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片昏暗之中顯得格外曖昧。
有時候明明感覺過去了好久,可看了下表之後才發現時針只堪堪轉動了一圈而已。可偏偏有時候只覺得是一瞬,而時間卻悄然溜走了不知多少……如此往返幾次,就連最謹慎不過之人,也難免產生一種恍然的錯覺。
如果只是在難以入睡的夜晚倒也還好,畢竟黎明終將到來,升起的陽光註定驅散一切陰霾,連同心底被黑暗所迷惑的那份迷惘都一併消退。可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隧道里,又有什麼能夠改變這一切?
白煦不清楚……
註定無法成爲太陽的他只能與其餘所有人一樣縮起身子,靜靜的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有些刺耳的鬧鈴聲打破了恍若維持了無數年的沉寂,空曠的隧道令原本聲音並不大的鬧鈴音不斷的迴盪增幅,以至於剛剛還沉浸在幽邃之中的遇難者全都被驚醒。
白煦自然也不例外,睜開有些發酸的眼睛然後勉強從地上坐起來,身上因爲連日以來的疲憊與沒有得到良好休息的緣故而疼得不行,從脖子一直到小腿那股子酸澀的滋味實在是連動都讓人懶得動。
而相比起身上的難過而言,最糟糕的還是肚中的飢餓以及嘴巴里幾乎要冒煙的乾渴。嘴脣上面的皮因爲缺水早已裂開,喉嚨裡更是乾渴的難受。就好像嗓子裡的粘膜都粘到了一起一樣……有心想要用唾液潤溼一下,可就連這個都成爲了奢望。
白煦清楚自己的情況其實還好,有前幾日的偷偷補給讓他現在還能夠暫且忍受,要知道幾天之前就有人嘗試喝.尿了……如果不是實在渴的不行,恐怕一個現代人絕對沒有勇氣去做到這一點。
鬧鐘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並且將大家全都從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裡面喚醒了過來。無他,這個鬧鐘聲意味着再一次補給發放的時間,對於已經又渴又餓到了接近極限的人們來說,這無疑是天堂的鐘聲。
之前在火焰剛剛熄滅後不久,結弦就對大家說過下一次的補給發放會通過鬧鐘聲告知。當時他使用的理由是因爲看不到東西所以聽覺要比視覺來的好用,可從始至終都同結弦有過商討的白煦卻明白……那不過是爲了欺瞞大家所用的手段罷了。
當然說是欺瞞其目的也不是爲了一己私慾。
補給已經不多了……這一點在篝火熄滅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可具體還剩下多少那就完全不得而知。
但白煦和結弦作爲看管者從最一開始就知道蒐集到的物品僅僅能夠維持到第六天,那已經是極限了……哪怕在這之後有白煦不着痕跡的往裡面又添了點東西,可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的程度。
所以爲了能讓大家堅持的更久一些,結弦自作主張的將原本早上8點的物資發放時間往後推了4個小時,而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補給發放了。
深深知道眼前這一關不好過的白煦沒有再多坐一會的想法,而是從鬧鐘聲響起之後就儘可能的讓自己維持住最佳狀態,掏出手電三兩步來到堆放物資的地方,結弦與冥同樣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接着俱都打開手電讓光線在此處聚集引導着其他人來到這邊,過了大約5分鐘飢寒交迫的人們才緩緩的聚集了過來,但發放工作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展開,看着對面那些被飢餓折磨的不成了個樣子的人們,白煦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嘆一聲。
“大家!”身邊的結弦開口,聲音早已不似第一天時的洪亮反而帶了些喑啞,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聲音一經響起就讓其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注意到了他那裡,“在今天的物資發放之前,我有些話想對大家說。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們的信賴,不說白君與冥小姐,只是我的話在此之前從未想到過可以獲得如此多的信賴。我是一個沒有什麼用的人,在年紀還小的時候只知道一味的逃避,直到我最重要的親人離開之後才知道後悔,可惜那時候已經晚了。
所以我立志成爲一名醫生,爲了能夠幫助更多的人……更多像我妹妹一樣因爲得不到醫治而失去生命的人。我成功了,但遺憾的是我沒能在那份我向往的工作上堅持太久的時間就遭遇到了此次事故。
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而能與大家遇到一起我反而由衷的感到幸運。只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相信大家也都已經明白我們獲救的希望其實已經很渺茫……”
這句話剛一說完,對面頓時產生了一片騷動。雖然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但如此直接的說出來仍舊讓人難以接受,只是騷動沒有持續多久就聽底下有一個人喊道,“都安靜一下,音無君還沒說完!”
說話的人是正平,那個在第三天才被重新接納的傢伙……
結弦有些感激的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也不希望大家因此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只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在無法改變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努力的去面對。
一味的逃避只會讓人膽怯,但面對卻會使人變得勇敢。篝火在14個小時之前已經熄滅,而物資所剩的也已經不多。在與白君商量過之後,我們覺得今天就把剩下所有的都分發下去。”
人羣再次騷動,這一次比起剛纔更加的劇烈,畢竟比起剛剛的消息而言這一次的纔算是糟糕透頂。
白煦輕咳了一聲,但顯然沒能夠起到太多的作用,微微搖頭只聽結弦那裡再度說道,“請靜一靜。大家,我知道這個消息足夠糟糕,但能夠堅持到今天對於我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奇蹟。所以只說我的話,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遺憾。
我們努力了,也掙扎了。剩下的全都只能夠聽從上天的安排,這一次的補給我就不領取了,只要它能夠多幫助哪怕一個人對我來說都已經足夠,感謝大家這幾天來對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