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景弘來到紫柔院,眉宇就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每一次來這種地方,他都會想到蘇瑾璃取心頭血那天的場景。
她蒼白的臉色,乾裂的嘴脣,沙啞無力的聲音,暗淡無光的眼神,都一一在他腦海裡浮動着,甚至於,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做到蘇瑾璃取血而亡的可怕場景,這種怪異的氣氛逼得他快發狂。懶
所以,他不想來紫柔院,寵幸聶小玉,只爲忘掉那刻骨銘心的痛苦。
房間內,夏紫柔已經醒轉,坐在牀上,修景弘邁着有力的腳步走了進來,看着坐在牀上眩然而泣的夏紫柔,心內竟是沒有太多的感覺。
若是換在從前,他一定會心疼得不得了,可現在,他竟然不再有感覺。
修景弘心內有過愧疚,可這絲愧疚立刻被對蘇瑾璃的悔恨掩蓋下去,上前問道:“柔兒,你怎麼樣?”
夏紫柔將一頭青絲攏到腦後,擡眼看着修景弘,心卻攸然一驚。
修景弘深青長袍最上面一粒釦子沒有系起來,蜜色的脖頸上映着一個淡淡的淤紅印子,正是吻痕!
夏紫柔近距離地看着,十分清晰,不由渾身一顫,想到修景弘這段時間對待她的冷淡態度,淚水撲簌簌地打在粉頰上,“王爺,您還記得臣妾嗎?”
修景弘聽着這話,心裡很彆扭,“你最近身子不好,本王想給你一個安靜的環境。”蟲
夏紫柔咬住手背,悽悽道:“王爺與新歡燕爾呢喃,自是不記得臣妾了。”
修景弘的臉色瞬間變黑,薄脣輕啓,“本王做爲一個王爺,難道連自己的空間都沒有了嗎?”
“臣妾不敢。”夏紫柔違心答道。
修景弘這幾天心緒本就不好,被夏紫柔這麼一搗,更是有無名的火氣在胸間洶涌,壓抑着低沉的嗓音,“三妻四妾,本屬正常!本王準備將小玉擡回來,給她一個名分,你大不可爲這吃飛醋!”
說着擡步走到房門口,吁了一口氣,回頭補充道:“柔兒,你不是一直想做本王的王妃嗎?若是連這點容人的胸襟都沒有,豈不是叫本王失望!”
修景弘走遠,夏紫柔小臉慘白。
如果在從前,修景弘提到她做王妃之事,她心裡是歡喜的,可此時,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感覺十分悽苦。
給小玉一個名分?
是夫人,還是側妃?
就算她做了王妃,那現在局面,與當初蘇瑾璃爲王妃,她爲側妃,王爺寵妾滅妻,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難道,是在走蘇瑾璃的那條路?
夏紫柔想到此,心中大爲慌亂。她雖然沒見過聶小玉,但也知道,青樓裡摸爬滾打的女人,能是好對付的嗎?
看着孤涼的院落,她真是切實體會到了當初蘇瑾璃的處境了。
而蘇瑾璃,卻能淡然,不把這一切放在眼裡,可自己,卻做不到!夏紫柔此刻真真是傻了眼。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當初不這麼急着排擠蘇瑾璃,不想方設法趕她出門,置她死地,現在的情形,是不是又不一樣呢?
皇宮,門庭巍峨,一襲雪白出塵、做工精緻的玉袍在宮門內隱約可見。
南囂塵頎長的身軀走了出來,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輛華麗馬車,紅潤的薄脣上,勾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蘇瑾璃倒是來真的,將他制的癢癢粉灑到了皇后身上,皇后召了太醫看,好了沒多久,身體又開始發癢潰爛,宮裡多名太醫看了,依舊如此,臉上都撓得坑坑窪窪,害得皇后整天把自己關在坤寧宮裡不敢出來,這次韓王才找了南囂塵過去。
南囂塵自己配的藥,當然是有解藥了,不過別人都不知道而已。
回了翡翠樓,南囂塵第一件事就是去偏房看望蘇瑾璃。
走進內室時,只覺眼前一亮,南囂塵的腳步本能地停在了房門外,擡起眼睫,不可思議地望着面前一道獨特的風景。
門楣上,牀架上,牆上,衣架上,四處垂着一束束美麗的珠簾,每一束都穿插着小巧精緻的千紙鶴,顏色有粉紅、淡黃,天青、雅藍,五顏六色,極爲好看,隨着南囂塵長袍帶起的衣風隨風揚起,墜在簾尾的珍珠互相碰撞,發出叮呤呤悅耳的響聲。
“這就是千紙鶴?”南囂塵感嘆出聲。
前幾天,蘇瑾璃坐在牀上,無法下地,便叫他找來一些薄紙,折什麼千紙鶴,卻不曾想到,這麼快這裡就成了千紙鶴的海洋了,真的好美。
蘇瑾璃與修落雁在屋裡相對坐着,手中翻轉不停,折完第一千零一個千紙鶴,蘇瑾璃才無聊地伸了個懶腰,望向南囂塵,“回來了?”
