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也不說,就是看着我,那雙眼裡,有惱恨,有怒氣。
我自知我對他有虧欠,也沒擡頭看他。
喬東城往前一點,摭擋在我的眼前。電梯停在五樓,心臟科,幾個人都出去,電梯門卻還按着。
紀小北依然還站在原地,外面的人輕聲地叫:“紀少。”
擡頭看他,他嘴角抽抽,依然是冷着一張臉,黑了不少,有點兒消瘦了。
喬東城的電話這會兒響了,他接起說:“媽,我和千尋在五樓,一會就到了,千尋讓傭人做了點湯,送來給爸爸喝。”
只這麼幾句就掛了電話,他伸手過來輕揉我的發,溫柔地說:“媽很擔心你呢,打你手機又沒人接。”
“還在房裡,忘帶出來了。”我輕聲地說。
總覺得說一句話,說一個字,都有點難受。
紀小北一直在看着,電梯裡就只有我們三人加一個引導護士而已。
他拉住我的手,在紀小北的面前,很是親密。
我吸一口氣,然後擡頭朝喬東城笑:“要不我們走樓梯上去,還有幾樓呢?”
“十三樓。”護士說。
我笑:“沒關係,喬東城他是部隊出身的,我要走不動了,讓他拉着我走,揹着我走。”
紀小北這會出去了,卻是狠狠地一踢那電梯門,出了外面朝着裡面叫:“陌千尋,你給我出來。”
那氣勢洶洶的命令,若是以前,我就出去,看他想幹什麼。
現在什麼也不想說,戳戳喬東城的腰,他伸手去按了關門鍵,電梯門徐徐地關起,他陰霾的臉也慢慢地全看不到。
喬東城輕淡地說:“沒關係,會過去的。”
但希望是如此,朝他一笑:“到了,看到了喬世伯,打起精神來不要讓他擔心了。”
檢查的結果,卻不是很樂觀的,在喬世伯的面前喬伯母什麼也沒有說,喬世伯精神也還不錯,看着我和喬東城就舒口氣:“現在能看到你們二人同心,這心裡啊,不知多高興。”
“喬世伯要好好的休息,這湯問護士了,說能喝,多喝些。”
“好好好。”他很開心,拍着我的手說:“千尋啊,不用擔心的。”
“嗯。”
“回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知道,喬世伯。”
“不管在什麼時候,只要我們一家人一條心,什麼事,都不是事。”
這些說得讓我覺得心裡好酸,我們家最後的時候,卻是人心各散着。
休息的時候到了,喬伯母送我們出來,淚水就忍不住滑了下來,喬東城低頭輕輕地拍拍她的肩頭:“媽,沒事的沒事的,還有我在,凡事不要往壞處多想。”
“你爸的身休,是癌症晚期啊。”她張開嘴巴,不敢大哭,嗚嗚地直流淚:“都瞞着你爸,不敢告訴他。”
“媽媽。”喬東城也心傷着。
我不知如何去安慰,卻是很難過。
以前喬世伯,真的很寵愛我,他出國給喬東城買的東西,我都有一份的,在家裡我媽不許我吃零食,可是到了喬家,他都讓人買很多的零食給我吃。
爸爸出事之後,幫着我和媽媽的,來看我們的,也只有他。
一手捂着嘴,淚靜靜地滑了下來。
“好,我們來做個約定,不管怎麼樣,我們也要讓爸爸知道我們很開心的,好不好?”喬東城忍住悲傷,拉了我的手:“千尋,你說,好不好?”
“好。”嗚嗚的聲音,從我嘴裡如貓哭一樣。
他摸摸我的頭髮:“媽,千尋,爸爸的身體狀況即是如此,我們也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我們要讓爸爸過得更開心一點。”
縱便再多的傷心,也改變不了喬世伯的狀況。
喬東城說得對,要讓他最後的日子,過得開心一點。
我後悔的事,很多了,不想再更多的後悔,爸爸最黑暗的那時間,我還怨恨他,視之爲仇人,媽媽要離開的那段時間,我連給她做喜歡吃的東西都沒有辦法。
“媽,你留在這裡照顧爸爸,家裡有我和千尋,你不用擔心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還有我在。”
這一刻的喬東城,像是把身上所有的傲氣都磨掉了,沉穩得那麼令人心安。
喬伯母哭着點頭:“唔。”
“媽,跟所士去旁邊的房子休息一會,不要太傷心了,如果你倒下了,爸爸也會擔憂的。”
她使勁地點頭,淚眼汪汪地跟着護士進去休息。
很多的心傷,一觸即發。
喬東城拉住我下樓,一路走到停車場,才說:“千尋,不要哭了,你的身體不能承受太多的傷感。”
他捧起我的臉,用紙巾細細地擦着淚:“雙眼哭紅了,千尋,不哭了,要想開一點,人總是有生死。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再哭我會心痛的了。”
熟真熟假的話,現在也沒心思去辯真假。
一輛車開到我們的面前,停了下來開車燈刺照着我們。
紀小北就坐在車裡,冷怒地看着我們。
喬東城不悅地說:“紀小北,你不要太過份了。”
“陌千尋,你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紀小北,你這樣不斷地糾纏着我的未婚妻,你是什麼意思。”
“未婚妻?”他冷冷一笑:“未婚就不是妻,陌千尋在法律上還是自由的。”
喬東城還要說什麼,二人之間噴薄着一種冷殺之氣,我抱住喬東城的胳膊:“東城,不要說了,我們走吧。”
拉着他到車邊,他上車開了出去,倒車鏡裡紀小北的車一直在跟着,很近很近,像是要撞上來。
喬東城手背上的青筋浮現着,也是動怒了。
我掏出他的手機,按了個電話。
“紀小北,你不要再跟着我們了。”
“你下車,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不想跟你說話啊,紀小北,你這樣膩煩了,我和喬東城要結婚了,我不想再糾纏一些別的事,我也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要談的,我知道,我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欠你一句謝謝,對不起,紀小北,謝謝你,紀少爺。”
掛了電話一會兒,紀小北的車子就停了下來,大刺刺地停在大道中心,與他越來越遠,心裡的難受也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