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之人似是聽得了動靜, 慢慢睜開雙眸。眼中盡是疲憊。
“你們來了，”微弱的聲音發出，幾乎扯動了他所有的力氣, 平放的胳膊動了一下, 支撐着欲要坐起來。
火重染彎腰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 臉上露出少有的溫柔。兩人對視皆是默契的一笑。
看着兩人的動作秦明心中像翻着五味瓶, 被胡椒麪嗆得眼睛直泛酸。腿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往後退……
“明兒。”
秦明猛的擡起頭, 正好對上流波肆轉的眼神，那種眼神中充斥着很多東西，包括期盼。
“皇上, ”秦明微微俯身道。
“明兒，朕已經立你爲太子了。”
秦明腳下一顫, “皇上, 您又何必……”
“父皇, 父皇——，兒臣來看您了, ”門外傳來底氣十足的叫喊聲，一聽就是大皇子的聲音，自然也跟着整日悶不吭聲的二皇子。此番大喊大叫哪裡是來探望病人，分明是來擾亂病人清夢的！
還未等小太監通傳，兩個明黃的身影帶着幾絲涼風已經闖進來。
靠着錦被坐在龍牀上的人一臉憔悴眉頭皺起, 蒼白的臉上立即浮起不悅。“你們兩個冒失鬼何日才能懂得規矩！咳咳咳……咳咳……”
見秦明和重王都在, 大皇子定了定神拱手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不知父皇今日有沒有好些了？心中可舒坦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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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亦上前來行禮問安, 不管是否真心，態度是十二分的關切。只是皇上未說好也未說不好, 似是胸中有些悶，又清咳幾聲，臉上浮現輕微的血絲。
這時門外又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門口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各位大人，皇上正在休息，不方便見人，還是請各位大人回吧。”
“我等有急事要見皇上，還望公公通融通融。”
“昨日早朝的皇上的境況各位大人不是沒見到，皇上日理萬機，整理勞心勞力，都病倒了，難道各位還不能體諒嗎，今日皇上已經吩咐了不見任何人，不談任何公事，所以各位大人白跑這一趟了。”
“李公公，我們等都着急的很，今日必定要見到皇上！！”
“是啊是啊，我們今日必須要見到皇上！”
“對，不見到皇上決不罷休。咱們要勸皇上收回成命，咱們不能讓大尹國的江山落在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手中……”
“小李子，你還趕緊進去通報一聲，免得咱們都這樣進去了反倒是顯得沒規沒距的，連累你也捱罵了就不好了。”
“敏大人，不是奴才不去通報，實在是皇上吩咐了，今日休息任何人都不見。”
“李公公，您這是忽悠我們幾個呢，方纔咱們明明就見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進去了……”
緊接着殿外議論聲變大，一片嘈雜。殿內卻是安靜的很，似乎每個人都在靜耳傾聽門外的情景。
秦明亦站在一邊聚精會神的聽，從聲音來看似乎是平日裡上朝幾乎不怎麼開口的幾位官員。今日是吃了什麼熊的膽，怎麼都如此蠻橫。想是這些年都過得太舒坦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件可以調調胃口的大事。
不到片刻功夫，門口的一大票人居然吵吵嚷嚷的直接進來了。頓時秦明有種不好的預感。
“微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幾個人進來後齊齊跪下行禮。龍牀上消瘦的身影睜開眸子動了幾下，方纔外邊的狀況定是聽得清清楚楚，臉色因爲帶了慍色而微微泛紅。
“朕還沒死！你們就如此放肆！！咳咳咳……咳咳——”
坐在他旁邊的火重染立即擡臂輕輕拍打他的後背，那充了血絲的臉頰稍加平緩些又欲張口怒斥。
領頭的敏大人腦袋立即低下幾分，但是聲音依舊很有底氣，“微臣不敢，微臣等今日都是冒死來請柬，還望皇上……恕罪！”
“冒死？朕看你們都是不怕死！”
敏大人身後的某個官員突然胳膊肘推推趙大人，趙大人立即唯唯諾諾的說道：“皇……皇上，息怒，微臣等也是爲了咱們大尹國的鴻運和……和江山社稷着想。”
“混帳！！！”原本喘着粗氣的青流一聲怒吼，霎時間整個寢殿內立即安靜下來。秦明從未見過如此情緒下的皇上，雖說當官的時間不算長，但是細數下來也有幾個月了。忘情蠱怎麼經得起如此折騰，禁不住向他投去擔憂的眼神。
“父皇莫要生氣，身體要緊。”大皇子溫聲細語的勸說，但是臉上分明帶了不易察覺的愉悅。
“是啊是啊，父皇，您有病在身，動怒不得。”二皇子亦隨聲附和道。
今日是怎麼了，這兩個皇子竟是一個鼻孔出氣，莫不是穿上一條褲子了？秦明挑眉，懷疑的看着他們，但是兩人都只說了那麼一句又不吭聲了。剛纔涌進來的一堆大臣又開始左一句又一句的軟皮條似的狂轟亂炸。
秦明轉頭看一眼牀頭，只有那個錦袍白的發亮的人最沉得住氣。
火重染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眸子愈來愈冷，周身的空氣也幾乎結出冰碴子。
突然牀上劇烈咳嗽聲響起，心肺都幾乎要咳出來，衆人皆神色各異的望過去，只見一絲鮮紅從那副略顯蒼白的嘴角滑落。
“皇上——”
“父皇……”
不管是跪着的還是站着的皆欲往前，火重染迅速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軀，幾乎是低吼出聲，“黑玉！”
頓時一個黑袍從暗處挺身而出，帶出一干面如殭屍的侍衛，齊刷刷的擋在龍牀之前。諸位官員都是文官出身，此等場面自然是望而生畏，立即哆嗦幾下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