“嗯。”南囂塵眼尖地看到她的大衣擱在了牀上,忙上前拿過來爲她披上,扣上釦子,“受涼了怎麼辦?”
“哪有那麼嬌貴!”蘇瑾璃脣上見了一絲笑意,可轉而面色嚴肅地問,“如意的事,爲什麼瞞着我?”
南囂塵怔了一怔,看着修落雁,後者一臉無奈。
“怕你傷了身體。”南囂塵實話實說,他知道,蘇瑾璃最恨的就是別人欺瞞於她。
蘇瑾璃其實何嘗不知他的苦心?淡淡道:“我想審如意,現在。”
“現在?”南囂塵有點擔心她的身體。
“沒事。”蘇瑾璃笑了笑。
修落雁也放下手裡的千紙鶴,走過來道:“南大夫,我看不如把如意叫出來問一問吧,這事不問,也始終是心裡的一個疙瘩。”
南囂塵點點頭,便出去喚南耀將如意帶過來。
如意在柴房住了這麼多天,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個人比往常瘦了好幾分,面色蠟黃,眼神無光,進來時,便看到蘇瑾璃坐在外房的高椅上,另一邊是修落雁,當即慌慌張張往前跪倒,“小姐!”
如意低垂着眼睫,心虛之下,根本不敢與蘇瑾璃視現相接。
南囂塵站在蘇瑾璃身邊,眉目清冷,“如意,到了今天,你還不想說實話嗎?”
如意貫徹着她的一問三不知原則,默不作聲。
蘇瑾璃冷冷勾起脣角,叩了下桌面,“如意——”聲線低而有力。
別人難撬開她的嘴,可蘇瑾璃只消一個殺人般的眼神拋過來,如意便覺得渾身哆嗦,連忙俯在地上,“小姐,是,是柔側妃要奴婢這麼做的!”
“休胡口亂言!”說話的,是南囂塵,眉宇間盡是厲色。
“我沒有胡說。”如意瑟瑟地看了南囂塵一眼,早知道跟他說就不會信,誰不知道他是柔側妃的師哥!
“事到如今,奴婢也橫着一死,只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小姐,前年冬天,您掉進河裡,是柔側妃用眼神示意奴婢這麼做的,去年夏天,您被污陷偷了柔側妃的簪子遭了王爺一頓毒打,也是秋菊姐姐讓奴婢拿走,放在您房裡的,今年柔側妃病好後,砒霜、天機閣,小春,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蘇瑾璃聽着,微微張大了嘴,原來還有事情她不知道的呢!
偷了柔側妃簪子被修景弘一頓毒打?如意她不早說!要是現在還在王府,她一定要從修景弘身上把這頓打找回來!誰叫他不信任古代的蘇瑾璃?
還有夏紫柔,她應該把她手臂折斷扔到河裡,而不是韓夫人!
只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她也不在王府了。
聽了如意的供詞,一旁的修落雁心驚膽顫,不由伸手握住了蘇瑾璃的手,而南囂塵,一張臉早已全黑。
“你說的,可是真的?”南器塵柳眉緊擰,眼神冰冷,咬緊牙關道,“如果讓我知道,你說的有一句是假話,我當場廢了你!”
如意見南囂塵動了真怒,匍匐在地面上,一動不敢動,“小姐,我句句屬實!砒霜的事,小姐早知道了,難道不是嗎?”
如意說的這些事,蘇瑾璃心中自是有底的,然而,一陣肅殺的冷意頓時襲捲了全身。
四周的空氣,都冷得快要成冰。
蘇瑾璃心頭微驚,側頭看了眼南囂塵。
南囂塵並沒看她,死死盯住如意,臉色極爲難看,放在身側的大手握緊了拳頭,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周身遍佈着冷然的殺氣,桃花眼微眯,眉宇之間滿是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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