼!”尤坤師對他吼道。

“哥,我沒有胡鬧,我打算在這圖書館裡過上一夜,說不定可以找出當年那個學生的失蹤之謎。”尤坤太甚是得意。

“不要被好奇心矇蔽了眼睛,這件事要是被珍妮弗知道了,我姐又慘了。”可柔很不開心地瞪了尤坤太一眼。平常,可柔就與他勢不兩立。

“我說,你還是少招惹是非。”尤坤師冷冷地說道。

“哥,平常我是不會違揹你的意願的,但是這次你一定要同意我,自從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就想一探究竟,好不容易圖書館重新開啓,我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啊!而且我早就看出來你很早就動心了。”我第一次看見尤坤太理直氣壯地看着尤坤師的眼睛說話,他很堅定,我想這個夜,他是過定了。

“我說了不算,這件事還要問舒琴。”尤坤師同意了,我不明白,這個平常至極的圖書館有什麼值得這兩兄弟如此嚮往。

“等等,我們需要時間商量。”當我正準備否決之時,可柔將我拉到了一旁,她古靈精怪地笑着,之後又發出奇怪的冷笑聲 ,最後她用她那雙無比清澈又倍顯無辜的眸子望着我,又甜甜地說道,“姐姐,同意了吧,其實,我也想的。”於是,我被徹底擊敗。

“好,這次我就同意你們在這圖書館裡過一夜。”我故作鎮定地走到尤坤師和尤坤太面前,嚥了咽口水,繼續說,“不過,可柔和••••••我也要在這裡過夜,防止你們惹出事端。”講完這些話後,我長舒了一口氣,要知道,這些話若是讓珍妮弗聽到,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好吧,那現在,我們就關上大門,然後等待夜幕降臨吧!”尤坤太的表情已不能用興奮來形容,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將圖書館的大門重重得關上,發出了一種無比沉悶並響亮的聲音。

夜幕將要來臨,窗外出現了晚霞,那種光亮如同一雙溫暖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讓我沉浸其中,甚至無法自拔,我想,我是愛上這晚霞了,似乎從養父離開我的那天起,我就愛上這晚霞了。這種黑暗到來之前的美麗景色,總是讓我感到愜意,但同時,又讓我想起悲傷,讓我想起我這個被人遺忘了的孩子。養父告訴過我,我的母親愛上了一個她不該愛上的人,那個人拋棄了她,但母親還是生下了我,但在我剛滿月的那天,她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於是我被養父收養,他是我母親妹妹的丈夫,可是,幾天之後,養母也死了,只剩下我和養父。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我或許就是一個錯誤。我就這樣一個人站在窗前,想了很久很久,以至於我忘記了自己是何時睡着的。

“咯吱——咯吱”不知從何處傳來一種類似於老鼠啃東西的刺耳的聲音,我對這種噁心的聲音極爲敏感。於是,我微微睜開雙眼,但又立刻閉上了,因爲從不遠處射過來一種微弱卻又極爲刺眼的紫色光線,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生疼的。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緩緩地睜開雙眼,極力地去尋找那紫色光線的源頭。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於是,我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三人,我們一起朝那源頭走去,剛一靠近••••••

(二)夢

叫醒我的是可柔那又尖又細的聲音,我微微睜開了眼,使勁甩了甩沉重的頭。於是,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但是••••••

不遠處傳來烏鴉的啼叫,光禿禿的樹枝上只有幾片零星的滿是灰塵的樹葉,那些樹枝雜亂的交錯在一起,遮住了陽光,只有幾絲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光從縫隙中擠出來,照射在地面上,遠處還不時傳來鬼魅一般的聲音,透過我的皮膚,滲入我的心肺,,彷彿要把我的心臟撕裂一般。我打了一個寒顫,這是夢嗎?不會的,夢不會如此真切。爲了確定,我狠狠地掐了自己,我的感覺告訴我,這的確是現實。

“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們••••••”

“到前面去看看吧。”尤坤師顯得異常鎮靜,就連尤坤太都變得嚴肅,而我,對這個陌生並透着哀怨的地方感到無比的熟悉,甚至親切。

我們在鋪滿枯樹枝與掉落的樹葉的路上走着,腦海中充滿了如同骨骼斷裂的枯樹枝斷裂的聲音。那種聲音把我們的心緊緊揪起,每個人,都緊閉着嘴,似乎只要吐出一個字,就會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不想往前走了。”我第一次看見了可柔無神的雙眸,她的聲音那麼微弱,我感到了她的恐懼。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心塗上了一滴黑色的墨水。

“那就休息一下吧,我們也不能這樣漫無目的地走,坐下來商量一下總是好的。”尤坤師很勉強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不想讓我們看到他很緊張,他是個具有領導才幹的人,如果他六神無主,我們或許就毫無辦法。但是,他的眼睛告訴我,他真的六神無主。

我們很小心地坐在散發着一股腐臭的地面上,坐下時,發出了那種熟悉的骨骼斷裂之聲,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隨即又猛的站起。我不明白我爲何會如此敏感,緊張之後,我的心仍未平靜,依舊在我的身體裡亂竄。

“怎麼?”尤坤師也跟着起身。

我不知該怎樣回答他,沉默了許久之後,我苦笑了一下,他看見我發出這個前所未有的笑容,又無奈地坐下了。“咔——咔”我不知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我的大腦中又出現了骨骼斷裂之聲。於是,我顫抖着轉過頭,全身冰冷。此時此刻,從未大叫過的我歇斯底里地吼叫出來了,就在我和可柔身後,有一棵快要枯死的樹,伸出了它那如骷髏一樣的樹枝,兩隻骷髏手向我和可柔緩緩靠近,我確定了這不是幻覺,因爲可柔緊緊地攥着我的手臂,她的呼吸急促。一旁的尤坤師和尤坤太使勁要把我們拉走,我們也極力想挪動腳步,可是,地上似乎是有一雙手緊緊地拉住我們的腳踝,讓我們不能動彈。終於,隨着那兩隻骷髏手刺進我們的心臟,我們的尖叫聲也停止了••••••

“舒琴,醒醒。”迷迷濛濛之中,我聽到了一種從未聽見過的無比溫柔的聲音,這如絲綢般柔滑的聲音讓那些原來藏在我心裡的恐懼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睜開雙眼,眼前的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即便我是一個女孩兒,但我的目光依舊無法從她的臉龐上移走,我就一直盯着她,但她只是笑。

“我,死了嗎?”終於,我木納地說。

“沒有,孩子,你現在只是做夢而已。”她依舊用那種柔滑無比的聲音對我說。

“但是剛纔••••••”

“忘了那件事吧。”她撫摸着我的頭髮,像媽媽一樣地對我笑着。

“那現在有事怎麼一回事?”我看着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要送你一個東西。”她仍舊笑着,用一種永遠不會讓人厭倦的笑容,“這條項鍊,送給你。”

我很驚奇,目光從她的臉龐轉移到了那條散發着微弱紫色光芒的項鍊上,那種微弱的紫光似曾相識,而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我一直沉默着,她也沉默着。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體裡有一種未知的力量支配着我,我似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過那條項鍊。

“從今以後,這條項鍊就屬於你了,你要記住,這是你的東西,前往不可以將它交給其他人,這是你的東西,永遠只屬於你。”女人說完了,慢慢的,她從我的視線內消失了,剩在我腦海裡的,僅僅是她那美麗的絲綢般的聲音。我迷茫地坐在那沒有盡頭的空蕩蕩的房間裡••••••

“姐,你快醒醒,我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有一個人不停地在捏我的臉,使勁地搖晃我的身體。我用盡力氣睜開雙眼,發現可柔就在我面前,在那一瞬間,我想,我們一定到了天堂。我緊緊握住可柔的手,她將我扶起來。

“姐,你說,這是什麼地方?”可柔看了看四周,她的眼中透着迷茫。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又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我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心已經脆弱地如一張薄紙一般,被恐懼的火團包圍住,似乎馬上就要變爲灰燼。

“我們死了嗎?”我的聲音十分微弱,我自己也不明白爲何我的聲音會這樣,似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纔可以說出一個字。

“我不知道,但是,我做了一個夢,有個女人告訴我,我沒有死。她還給了我一條項鍊。”可柔拿出了她的項鍊,那也是一條散發着微弱的紫色光芒的項鍊,幾乎和我的一模一樣,只是墜在上面的寶石與我的完全不同。

“我也是。”我依舊沒有力氣,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景象。

“姐”可柔突然將手搭在我的肩上,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似乎是一剎那間,她就虛弱了很多,“我怎麼突然,突然感到接不上氣了。”可柔倒在我懷裡,急促的呼吸聲在我的耳邊響徹,可是我,我也無法回答她,我的嘴似乎被粘住了,任憑我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

終於,我和可柔都倒在了地上。我竭力地不讓自己的雙眼閉上,在我終於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看見了握在我和可柔手中的兩條項鍊散發出的紫色光芒,我突然發現,那兩顆寶石是可以合在一起的,它們合在一起好像是••••••於是,我憑藉着我內心的一種直覺,僅僅是一種直覺,將寶石合併在了一起,然後,我的面前閃過了一道我從未看見過的強烈的白光••••••

“回,回來了。”我激動得淚都要流出來了,我看到眼前熟悉的圖書館,突然間覺得好幸福。

“回來了,那我們一定沒有死,一定沒有!”可柔緊緊地抱住了我,雖然她吧我的手臂摟得很疼,但我的心裡是幸福的,這是我從未有過的幸福的感受,我終於明白,原來或者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可是••••••圖書館裡,大掛鐘上。時間,8點15分。窗外,早上。推測,圖書館外已有人羣。我們,完了。

圖書館的門打開了,是從外面打開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張又一張驚訝與嘲諷的面孔,最可怕的是離我們最近的那一張門衛的面孔,她面無表情,用一種可以使人全身冰冷的眼神盯着我們。似乎是過裡很久很久,她說:“跟我去校長辦公室。”那種語氣,讓人置身在了北冰洋寒冷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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